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挖坑記之宋庠下臺

作為北宋歷史上最為強勢的宰相之一,呂夷簡能力出眾,對"仁宗盛治"的形成貢獻巨大。但他黨同伐異,玩弄權術,也是不爭的事實。

說白一點,呂夷簡同志是身居宰相高位的挖坑高手。

前文說到呂夷簡智罷宦官監軍的故事,老呂提出讓宦官頭目推薦監軍人選,並且承擔推薦不力的責任,結果把他們嚇壞了,主動放棄在軍隊中設置監軍。

你對頤指氣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宦官耍手腕,史稱"智罷"。如果對正人君子下手,那就是挖坑。

善於挖坑、勤於挖坑是老呂的特點之一,也是他被時人和後世非議的原因。

1040年正月,北宋在延州(今陝西延安)遭遇三川口大敗,死傷近萬,大將劉平和開國名將石守信的孫子石元孫被俘,朝野震驚。

為了改變不利局面,宋仁宗於當年七月同時任命鋒芒畢露的韓琦和老成持重的范仲淹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分別鎮守涇原路(今甘肅涇川、靈臺一線)和鄜延路(今陝西延安等地)。

這一年,韓琦33歲,范仲淹52歲。韓琦主張兵合一處,主動進攻,徹底剿滅元昊主力。范仲淹覺得受地理條件限制,應該堅守不出,以逸待勞,尋找破敵良機。

兩人一攻一守的方案呈送到了主帥夏竦案頭。

夏大帥本來一向主張穩紮穩打,現在揣摩仁宗偏向進攻,便當了甩手掌櫃,把韓琦、范仲淹的方案轉手報給朝廷。

此時,朝廷負責軍事工作的樞密使是時年50晏殊,他贊同范仲淹的意見。

而31歲的宋仁宗因三川口之戰鬱悶不已,想一洗前恥,支持韓琦主動進攻的方案。

1041年二月,宋夏戰於好水川(今寧夏隆德),主將任福及桑懌、王珪等10300名將士戰死。

消息傳來,"帝震悼,為之旰食"。意思是,宋仁宗深感震驚,悲痛不已,搞得很晚才吃飯,胡亂填一下肚子。

三月份,元昊派使者給范仲淹送了一封信。

原來, 好水川之戰打響前,李元昊派遣使者高延德來到延州,裝出一副準備和談的樣子。

范仲淹同志向來熱愛和平,對此事十分重視,親自接待了高延德。但和高延德接觸後,他感覺西夏誠意不足,沒有遞交書面材料,便暫緩向朝廷報告,避免不必要的糾紛。

為了儘快化解衝突,消弭戰爭,范仲淹寫了一封勸降信,備陳利害,派下屬韓周帶信隨高延德去西夏。在信中,范仲淹詳細分析了"和"與"戰"的利、弊,極力勸解元昊歸順。在他看來,雖然元昊歸順的可能性不大,但不必斷絕和議之路。

好水川之戰結束後,得意忘形的元昊派出使臣隨韓周來到延安,帶了一封由其親信野利旺榮署名的信。在信中,西夏極盡悖慢辱罵之能事,把難聽的話說遍了。

范仲淹氣得牙癢癢、直跺腳,當著來使的面,付之一炬,把信燒了。只錄了一個副本,還作了刪改。

宰相呂夷簡得知此事後,對宋庠說:"人臣無外交,范仲淹竟敢擅自與元昊通信,接到回信後又焚燒不報。普天之下,除了他,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呂夷簡挖坑記之宋庠下臺

《清平樂》中的宋庠劇照


朝廷要求范仲淹對此事做出解釋。

范仲淹向朝廷上交元昊回信的部分副本,辯解說:"我最初以為元昊有悔過之心,才寫信誘導教諭。任福兵敗之後,賊軍聲勢大漲,回信中有很多悖慢侮辱之詞。我覺得如果朝廷看到而不討伐,則是侮辱朝廷,所以當場燒掉。假如朝廷沒有看到不知情,則僅僅是侮辱我而已。因此,我沒有讓皇上和朝廷知道。"

宋仁宗覺得老範的話多少有點道理,一時沒了主意,召中書、樞密兩府共議如何處置。

宋庠是1024年的狀元,也是大宋歷史上第3個三元及第的牛人,此時官居副宰相。他為官清正,生活儉約,喜好讀書。而他的弟弟在生活上與他相反,生活奢華,聲色犬馬。

他弟弟是名臣宋祁,那位寫"紅杏枝頭春意鬧"、主修《新唐書》的大才子宋祁。

有一年元宵節,宋庠在家裡讀《周易》,而弟弟宋祁家中華燈高掛,鶯歌燕舞,左擁右抱放浪泡妞。

第二天,宋庠讓人給弟弟帶話:學士弟弟,聽說你資產階級享樂思想作祟,昨天晚上燒燈夜宴搞腐敗,極盡奢華,不知你還記得當年我們一起在州學宿舍裡吃醃菜粗飯的日子嗎?

誰料,宋祁讓人帶話回來:宰相哥哥,你說我們當年吃醃菜粗飯,不就是為了今天的日子嗎?

可見,宋庠同志三觀正確,以讀書為樂,典型正人君子一個。他擔任副宰相後,常常按照原則辦事,而且堅持己見,讓呂夷簡頭疼。

對於范仲淹的問題,宋庠也覺得很嚴重,又聽呂夷簡說"人臣無外交",便放了頭炮:"我覺得范仲淹的問題相當嚴重,斬首也不為過!"

這還得了?!大宋立國以來幾曾殺過文臣?

樞密副使杜衍據理力爭說:"范仲淹的目的是招撫叛軍,是忠於朝廷之舉,怎麼能處罰太重呢?!"

而樞密使晏殊、樞密副使鄭戩(范仲淹的連襟)提出了查驗書信證明清白的方案。

其他宰執則沉默以對。

宋庠滿以為呂夷簡會幫著他說話,誰料,呂夷簡同志兩眼發直,一言不發。

直到宋仁宗點名,他才說:"老杜言之有理,對范仲淹稍加懲罰即可。"

其實,范仲淹和晏殊、杜衍、鄭戩等人的關係,呂夷簡一清二楚,他也知道宋仁宗無意重責范仲淹。作為一名挖坑大師,他給宋庠發出暗示,其實是下一個釣餌,就看他上不上鉤。

結果,宋庠乖乖地上了鉤,跌到坑裡,搞得群情鼎沸,成為眾矢之的,砸了自己的牌子。

當年五月,宋庠被貶知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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