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皇帝牽著她的手,“朕保證,從此後宮中,只有你一人。”

故事:皇帝牽著她的手,“朕保證,從此後宮中,只有你一人。”


作者 | 包小拳


1

大息順德三年六月初三,忌出行,宜嫁娶。

長安街上兩列長長的親衛隊臨街而立,他們身後站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說鎮國大將軍阮將軍大勝回朝,瞧瞧這陣仗……”

“可不是嘛,據說阮將軍唯一的女兒也從天凌峰學武歸來了,此次一起進宮面聖呢。”

“聽說阮大小姐可神秘了,從小就被送去習武,見過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不過聽說啊,可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啊!”

我坐在馬車裡,一邊吃著織霧遞過來的葡萄,一邊聽著外面的議論。

“織霧,賞。”我揮了揮手,對著織霧說道。

織霧聞言素手輕揚,幾片銀葉從窗中飛出,恰恰落在剛才那表揚我的人面前。

真是有眼光!我想著那句“一等一的大美人”,在心中暗道!

其實我本來是不想進宮的,奈何我爹說正逢太后七十大壽,宴請文武百官,太后有意為皇上選妃,特地要求百官攜家眷進宮,於是我也只好趕鴨子上架,湊了趟熱鬧。

我爹說了,當今聖上是個貪歡好色的主兒,想必是不會喜歡上我這款的。

抱著當人肉背景的心態,我跟著太監彎彎繞繞地到了女眷席,各位大家閨秀們見到我,臉上的表情不亞於見了鬼。

我也懶得搭理她們,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裡胡吃海喝,時不時地打量一下不遠處的美人們,在心裡暗暗地排了個名次。

要說最漂亮,當屬左手邊第二位,馮太守的掌上明珠,馮梓音。

要說最嫵媚,自然是前面第一排的首席,駱提督的寶貝女兒,駱顏眠。

要說……

我還沒一一鑑別完,身後的花園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想到臨行前,爹爹說了,此次太后三番五次叮囑要我也同行,想必是有所安排。

既然給皇上當女人是不可能了,那約莫著是瞧上了我這一身武功,想要讓我給皇帝當個保鏢什麼的。

想到這兒,手中的翡翠盞已經朝著身後飛了出去,我足尖輕點,緊隨其後。

昏暗的樹林裡站著一名男子,那人穿著一襲玄色長袍,眸子狹長深邃,嘴唇緊抿,正捂著手腕,滿臉寒氣地看向我。

我看著深深嵌入樹幹中的翡翠盞,不禁對眼前的人感興趣起來。

雖說受了點傷,不過到底是躲了過去。

我這個人,向來識英雄重英雄,想到這兒,不禁步子又往前邁了邁。

“這位俊俏的小哥,鬼鬼祟祟地躲在林中是想幹嗎?”我抬了抬下巴,秀髮隨風起舞,擺了個自以為很酷的姿勢。

等了半晌,那人都沒有作答,我的下巴已經仰得有些累了,正準備發火,不遠處太監的叫聲已經飄入了耳畔。

“萬歲爺,萬歲爺!更深露重,您倒是披件衣裳啊!”

小太監的叫聲伴著大群的腳步聲靠近,我看著那一長溜燈籠朝著我們走來,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那人看我半晌,終於還是張了嘴。

“哪裡來的醜八怪?”

那聲音咬牙切齒,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

而我在聽到醜八怪三個字的時候不禁暗自悔恨,剛才怎麼就挑了個順手的小酒盞呢?

就應該直接掀桌而起才對!


2

我叫阮骨,是當今鎮國大將軍的寶貝閨女,三歲我就被當世高人發現骨骼驚奇乃是習武天才,於是我被送上了天凌峰學習當今至高無上的武學。

十八歲時我學成歸來,本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卻硬生生地折在了太后娘娘的生日宴上。

太后說我溫婉賢淑,謙卑有禮,是當皇后娘娘的不二人選。

太后說現今皇上年紀不小了,也該有人主持後宮了。

我跪在地上,斜眼看向坐在上面的皇上,那張英俊的臉龐幾乎已經扭曲。

目光偷偷一轉,我看向跪在身旁跟我一起接旨的父親大人,那臉色,簡直就跟吃了屎一樣難看。

想到剛才樹林裡的那句“醜八怪”,我想這一定是場不被祝福的婚姻。

果不其然,大婚當日,偉大的皇帝顧安卿就給我了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我頂著鳳冠坐了近兩個時辰,只等來一道聖旨,說是皇上今晚歇在安貴人那兒了。

