娶親的路上花轎不能落地(原創)

王家莊的王土狗是方圓百里鼎鼎大名的“頂神”,數十年來,他以半仙之身行非常之事,為不少人解決了常人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可是,要得到頂神的名頭可是非常不容易的,用王土狗的話來說,不但要有機緣巧合,還要付出常人都不願意付出的代價。

王土狗說這話是有根據的,因為他就是頂神,但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卻從來都不願意提及,機緣之事他更是諱莫若深,在他看來,機緣是屬於天機的東西,用天機減福,洩天機損壽。

一些行走江湖的騙子往往以“天機不可洩露”作為行騙的技術藉口,其實真正的天機確是不能洩露的,因為洩露天機必遭天譴!

打了幾十年光棍的王土狗在沒有成為頂神之前,也和普通人一樣,父母就他一個兒子,整天當寶貝當一樣寵著,可是怪就怪在王土狗雖然被父母無原則地寵愛,但他卻沒有成為遊手好閒的人。

當王土狗到了娶親的年齡時,父母為他張羅了一樁婚事,新娘子非常漂亮賢惠,在她們村裡名譽很好,王土狗一家都非常滿意,本以為新媳婦娶進家門,王家便可以開枝散葉,等著抱大孫子吧,王老太太和王老漢一想起將來的生活,美得嘴都合不上了。

娶親的路上花轎不能落地(原創)

誰知,天下事大多都不遂人願,在王土狗娶親的路上,禍事終於來了。

王家莊當地在結婚上有個風俗,就是在接新媳婦的路上,不管路多遠多不好走,新媳婦坐的花轎是絕對不能落地的,新媳婦更不能下地,至於為什麼不能落地,說法很多,但誰也沒有經過花轎落地的後果,這回偏讓王土狗給趕上了。

娶親一般都在後半夜,也就是現在的凌晨四點多,抬花轎一共是八個人,四個人抬,另外四個人準備換班,最前面走的是兩個吹嗩吶的人,年歲比較大,如果花轎走到村口時,他們就會吹喜樂,告訴大家新媳婦接回來了。

當花轎走到一處茂密的樹林旁邊時,由於樹葉茂密,能見度更加低了,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披紅戴花騎著大馬的王土狗走在前面,坐著新媳婦的花轎走在後面,這時,抬轎的一個人踩到了一個土塊上,“哎喲”一聲跌倒了。

王土狗見狀立即下馬,他剛一下馬,花轎也歪向一邊,新媳婦顯然沒有防備,竟然從花轎裡跌到外邊,這下可把王土狗嚇壞了,來時父母千叮嚀萬囑咐,花轎千萬不能落地,新媳婦千萬不能離轎,當他趕忙扶起新媳婦時,新媳婦也摔疼了,哎喲了幾聲回到轎裡。

這時,吹嗩吶的一個老年人臉色大變,他立即對另一個吹嗩吶的人說:“兄弟,吹避邪樂!”

兩個人鼓起腮幫子,起勁地吹了起來,一陣悠揚聲中夾雜著凜然正氣的嗩吶聲嘹亮地響起,驚得樹林裡的鳥兒“撲楞楞”地亂飛亂叫。

王土狗只知道剛才的事肯定不好,但他只是個年輕人,這種事裡的渠渠道道他哪裡知道,聽著這種從未聽過的嗩吶聲,他隱隱感覺到心裡不舒服,隨即頭皮開始麻酥酥地緊了起來。

後面抬轎的已經換了另外四個人,剛才摔倒的那個人扭傷了腳踝,正咧著嘴吸著冷氣,一瘸一拐地走著,嘴裡嘟囊著什麼。這時,正抬著花轎的四個人感覺有些不對勁,其中走在後面的一個扭頭小聲地對另一個說:“老五,這花轎咋這麼沉啊,咱們第一回抬的時候沒這麼沉,你是不是也有這個感覺?”

