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好做,百姓才好過:披上仁政的面紗,專制頓時好看了許多

電視劇《清平樂》一個很大的突破,就是“眼裡有民”了,百姓不再只是襯托上層豐功偉績的道具,自身真實體驗能夠有所表達,儘管只鱗片爪、有些生硬。孔子所企望的仁政,也難得在有宋一代尤其仁宗朝得以較為充分的展現。得知生母做的蜜餞果子是在梁家鋪子學的,趙禎趕到鋪子親自品嚐,讚不絕口,導致蜜餞梅子身價大漲,青梅價格堪比瑪瑙,連相關藥物也身價飛漲,反而導致梁家陷入困境、度日維艱。趙禎知曉後也大為震驚、十分內疚。而後施政能夠更加謹慎剋制,防止因為皇帝的放大效應,好心辦了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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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讀書

從史載來看,趙禎的“仁”是名副其實的。當政之時:“四海雍熙、八荒平靜,士農樂業、文武忠良”;駕崩之後:“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於大內之前”。有位官員去四川路過劍閣,看見山溝裡的婦女們也頭戴紙糊孝帽哀悼皇帝。不僅國內,訃告送到遼國後,“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遼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驚,衝上來抓住宋朝使者的手號啕痛哭,感嘆:“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並決定要給仁宗建一個衣冠冢,寄託哀思。此後,遼國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能做到這樣,比那些自封的所謂“千古一帝”不知要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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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哀悼

為什麼連乞丐小兒山野村婦都能痛哭流涕呢?與他能夠自抑寬和有密切關聯的。身為九五至尊,衣食非常簡樸,大臣親見其所用床帳、墊具都質樸灰暗,許久未更換,非常驚訝,趙禎說:“這也是百姓的膏血啊,可以隨便浪費嗎?”有次處理政務到深夜,很想吃碗羊肉熱湯,但忍著沒說,皇后勸他吩咐御廚就好了,仁宗卻說,我如果吃了羊肉湯,御廚就會夜夜宰殺,一年下來要數百隻,形成定例,為一碗飲食,創此惡例,且又傷生害物,於心不忍,因此寧願忍一時之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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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小憩

不僅宮中,在朝堂之上,趙禎也是難得的能克己納諫、優容士子。包拯屢屢犯顏直諫,甚至唾沫都飛濺到他臉上,但仁宗邊用衣袖擦臉,邊接受他的建議,不加怪罪。蘇轍參加進士考試,在試卷裡胡寫宮中美女數以千計,皇上終日裡歌舞飲酒,紙醉金迷,毫不關心百姓疾苦。連考官都看不下去,參他無中生有、惡意誹謗。仁宗卻說,設立科舉考試,本來就是要歡迎敢言之士。蘇轍敢於如此直言,應該特與功名。在真宗朝“奉旨填詞”的柳永,因為仁宗特開恩科,得以入仕,感激涕零,作詞:“願歲歲,天仗裡常瞻鳳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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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與包拯

趙禎能得“仁”名,與大宋開國時培養的“土壤”也是分不開的。對於朝代更迭採取的政策,孔子說:“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損益,可知也。”宋朝初始也是吸取唐和五代的經驗教訓,比較排斥武將坐大,更傾向於啟用文官,“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有大唐的開放包容,但又嚴防晚唐五代的藩鎮割據,不但大臣之間相互牽制,君臣之間也相互制衡,使整個朝廷很難出現權臣,也難出來“暴君”,整體比較“文氣”,不容易形成個人“獨斷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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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

宋太祖任命趙普為宰相,碰到一個程序上的麻煩,詔書必須有宰相副署才能生效,單當時在朝宰相均已辭職,趙匡胤就想代替宰相副署。趙普卻說:“此有司職爾,非帝王事也。”最後還是由領有“同平章事”銜(相當於宰相)的開封府尹趙匡義副署,才簽發了詔書。後來宋神宗時,皇帝批示斬一名失職的轉運使,宰相蔡確不同意,神宗改為刺面配遠惡處吧,門下侍郎章惇又反對,皇帝聲色俱厲道:“快意事做不得一件!”章惇毫不客氣地回敬:“如此快意事,不做也好!”最後這名轉運使沒有受到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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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趙匡胤

因此有宋一代雖然仍是皇帝專制體制,但皇帝很難“快意”、“隨意”,天子不再“一言九鼎”,確實沒那麼好當了。由於較為寬鬆講求規則的政治氛圍和制度保障,相比後來的明清兩代,宋朝簡直就是士大夫的“天堂”,老百姓也愜意得多,因而才有崖山之難十萬軍民跟隨幼帝蹈海殉國的壯舉。思想捆綁稍一寬鬆,人才立刻呈井噴之勢。唐宋八大家,宋朝佔六個,全在仁宗朝,范仲淹、晏殊、韓琦、富弼、包拯等等,無一不是如雷貫耳。這樣的人文盛況,世所罕見,歐陽修自稱“文章太守”,也只有在那個時代能展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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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秀夫背幼帝蹈海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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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像漢武帝處於巔峰時期,董仲舒出山了一樣,在仁政的大成時期,宋仁宗年間,二程(程顥、程頤)也出生了,思想專制的大鉗子將在他們手上逐步打造成型。嚴格來說,董仲舒與二程雖然都掛著孔夫子的牌子,但孔家店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他們所熱心的,是給國人的腦袋上安緊箍咒,從此思想禁錮的籠子越扎越緊,仁政的面紗逐漸撕去,專制的猙獰面目不斷露出,終於在滿清達到極致,社會萬馬齊喑,以至於最後終於崩潰,被棄如鄙帚。也深深影響了數百年的民族性格,以至於寬和仁政在有宋一代成為絕響,仁宗皇帝泉下有知,大概會後悔對二程過於寬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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