“織霧,看來這顧安卿的品位也不怎麼樣,那馮梓音長得還沒你好看呢。”我晃了晃脖子,在腦中回憶著馮梓音的容貌。

織霧正在為我卸妝,聽到我的話,兩條細細的柳葉眉擰得更緊,似有無限哀愁。

我看著那如哀似怨的小眼神,心疼得不行。

想到入宮前爹爹淚眼婆娑地對我說:“骨兒,爹爹知道你不想入宮,可是懿旨難違,不過你放心,就算進了宮,憑著阮家的臉面,也定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我想到阮家的臉面,不禁有些不開心了起來,打我的臉可以,可是阮家的臉……

我挑了挑眉,朝著織霧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來的獨守空房的道理?”

話音一落,已經拽著織霧朝著輕音殿飛去。

隔著數丈遠,已經能聽見從殿中傳來的絲竹之聲,窗帷上描著大朵大朵的芍藥,馮梓音的纖細身姿躍於紙上。

我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平胸,覺得顧安卿來這兒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我輕輕落在殿外,正準備抬腳往裡走,卻被殿外的宮女面色為難地攔了下來。

“皇后娘娘萬安,更深露重來訪,可是有什麼要事,請容奴婢先進去通傳一聲。”殿外的四名宮女,見我來了全都嚇得花容失色。

“皇后娘娘幹什麼還需要跟你彙報?”織霧怒不可遏地大聲道。

“我不打女人。”我懶得跟她廢話,輕輕說了一句,便朝著裡面走去。

果不其然,一路上暢通無阻,宮女太監跪了一屋,直到走到門外,顧安卿的貼身太監小瓶子才撲通一聲跪下喊了句“皇后娘娘駕到”。

說話的工夫我已經推開了門,只見殿內一片繾綣,馮梓音穿著一身玫色春衫,冰玉般的小臉蛋泛著緋色,此刻正軟軟地坐在顧安卿的大腿之上。

顧安卿本來已經泛著兩分醉意的眸子,在見到我的瞬間頓時瞪了起來。

“你來做什麼?!”顧安卿的劍眉蹙起,十分不滿。

“新婚之夜,當然是來找你洞房。”我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半寸。

“你居然妄想朕會與你同床?”顧安卿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就覺得沒好事,剛想拍案而起,卻突然眼前一黑,身子綿軟無力地軟在了椅子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瞧見馮梓音的妙目中掠過一絲殺意,下一秒,袖中的短劍已經朝著顧安卿的胸膛刺去。

那麼近的距離,那麼好的角度,連我都忍不住要為馮梓音下手的時機嘆一聲好。

只可惜,顧安卿命不該絕,因為他遇上了我。

我飛起一腳,伴隨著咔嚓一聲,馮梓音的身子便飛速地朝著床榻飛去,緊跟著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馮美人噴出一口鮮血後,以極度扭曲的姿勢昏死過去。

而我腳風沒來得完全收住,十分恰好地將一旁的梨花桌也掀翻在地,而跟著桌子一起落地的,還有四肢無法自如的顧安卿。

看著顧安卿憤怒、不甘、驚詫種種表情在臉上變換。

我突然很好奇,如果是在奔赴雲雨前夕,被自己的妃子捅上個萬箭穿心,顧安卿會是個什麼表情?


3

皇上遇刺後一直昏迷不醒,太后娘娘急得輾轉反側,白日裡垂簾聽政,夜間憂心皇上病情,最終也跟著病倒了。

刺客一案大理寺不眠不休地查了七天,總算是有了些頭緒,原來馮太守的親生閨女貌似無鹽,為了能在後宮中有一席之地,特地收了個美貌無雙的義女,掩過耳目送入宮中,誰知馮梓音竟然是邊陲刺客,皇上險些喪命於此。