老五說:“嗯,老八,我也感覺沉,只是沒好意思說,不應該啊。”

在倆人正說話的時候,前面兩個抬轎的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不過好在快到村口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到王土狗家,忍一會兒吧。

一到村口,嗩吶聲立即變成了迎親的嗩吶曲,王土狗父母和一些鄉鄰都一臉喜氣地前來迎接,來到王土狗家門口時,花轎一落地,立即有人把麻袋一條接一條地擺在花轎和大門口中間,類似於紅地毯,這時新媳婦必須踩著麻袋進新家,暗示著傳宗接代的意思。

新媳婦還沒下轎的時候,有一個喜婆端著一盆吃的零食,一把一把地往轎門口扔,同時象唱戲一樣大聲地說:“給你一把栗子,給你一把棗啊,多給王家生胖小啊……”,有些早起的小孩子則鬧哄哄地在地上搶著。

這時候,新媳婦應該下轎了,可是等了一會兒,新媳婦沒動靜,王土狗的父母有些不滿地說:“不懂規矩!孃家媽難道就沒教這禮數?”

正在這時,轎門簾一撩,新媳婦出來了,當她邁出轎門的時候,竟然仰天大笑,而且聲音非常粗,不象個女人的聲音,這一聲笑可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這時,吹嗩吶的那個人走到王土狗父母跟前悄聲地說了幾句,王土狗母親臉色大變,悄悄地對王老漢說:“老伴,壞事了!”

王老漢緊皺眉頭說:“土狗這小子!咱們在他走前一個勁地叮嚀,可還是出了這事,唉!”

吹嗩吶的人對王老太太說:“大嫂子,我幹這行很多年,這種情況是頭一回遇見,快想辦法,這事絕對邪性!”

王老太太臉色發青,哆嗦著嘴唇說:“難道這新媳婦讓啥東西給附身了?”

娶親的路上花轎不能落地(原創)

一聽這話,吹嗩吶的人正想說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把嘴緊緊地閉上了,他雖然沒經過這種事,但幹這行的走南跑北,倒是聽過這樣一句話:花轎落地,必招邪氣;媳婦進門,必起新墳!

雖然有這個讓人非常忌諱的插曲,但婚禮辦的還算順當,新媳婦的聲音也變回了細聲細氣的女人聲,但她說自己非常餓,一連吃了兩大碗滿是肥膘的肉片,還有七個饅頭!就這飯量,把王老漢倆口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新媳婦飯量大,但其他都正常,王老漢倆口子也不提找頂神來看的事了,這種事自家知道就行,現在新媳婦正常了,就沒必要把這種事讓別人知道。

可是,沒過一個星期,王土狗卻不正常了,每天都要鬧一陣子妖,除了滿嘴胡說八道外,就是以頭撞牆嚎啕大哭,父母問他哭什麼他也不回答,只是鬧騰。

這下王老漢和老伴坐不住了,立即叫朗中給王土狗看病,但看了許多郎中,沒有一個管用的,當他們請來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中醫時,老中醫給王土狗號完脈後,思索了很久,然後對王老漢倆口子說:“你這娃從脈相上看,心智時聰時愚,脈搏忽通忽堵,我行了一輩子醫,從未見過此脈相,難道……”

“難道什麼?”王老漢著急地問。

老中醫看了一眼王土狗說:“先讓娃歇息去吧。”

王老漢和老伴把王土狗安頓到屋裡躺下後,迅速回到屋裡再次催問。

老中醫手捋銀鬚沉吟半晌說道:“這樣吧,拿一根筷子、一枚古錢和一個鏡子,再倒一碗清水。”

老伴一聽立即打開櫃子找古錢,那時候的人家裡多半都有些古物,尤其是古錢居多,找到一枚康熙通寶後,王老漢已經把鏡子筷子和一碗清水放在桌子上。

接過古錢,老中醫把盛著清水的碗放在鏡子旁邊,鏡子平放面朝上,然後把筷子立在水中,同時另一隻手把古錢放在鏡子面上,嘴裡唸叨著:“是仙昇天,是神歸山,是鬼立在鏡面,清水筷子為幡!”

話音剛落,王老漢和老伴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那枚康熙通寶在光滑的鏡面上竟然立住了,而且還微微地搖晃著,再看碗中的筷子,也在清水中立而不倒!

