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嘉祐八年(1063),宋仁宗駕崩。

消息傳出後,舉國為之披麻戴孝,就算是遼國,亦是“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遼道宗耶律洪基對這位南面兄弟的離世表達了無限的悲傷,不由喃喃道,“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為寄託哀思,甚至給宋仁宗立了衣冠冢。

脫脫主持編纂的《宋史》,對宋仁宗的評價是:“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要說宋仁宗這個人,確實是天性仁厚。比如,包拯為了阻止宋仁宗任命張貴妃的伯父張堯佐為節度使,便不停的進諫,說到激動之處,一口吐沫星子噴到了宋仁宗臉上,好在趙禎脾氣好,自己用袖子擦掉了。

關於“仁”,商鞅在其變法中用實際行動做出了詮釋,其核心指導思想就是“大仁不仁,以刑去刑,不急而速 ”,其實,商鞅的這個思想來源於莊子:

夫大道不稱,大辯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謙,大勇不忮。道昭而不抄道,言辯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

很顯然,這裡的“仁”,其受眾應為“天下”。

宋仁宗在位四十二年,遼宋之間確如遼道宗所言,兩國久無交兵。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宋朝無邊事,其治下子民更非像宋代文人所述的幸福感爆棚。這就引出一個問題,宋仁宗的“仁”,到底是何種程度?

客觀的說,宋朝子民比五代十國好些,畢竟兵災少了,但是,百姓的負擔卻是逐年加重,而這一切,追本溯源都是由西夏引起的。

一、西夏的崛起

西夏是由党項人建立的政權,唐朝末年的李思恭對西夏的建立居功至偉。李思恭其實不姓李,如果再往前數的話,李思恭本姓拓跋,是不是很熟悉?沒錯,他祖上就是北魏皇族。因其在唐僖宗時期剿滅黃巢有功,被賜姓李,封夏國公,“統銀、夏、綏、宥、靜五州地”。

在五代十國混戰之際,李思諫等開始以夏州為依託,逐漸蓄積自己的勢力。到了宋太宗時期,已經成為割據西北的一方軍閥。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太平興國七年,李繼捧向北宋交出夏、綏、銀、宥、靜五州之地,這意味著北宋已經成為夏州的實際統治者,但是,李繼捧的族弟李繼先與李繼衝、張浦等人率領党項族人叛宋,並向外拓展,佔據河西走廊之地。

李繼遷後來在與吐蕃對陣中傷重不治,彼時,他的兒子李德明尚幼,西夏面臨“國危子弱”的局面,為防止北宋趁虛而入,他臨終交待“爾當傾心歸順朝廷如一兩表未蒙開納,但連上 封章,以祈見聽”。

李德明審時度勢,在第二年便向宋朝遞交降表。

宋真宗一看,既然你都服軟了,哥兒們也得拿出點誠意來不是?對他封官許地,實際上,李家依然控制著西北之地。

不過,這一切,隨著李德明的兒子李元昊的即位發生了變化,李元昊是個有著遠大理想的青年人,“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當王霸耳,何錦綺為”。

西夏,終歸在李元昊時代立國了。

立國後,麻煩接踵而至,首先就是一個生活必須品的問題。

党項為遊牧民族,主導產業為畜牧業,對農耕文明有著天然的需求,也就是說,糧食、布匹、醫藥等一些必需品,西夏並沒有能力生產,更不要說貴族階層所享受的絲綢、瓷器、茶葉之類了。

怎麼辦?

“則態意討掠,大則侵奪疆土,上下俱豐,於我何恤”。為了達到“上下俱豐”的目的,只有靠搶!

北宋是怎麼應對的呢?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自從宋太宗幽州之敗後,北宋再不敢言邊事,他曾經對臣下說,“國空若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常須謹此”。

北宋的具體做法就是送錢又送地,應該說,西夏崛起的過程,其實就對中原充滿了覬覦之心。

在李繼遷時代,北宋就將銀夏五州之地賜還給了他,另外,又將西北重鎮靈州劃給了他們,合著這麼一折騰,地盤反而坐大了。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另外,宋夏之間雙邊貿易紅紅火火的開展了起來。有多熱鬧呢?范仲淹如是記載:

朝聘之使,往來如家,牛羊駝馬之產,金銀增帛之貨,交受其利,不可勝紀,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無戰,禾黍如雲,甲宵塵委,養生送死,各終天年。

但是,這種花錢買來的和平,註定不是長久的,李元昊開始頻頻對北宋用兵了。

二、宋夏戰爭對宋朝的影響

在花錢買和平的思想指導下,“上下安於無事,武備廢而不修,廟堂無謀臣,邊鄙無勇將,將愚不識干戈,兵驕不知戰陣,器械朽腐,城郭隳頹”。整個北宋洋溢在“天下久安”的氛圍之中,以至於眾多朝臣失了進取之心,邊關將士畏敵避戰,“邊防機要,置不復修”。

而在這期間,西夏卻沒有閒著。

經過幾次試探,李元昊終於探清了北宋“外示雄壯,其中空洞”的本質,“頗窺邊境”成為一種常態,北宋的對策依然是“約束邊部,毋相攻劫”。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北宋的這種曖昧態度,助長了西夏擴張的態勢,在侵回鶻、略吐蕃後,西夏根基已穩,李元昊終於騰出手來對抗宋朝了。