太后娘娘知情後勃然大怒,判了馮府滿門抄斬,案情算是告一段落。

就在舉朝上下為了皇上的病情憂心忡忡之際,駱提督主動請旨,表示其女駱顏眠自幼習醫,師從醫聖,願意一試。

就在皇上的病情漸漸好轉的時候,卻在一夕之間,駱顏眠遇刺重傷昏迷,皇上與皇后雙雙失蹤。

大息順德三年,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壞事一樁接著一樁,以致朝野內外人心惶惶。

我將窗子打開一小條縫隙,清新的空氣湧入房內,總算將滿室的藥味沖淡了一些。

可惜還沒過一會兒,床上的人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

“冷、冷,把窗戶關上,喀喀!”顧安卿無比虛弱的聲音從床上飄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把窗戶關緊後,走到他身旁,把手中的暖爐塞進了被窩中。

顧安卿仍在夢魘中,薄唇緊抿,臉色青白,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唉,早知道是這麼個麻煩差事,就不該一時貪慕虛榮答應了下來。

那夜馮梓音行刺失敗之後,顧安卿被御醫們帶回了御書房,我一夜好眠,誰知第二天醒來卻收到顧安卿昏迷不醒的消息。

這傢伙居然裝病這麼無恥?!我對此表示深深的不滿,於是準備去揭穿他。

馮梓音下藥的酒我臨走前還嚐了一口,除了過量的軟骨散外並無其他,沒有道理昏迷不醒的呀。

御書房重兵把守,太后娘娘為了不再橫生枝節,禁止所有人探望。

可惜我是個身手過於敏捷的娘娘,夜黑風高,我足尖輕輕一點,就溜進了御書房。

殿內空無一人,卻煙霧繚繞,點了十分重的凝神香。

床上的顧安卿面色蒼白,看起來比我救下他的那晚還要虛弱。

“喂喂喂,一國之君裝病,實在是為人不齒。”我伸出手指在他的臉頰上使勁戳去,誰知手指剛剛碰到他的臉頰,卻被他牢牢攥緊了掌心。

顧安卿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是我,好像鬆了一口氣,眼底的精光頓時消散,剩下滿目遊離。

“有人要殺我。”他握著我的手,虛弱地說道。

“我知道啊,馮梓音嘛。”我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企圖收回手指。

“她的背後還有人。”他不肯放手,“這凝神香,是想我永遠醒不過來。”

“誰?”我看了一眼煙霧瀰漫的香爐,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你今夜藏身樑上,若有人想要行不軌之事,你就帶我離開。”一句話彷彿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他說完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我為什麼要幫你?”我抽回手指,撇了撇嘴問道。

“要如何你才肯幫我?”顧安卿睜開眼睛,彷彿我是他最後的希望。

“你說我是天下最美的美人,我就考慮考慮。”我眨了眨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

顧安卿明顯沒想到我會如此作答,他好看的眉頭情不自禁地挑了挑,而後醞釀良久,終是睜開眼睛對我說道:“阮骨,你是我見過的最美、最美的美人。”

他一連用了兩個最美,我的虛榮心瞬間到達了頂端。

誰讓我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呢,對於美人的要求我總是不忍拒絕,無論是男美人,還是女美人。

所以當顧安卿用無比真摯的眼神說下他的讚美的時候,我只好拍拍他的臉頰道:“看在你這麼有眼光的分上,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


4

顧安卿沒有說錯,馮梓音的背後真的有人。

我扯了個面巾矇住口鼻,在樑上貓了將近三個時辰,幾乎就要昏昏欲睡的時候,殿門終於嘎吱一聲被推了開來。

一名墨衣美人蓮步輕移地走了進來,手上託著描金烘漆托盤,盤上放著纏枝盈彩翠碗。

我看著那美人走到香爐旁,將碗中的東西一點點灑入爐中,然後走到了顧安卿的榻旁坐了下來。

駱顏眠?

我突破迷霧總算看清了美人的容貌,卻發現是那夜宮宴時有過一面之緣的提督之女。

只見她伸出纖纖玉指,順著顧安卿的輪廓描繪,嫵媚如花的臉上泛著詭異的表情,那表情帶著可惜,彷彿還有一點點的無奈。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真的不想殺你。”她搖了搖頭,似有萬般無奈,終是嘆了口氣,拿下頭上的玉簪一擰,一點墨色的粉末落入了甲套之中。

我看著她的手一點點地靠近顧安卿的嘴唇,心中感慨萬千。

這世上最苦逼的事情一定不是你要娶一個醜女為妻,而是娶了一堆如花似玉的小妾,她們卻個個以殺你為人生的終極奧義。

我手指輕彈,安靜的殿內傳來錚的一聲,駱顏眠的鎏金甲套應聲穿入了一旁的柱中。

“弒君之罪?”我一躍而下,落在了駱顏眠的面前,看著眼前嬌滴滴的臉蛋,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

