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至味是清歡

人間至味是清歡

01

外婆從小過的就是苦日子,吃了幾十年素湯寡水的飯菜,別說葷腥,就連炒菜放的油,都是論滴放的。油瓶口子沾上的一星半點兒,也得用手指頭抹了再放進嘴裡咂摸一下,堅決不能讓一滴油浪費掉。

外婆說幾十年下來嘴都吃寡淡了,甚至一度她曾以為自己沒有了味覺。

終於到後來,日子好過了,終於不用過掰著手指頭惦記吃肉的日子了。於是,外婆炒菜時總要重重的放油,她說這樣吃到嘴裡才有味兒。

慢慢的,外婆養成了重油重鹽的重口味兒。

記得外婆炒鴨子的時候,總是要用半斤五花肉先煸炒出油,再把鴨子肉倒入五花肥油中爆炒。鴨子經過爆炒本身就會炒出鴨油,再加上半斤五花肉煸出的油,其油膩程度可想而知。但外婆全然不覺得油膩,我的六大舅八大姨的也不覺得,他們的認知出奇的一致:香!

外婆的菜譜始終在雞鴨魚肉上輪轉,紅燒肘子紅燒肉,燉雞炒鴨煮臘肉......廚房的煙火氣裡升騰的是濃油赤醬,傳遞的重油重口。

有一次,外婆打算燉雞。剛把雞肉處理好,就被鄰居楊婆婆給叫走了。外婆急吼吼的叫小姨先把水燒上。

小姨只比我大十歲,那時也就十幾歲的年紀。為了表現好得到表揚,小姨把雞肉直接扔進了水裡,然後開始燒水燉雞。

等到外婆回來時,雞湯都快熬好了。小姨滿心歡喜的等著表揚,誰知等來外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原來,外婆燉雞之前,一定是要先把雞肉過油炒的。

晚上大家吃的是小姨做的直接燉煮的雞,外婆一直咂摸著嘴說:白瞎了一隻好雞,一點味道都沒有。那一隻雞,也成了我家唯一一次一頓沒吃完的雞。要知道,每次外婆的雞肉一端出來幾乎是秒沒的。

而剩下的覆蓋著厚厚的一層油的雞湯,則一定是第二天早餐的麵條湯頭。

長大後我離開了家鄉,也就很少吃到外婆做的菜了。

直到去年暑假回家。

外婆特意做了我喜歡吃的血鴨和雞湯。但我卻在血鴨裡沒再找到五花肉的蹤跡。記憶裡厚重的鴨油少了很多,而且外婆還在鴨肉里加入了毛豆。要知道,以前外婆是絕對不允許鴨肉裡放配菜的。

同樣的,桌上那碗雞湯也是清燉的樣子,湯麵上已經看不見經過重油炒至後那層飄著的厚厚的油了。

飯後,我問外婆,為什麼鴨肉裡沒有五花肉?為什麼雞湯開始清燉了?

外婆說,油太多了膩的慌。以前老覺得嘴裡沒味兒,現在覺得什麼都膩的慌。

媽媽偷偷的在我耳邊說,哪是什麼膩的慌,就是以前沒得吃,就喜歡吃葷腥重的;現在吃的太豐盛了,倒是喜歡起清清淡淡食物本來的味道了。

是啊,人間至味是清歡。

人間至味是清歡

02

兩天前的中秋,面對一堆月餅,我卻絲毫沒有食慾。迴盪在舌尖的,卻是小時候老家的“大麻子”月餅的味道。

大麻子月餅其實並不叫大麻子月餅,只是月餅很大,而且上面撒滿了黑黑的芝麻粒。所以大家都形象的叫“大麻子月餅”。

大麻子月餅是真的大,足足有家裡盛菜的盤子那般。裡面是最普通的芝麻白糖餡兒,咬上一口,皮香餡兒甜,當味蕾在甜蜜素的刺激下綻放時,連嘴角的月餅渣,那也是得用舌頭舔下來再細細回味的。

中秋的時候,能有個大麻子月餅吃,那就是過節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大麻子月餅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月餅。什麼廣式的,港式的,老北京的,蘇州的.....餡料也.遠沒有今天月餅的餡料那麼豐富。什麼蓮蓉、榴蓮、雲腿、鮮肉、蛋黃等等,那時候真的是聞所未聞。

記得小時候,有次中秋節,媽媽一天提前買了個大麻子月餅回來,然後包的嚴嚴實實的放進了櫃子裡。

也不知道小時候的鼻子怎麼那麼靈,放學回家就聞到了大麻子月餅的味道。然後順著味兒就找到了藏在櫃子裡大麻子的月餅。然後一不做二不休,和弟弟兩人偷偷的把月餅一分為二吃了。本來是打算倆人吃一般留一半的,結果太香了沒忍住,另一半也沒能剩下,全進了我們的五臟廟了。

後來當然免不了一頓胖揍。但那也值啊,直到現在仍然能想起來塞在牙縫裡的芝麻粒的香味兒。

今年中秋,給老家的父母寄了幾盒月餅。但是父母卻一直在唸叨大麻子月餅。

也許,除卻味道,值得回憶的還有情感吧。

歷史的車輪在前行,曾經的窮苦已經被遠遠的拋在了記憶的塵埃裡。只是,久嘗珍饈後才會覺得,味蕾其實一直屬於食物的本真。如同情感,最素然的才最真實。

味道,是給生活加的料;回憶,則是本真的情感。

當我們從吃不飽到吃的好,再到現在的吃的健康,我想,這就是我們幸福生活的味道吧。

人間至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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