老中醫嘆了一口氣道:“你娃這病非醫道所能為也!”

“老神仙,你得給我想想辦法,這是咋回事呀?”王老漢嚇得眼都直了,他老伴也哆嗦著嘴唇說:“那您說得咋治呀?”

老中醫收拾著自己的醫藥箱,挎到肩上後起身道:“找桃老太太,應該能行!”

“就是桃園莊的那個頂神?”

“嗯,快去吧,越耽擱對你娃越不好。”老中醫 說完後連口水也沒喝就走了。

老中醫剛一走出家門,鏡面上的康熙通寶和水中的筷子“叭”地一聲都倒了。

在醫學不發達的古時候,幾乎所有的中醫都懂一些邪事之法,所謂巫醫相通便是此理。

娶親的路上花轎不能落地(原創)

送走老中醫,王老漢讓老伴留在家裡,自己迅速跑去桃園莊去請桃老太太。

看著老伴去請頂神,王老太太心裡稍微踏實了一些,只要病因找著就好辦了,她心神不定地坐在炕沿上,等著桃老太太的到來。而這時後屋廂房裡,王土狗和媳婦又說又笑,和好人沒什麼兩樣。

“你去給我拿個饅頭來,我餓了。”媳婦對王土狗說。

“好咧,你等著,我這就去拿。”王土狗聽話地去拿饅頭了,等王土狗一出廂房門,媳婦臉色突然變得極為可怕,獰笑著低聲說:“哼哼,我得先下手了!”,她的聲音又變了,噪音很粗。

等王土狗拿來饅頭的時候,媳婦恢復了原樣,看著王土狗拿來的饅頭秀眉一皺:“你拿饅頭做啥?”

王土狗愣了一下道:“你不是說餓了要吃嗎?”

“誰說我餓了,你又犯病了吧?”媳婦一臉驚訝的神情。

正在這時,村裡的本家兄弟王連康日急慌忙地來到王土狗家,一時門就對王老太太說:“嫂子呀,不好了,王大哥在路上口吐白沫倒下了……”

王老漢死在了去往桃園莊的路上,王家的紅事剛辦完,門前又掛起了丈二長的白幡。

當村人聽說王老漢死於羊角風的病時,大多數人都不理解,因為王老漢沒得過這種病,村裡也沒有人得過這種病,但郎中說確實是死於羊角風。

王老漢家門口,哀樂聲聲,哭嚎陣陣。

正在這時,一個衣著邋遢的叫花子擠到了靈堂處,對跪在圃團上的王土狗說:“給我一碗飯,我給你解危難!”

王土狗正沉浸在父親去世的痛苦中,哪能理會這個叫花子,於是一揮手叫道:“滾開,一邊去!”

叫花子被哄開,正一臉遺憾地準備離去,門口管事的(專門幫助喪事之家管理各種事情的人,多為有經驗有威望的長輩)卻拉住了叫花子說:“你隨我來,管你飽!”

管事的把叫花子拉到鄰居家,叫人端來了飯菜,叫花子也不客氣,狼吞虎嚥地吃完後說道:“還是你這個管事的有眼光,這家大難臨頭,快要絕戶了,碰巧讓我趕上了!”

“嗯?你都知道了?”管事的一臉不可思議。

“花轎落地邪氣纏,一家四口連窩端!真是太歹毒了,今天我必開殺戒,否則這頓飯算是白吃了。”叫花子說完後對管事的如此這般耳語一番。

管事的連連點頭,然後匆匆離去,私下裡安排了硬人手,務必保證沒有半點疏漏,安排完之後才把情況告訴王老太太,王老太太已經悲痛不能自已,一切都託付給管事的作主。

安排完後,起靈出殯的時間到了,哀樂迴旋,紙錢飛舞,到了墓地後開始下葬,然後填土成墳,這場白事算是過完了,可是村裡的大部分人有些納悶,按說白事過完後,親朋好友和前來幫忙的街坊四鄰也該散去了,可是今天這場白事有些奇怪,那些從墓地回來的人大多還呆在王土狗家門口,象是等著什麼。