駱顏眠看著我,彷彿見了鬼一般,嫵媚嬌俏的臉蛋血色盡失,面對我的觸碰想要後退,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有些閒事皇后娘娘還是不要管的好。”駱顏眠面色慘白,妙目四盼,彷彿在等著什麼。

我喜歡美人,卻不喜歡跟人繞圈,很小的時候我師父就教過我,武力有時候是解決問題的最有效的方法。

指尖緩緩聚攏,駱顏眠的腳尖一點點地離開地面,蒼白的臉蛋從紅變紫,剛才那一點點的倔強,也終於變成了恐懼。

“我說、我說。”我見她鬆了口,就鬆了手,她跌落在地上,大聲地咳了起來。

我本著最後一點耐心聽她咳完,誰知眼看著就要聽到答案,一支冷箭透窗而入,直挺挺地射進了駱顏眠的後胸。

溼熱的鮮血灑了我一眼,剛才還豔若桃李的美人,瞬間成了一具女屍。

那人箭法快狠準,我無暇顧他,扛起床上的顧安卿破窗而出,身後冷箭呼嘯而至,追了我不知道多少里路。

自從三歲跟著師父習武以來,就從來只有我打人,沒有人打我的份。

可是這次被人追得無力還擊,只能抱頭鼠竄,都是因為帶著顧安卿這個累贅。

實在是太太太太太丟臉了,我惡狠狠地把顧安卿往床上一扔,鬱悶無比。

若他日有一天讓老孃再碰到這個刺客,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5

顧安卿中了毒,受不得一點風涼,體溫明明高得嚇人,卻依舊不停地喊冷。

“你說的那個神醫不會是死在了路上吧?不然怎麼都三天了,還是人影都沒有看到?”我摸著顧安卿滾燙的額頭喃喃低語。

我跟顧安卿現在身處城郊的一座舊宅內,顧安卿說這宅子是他小時候出宮玩偷偷買下的,安全係數還算比較高。

至於所謂的神醫,顧安卿說跟他頗有淵源,他遇刺那日已經派人通知他相會於此,應該不久就會到的。

可是我翹首以盼了三天,神醫沒等來,倒是全城的戒備越發嚴密了起來。

“冷……”顧安卿已經燒得不省人事,被褥裡的暖爐明明燒得滾燙,他卻還是不停地喊冷。

“乖,不要亂動。”我無奈地將顧安卿的身子扶了起來,以掌為橋,將內力一點點地灌入他的體內。

說來奇怪,他的症狀明明是寒毒的症狀,按理說有了我的內力相助,即便不能夠完全驅除,卻也不該沒有半點用處才是。

可是這麼多天,我幾乎每天都為他傳輸內力,除了能夠讓他的體溫短暫地恢復正常外,別無他用。

顧安卿漸漸地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睡去,我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再這麼個消耗法下去,別說我頂不住,就算是師父,怕也撐不過十日。

由於最近消耗過度,本應該早就被我發現的內息聲,竟然是破窗而入的瞬間才察覺到。

七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明晃晃的大刀毫不遲疑地砍了過來。

我想著顧安卿那句“安全係數頗高”,不禁暗自腹誹頗高你妹夫啊!

出宮走得急,沒能帶上銀子,我已經接連數日沒有吃過肉,還要每天喂內力給顧安卿這個無底洞,陡然間打起架來,不禁腳步有些虛浮。

那七個人招式古怪,不像中原的武術套路,我應對之餘還要顧著顧安卿不被砍傷。

刺客顯然也發現我心有餘而力不足,轉而全部攻擊顧安卿,可憐我扛著顧安卿上躥下跳,仍是免不了受傷。

終是力有不逮,身形一滯,黑衣人見有機可乘,大刀闊斧地朝著顧安卿的面門砍去。

我一著急,用盡全力將顧安卿踹了出去,雖沒有被刀鋒劈中,卻仍無法避免被刀氣波及,頓時五內俱裂,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我兩眼一抹黑,頭暈目眩地朝後倒去,腦中只有四個大字——

紅顏薄命!

誰知軟綿綿的身子竟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仰頭望去,才發現一名男子白髮玄衣,猶如神祇般出現在我面前。

“西域七雪,也落到為難一個弱女子的地步了?”男子袖袍一翻,七炳鋼刀應聲而斷。

武林排行榜穩坐前三的阮骨,也能算得上是弱女子?!