“點其軍作五頭項,每頭項作八溜,共四十溜,脅降屬戶,悉壞沿邊籬落,七百里中兵烽不絕”,其兵鋒直指渭州、長安,李元昊甚至喊出了“朕欲親臨渭水,直據長安”的豪言壯語。

宋朝這才意識到,折騰了幾十年,原來是“養虎為患”,便開始組織軍事力量,意圖固守陣地,但為時已晚。

三川口、好水川之戰,宋軍皆敗,這更是給北宋當頭棒喝。

魏公(韓琦)還至半途,而亡卒父兄妻子號於馬首者幾千人,皆持故衣紙錢招魂而哭曰:“汝昔從招討出徵,今招討歸而汝死矣。汝之魂識亦能從招討而歸乎?”哀慟聲震天地。魏公不勝悲憤掩泣,駐馬不能前。

西夏不斷南下劫掠,給邊地百姓帶來了莫大災難,李元昊不僅掠奪生存物資,為壯大西夏規模,還頻頻遷內地人口至西夏,“今老弱罹殺害,而壯者悉被驅虜,將來縱有歸業,皆家資蕩然,不能自耕其田土”。

這種掠奪對社會的破壞極大,導致民田“尚多荒廢”,在一段時間內,宋朝為避免邊地百姓被掠奪,將其內遷,此舉也導致了眾多農田“無復農作”。

為了應對李元昊的進攻,宋仁宗開始了大規模徵兵。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到慶曆年間,軍隊已經達到了一百二十五萬九千人,比宋真宗多出三十四萬餘人,這其中,有二十幾萬是新增在宋夏近兩千裡的邊防上。

“輸挽供給 , 天下為之勞敝”,為了供養這個龐大的軍隊,北宋財政的六分之五都用在了這上面,“一歲之入僅能充期月之用”。

為了應對嚴重的財政赤字,北宋採取了近乎涸澤而漁的方式,“凡百所有,無一不徵”。

歐陽修曾經說過這麼一個案例:

河東買撲酒戶,有開沽五七年、十年已上者,家業已破,酒務不開,而空納課利,民間謂之蒿頭供輸。臣昨至忻州,據百姓陳明狀稱,元有蓋順天禧四年買撲酒務,至乾興元年身死家破,什保人陳明等蒿頭代納,至今二十五年。

人都沒了,還要交稅?

在宋夏交界地方,百姓面對的壓力更大,“凋殘尤甚”,重壓之下的結果便是“天下之土不耕者多矣”,邊地出現了大規模的棄耕、棄牧現象,更嚴重的甚至“父子夫婦攜手赴井而死者”,從朝廷稅賦的角度上說,這又進一步加重了財政赤字。

三、宋夏對峙對西夏的影響

西夏人口頂峰時期不過三百萬而已,但是,李元昊在向宋朝發動衝擊的時候,輕易便能集結三十萬,十抽一,這是典型的全民皆兵。

在西夏,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都是國家的兵員。根據曾鞏的《隆平集》記載:

其部族一家號一帳,男年十五以上為丁,有二丁者,取正軍一人、負擔一人,為一抄。負擔者,隨軍雜使也。四丁為兩抄,餘為空丁,願隸正軍者,得射他丁為負擔,無則許射正軍之疲弱者為之。故壯者皆戰鬥,而得軍為多。

雖然西夏對北宋勝多負少,但這也不意味著西夏可以高枕無憂。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隨著宋朝邊民內遷,李元昊可掠奪的東西越來越少,以至於“今用兵數歲,雖戰屢勝,而所攻不克,田裡所掠,不辦一日之費,向來之積費已盡矣”。

居然搶不到東西了,這咋整?

另外,西夏施行的是軍需自費制度,也就是說,出征士兵的一切費用,包括鎧甲、刀劍、馬匹等均自理,“因累年用兵,蕃界勞擾”。

雪上加霜的是,宋朝對西夏全境關閉榷場、停止互市。

這樣的結果就是西夏境內“尺布可直數百”,“民間升米百錢”。

困境之下的李元昊就找契丹做生意,契丹的東西也是從大宋輸入的,再者數量亦是有限,不可能扮演大宋的角色,西夏終於“國中困於點集,財用不給,牛羊悉賣契丹,飲無茶,一絹之直八九千錢,(民間)相為‘十不如’謠怨之”。

西夏已經步入崩潰的邊緣,“兵行無百日之糧,倉儲無三年之蓄”,最終不得不向大宋低頭,乞求互市。

結語

北宋為了供養龐大的軍隊,“罄天地之所生,竭萬民之膏血”,導致“中國虛耗,不復富貴”,而西夏同樣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對於這種局面,用現在的話說,可謂是“合則兩利,鬥則俱傷”。

李元昊對北宋的進攻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宋仁宗“仁義”的本質

在李繼遷死的時候,曹諱曾提出,“願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德明送闕下,復河西為郡縣”,本著“欲以恩啟德明”的宋真宗壓根就沒考慮這事!北宋也由此錯過了降服西夏的時機。

到了宋仁宗,本可通過貿易壓制西夏,但是宋夏之間的互市卻搞的如火如荼,西夏逐步做大。

同樣是百姓受苦,如果犧牲一代人而“復河西為郡縣”,西垂之地將再無邊患,整個北宋子民也不會承受高額的賦稅。

使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免遭生靈塗炭,這才是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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