當王土狗聽完管事的話後,才明白了父親是怎麼死的,他氣憤之極,轉身拿起菜刀就要找媳婦拼命,但被叫花子拉住了,叫花子說:“小夥子,現在不是時候,那個竄世之邪物附了你媳婦的身體,你既使殺了你媳婦,也傷不了他。”

“難道我父親就白死了?我咽不下這口氣!”王土狗正值血氣方剛的歲數,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叫花子冷笑道:“輪迴之道,誰也無法躲避,即使能躲得一時,也躲不了一世,不管是人還是鬼神都一樣,這事我來處理,你們配合好我就行。”

眼看著時辰就要到了,叫花子對管事的說:“開始!”

管事的應了一聲,然後衝著門口的幾個人大聲說道:“動手!”

按照事先安排,五個身強力壯的健壯婦女衝進了王土狗的新房,同時五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也手持繩索在窗戶下邊矮身藏了起來。

新房子,王土狗的媳婦此時已經變成了邪物神情,看到這麼多人湧了進來,立即秀眉一緊,然後身子向後一飄,象一張紙似地貼在牆角,嘴角下彎發出一聲粗啞的冷笑:“一夥不要命的蠢婦,既然你們要來送死,黃泉路上就不要怪我。”

話音一落,那揚起的雙手上,本來紅潤的皮膚變得黑森森的,並且指甲如同隱藏的彈簧刀一樣伸出老長,一個縱身撲向五個婦女,可是,窗戶突然被猛地推開,五條帶著花紋的繩索如同蟒蛇一樣甩了進來。

那邪物眼色一凜,身子後撤想躲開繩索,但是晚了,只見隨著院子裡叫花子嘴裡一聲低吼,那五條繩索緊緊地纏住了邪物,邪物狂叫一聲,拼命掙扎,五個婦女一擁而上,將邪物連同繩子緊緊地壓住,同時分別用繩子綁住邪物的四肢和脖子。

其他人只看見王土狗的媳婦拼命掙扎嘶聲吼叫,但只有叫花子看到了另外一幅情景,一個模糊如氣體般的人形正試圖從王土狗媳婦身體上掙脫出來,但彷彿被強力膠水沾住了雙腳一樣,根本逃不了。

娶親的路上花轎不能落地(原創)

叫花子厲聲叫道:“若你沒有害過人命,我還可饒你,但你害死了無辜的人,我卻萬萬不能放過你。”

聽到叫花子的話後,那邪物停止了掙扎,通過王土狗媳婦的口說道:“你放過我,我保證不再害人,永遠呆在樹林裡。”

叫花子哈哈大笑:“人都信神,沒聽過信鬼的,尤其不能相信鬼話,否則怎麼會有鬼話連篇呢?休想!”

“我不會放過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黃泉路上我拼著魂飛魄散也不放過你……”邪物失望之餘發出惡狠狠的威脅。

叫花子冷笑道:“在陽世你鬥不過我,在陰曹地府你還是手下敗將,收繩!”

當五道繩子完成最後一個死扣後,王土狗媳婦昏了過去,那邪物化成的清淡黑氣也慢慢地散到空中,叫花子仰望那幾縷黑氣,一把綠豆如同天女散花拋向空中,黑氣碰到綠豆後發出細碎的“畢剝”聲,如同煙花燃盡的情形。

……

王家經過這場事後,王土狗的媳婦當天就死了,據叫花子所言,那邪物用盡了這個新媳婦身上的陽氣後,一直在用陰邪之氣指揮著王土狗媳婦的身體,現在邪物已除,它所用的人自然不能活了,此後王老太太也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當雪花飄落的時候,她追隨老伴駕鶴而去。

至於王土狗,家裡因為自已娶親不慎而遭遇滅頂之災,他被刺激得轉了性子,最後滿世界地找叫花子,還好,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找到了,死纏硬磨之下,王土狗做了叫花子的關門弟子。

藝滿功成後,王土狗還是回到王家莊,成為有名的頂神,利用自已所學為鄉親們排憂解難,並且從此發誓不娶,一直光棍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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