被喚作西域七雪的七名男子臨死前,最鬱悶的就是被扣上了一個欺凌弱小的罪名。

我呆呆地望著男子出神入化的招式,心中頓時猶如小鹿亂撞,腦中也只剩下兩個意念。

在他心中我居然是個柔弱的女子,難道我的春天來了嗎?!

待我功力復原,一定要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而後,我就兩眼一抹黑地昏了過去。


6

朦朦朧朧中,我感覺到有溼熱的軟巾在我臉上游走。

“英雄!”我急急忙忙睜開眼睛,誰知看到的確是顧安卿拿著手帕一臉錯愕地坐在床畔。

顧安卿的臉色好看了很多,不像前幾天那般灰敗,見到我醒了,他好像輕輕地舒了口氣,輕鬆了許多一般。

“怎麼是你?”我掙扎起身朝著門外望了望,卻發現偌大的房間內空無一人,只有我跟顧安卿兩兩對望。

顧安卿剛才還很欣慰的表情瞬間凍結,臉色登時又黑了下來。

“不是我,你希望是誰?”他將手中的軟帕往旁邊一丟,往前湊了湊問道。

“沒,我就問問。”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往後縮了縮,好歹我也是跟他拜過堂的,還是要有禮義廉恥之心的。

可惜跟英雄有緣無分,我默默在心底扼腕。

“那就換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戴面具?你是誰?”顧安卿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來一張人皮面具攤在了我的面前。

那面具沒人能比我更熟悉,它在我的臉上貼了足足有十多年。

我把頭轉向一邊,決定寧死不屈。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氣氛陡然間安靜得有些詭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心突然傳來一片溫熱,低頭一看,顧安卿居然把我的手攥在了掌中。

“我知道,外界傳言我貪歡好色,阮將軍不希望你進宮也是人之常情,你戴面具示人我不怪你。”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我的頭,黑如曜石的眸中溫情一片,似能把人沉醉其中。

“待到這次事畢,我必會為你正名,我保證,後宮中從此以後,只有你一人。”顧安卿牽著我的手,聲音清淺,卻無比堅定。

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有些接受無能。

“皇上,感激不能當感情,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假,但是你也不用委身相許的。”我拍了拍他的手,企圖理清楚思緒。

誰知我話音一落,顧安卿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的唇已經覆了上來。

我感覺到腰間一鬆,有雙大掌帶著火種在我身上上下游移。

“你不是說我欠你一個洞房?”顧安卿將我壓在身下,在我耳畔輕聲說道。

我的腦子混沌一片,身子也前所未有地綿軟無力,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顧安卿見我眸色迷茫,以為我腦子裡正在想著別人,大手在我腰間狠狠一掐又道:“那日救你的白衣少俠名喚碧盞,並非男子,是實實在在的女兒身,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完,便大手一揮,青色的床幔徐徐落下,擾亂了所有的思緒。


7

再醒來已是翌日晌午,我掙扎起身,只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打碎重組,就連兒時接連練習十個時辰的拳法也沒有這麼難過。

我在心底把顧安卿那個天殺的砍了一百零八刀,撐著腰朝書房走去。

一推開門,我就瞧見顧安卿站在桌前,碧盞站在一旁,見我撐著腰步履蹣跚,頓時紅霞滿面地垂下了頭。

顧安卿倒是屁事沒有地嘿嘿一笑,朝我招了招手,讓碧盞退下了。

“你這個王八蛋,還說自己不是見色起意,我當初逼著你洞房,你都無動於衷,現在見我不是醜八怪的模樣,就被我的美色迷惑了!”我靠在椅子上大聲指責。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從你救我出宮那刻我就想好了,哪怕你是醜八怪,也定會與你一世不離,不過娘子的花容月貌,實在是為夫的意外之喜。”顧安卿朝我拋了個媚眼,將手中的信箋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攤開一看,上面寫了幾個名字。

邊陲挽斜樓的刺客,馮梓音。

吐蕃婆羅教的蠱王,駱顏眠。

西域七雪……

“幕後黑手查出來了?”我看著那些個名字有些不開心,要是知道馮梓音是西域一等一的高手,就應該拉著她多過兩招啊。

“嗯。”顧安卿走到我身旁,從後把我摟在懷中,“我的好母親這次可真是大手筆。”

母親?幕後黑手竟然是太后娘娘?

顧安卿的話猶若春風毫無波瀾,在我心間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翻滾起來。

“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抬起頭不解地看向顧安卿。

“你以為先皇后宮佳麗何止三千,為什麼只有太后能夠誕下龍子?那是因為先皇根本沒有生育能力,太后一身好手段,瞞盡天下耳目,從宮外抱了個孩子進宮,而這個孩子就是我。”

“我必須要沉迷美色,毫無主見,才能扮演好傀儡的角色。”

“可是最近有人發現了先皇遺詔,上面寫明要她陪葬,她才按捺不住,想要殺掉我之後取而代之。”

顧安卿摸著我的長髮,耐心地給我解釋。

“那現在呢?”我聽得心慌意亂,有些無助地抬起頭。

“都過去了,那些她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已經一個個被除掉,我這趟佯裝中計出逃,就是為了把這些人全部剷除。”他在我的額頭輕輕一吻,企圖讓我安心。

“全都除掉了嗎?”我垂下頭,喃喃低語,額前的碎髮落了下來,遮住了我的眼睛。

“骨兒,你說什麼?”顧安卿沒有聽清楚我的話,撐著身子往前湊了湊。

下一秒,一柄短刃已經刺入了他的胸腔,那刀柄上華珠滿目,好不耀眼奪目。

我想我現在終於知道顧安卿被自己的妃子在心窩上捅上一刀是個什麼表情。

他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只是反覆地說著一句話。

“為什麼?”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一切都是太后娘娘布好的局,我和馮梓音、駱顏眠沒有不同。

都是安插在他身邊的殺手。

我看著鮮血從他的胸腔緩緩溢出,染紅了褐色的地毯,眼睛突然開始酸澀,有些難受起來。

“成了?”織霧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不帶一點溫度。

“嗯。”我轉過身看向她,“麻煩告訴太后娘娘,阮將軍年事已高,不如放他一條生路吧。”

“收拾好現場,不要留下痕跡。”織霧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就消失在了窗外。


8

皇上被刺客擄走,皇后娘娘苦追數日,卻只換回一具屍體。

先皇只有皇上一子,舉朝上下全部陷入悲慟。

太后娘娘哀痛數日,終於從悲慟中清醒,國不能一日無君,皇上出殯當天,太后宣佈擇日登基稱帝。

誰知,變故橫生。

先是鎮國大將軍阮將軍衝了出來,指著皇后娘娘大罵妖婦,表示其是假冒的,最後居然從皇后娘娘臉上撕下人皮面具,頓時舉朝震驚。

誰知讓人更加詫異的是,皇上的棺蓋突然碎裂,已經昇天的皇上手拿先皇遺詔,從棺材裡跑了出來。

“先皇有命,去母留子,太后為了一己私慾,欲謀朝篡位,朕大義滅親……”

顧安卿捧著聖旨站在棺材裡威風凜凜地昭告天下。

無數的御林軍衝了進來,將太后及其亂黨拿下,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鬧劇,頃刻間煙消雲散。

“爹,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你親生閨女的?”我捂著被我爹幾乎擰折的胳膊,滿臉怨氣。

“哼,自己生的還能認不出來,骨兒自小文靜,哪裡像你潑猴一樣胡鬧。”老頭子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緩緩說道。

我並不是阮家的女兒,阮小姐生來身體羸弱,被送上天凌峰習武強身,八歲那年卻還是難逃厄運,香銷玉殞。太后得知此消息,便找人做了一張人皮面具,將我送上天凌峰,假扮阮骨。

時日漸長,爹爹對我好得無以復加,我的心也一點點地隨著那份父愛軟化。

直到後來,太后下令要我殺掉顧安卿,為怕我心軟,還特地軟禁了我爹。

可惜太后並不知道,在馮梓音刺殺顧安卿的那晚,我便已經被顧安卿收買了去。

我們做了一場好戲,讓太后以為顧安卿已死,她終於敢放心大膽地登基稱帝,也終於證據確鑿,坐實了謀反的罪名。

都說一見鍾情不過見色起意,好吧,我只能老老實實地承認在顧安卿第一次在林子裡喊我醜八怪的時候,我就決定要讓這個男人付出代價。

而這個代價嘛,自然是讓他跟我這個醜八怪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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