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雪中,那時我們的春節

別人問我是哪裡人時,我都會說:我和我們的總理是老鄉,安徽定遠人。

定遠人,北方人看到我們會叫我們南蠻子;南方人看到我們會叫我們北侉子。我們自己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屬於南方人還是北方人,雖然現在冬天很少見到飛雪了,但是我小時候的冬天確實寒冷無比,經常一夜起來,雪已經把門封了,房簷上的冰稜在太陽下閃閃發光,我們經常用磚頭砸下來拿在手裡當武器玩。正月十六開學的時候,路上都是厚厚的雪,個子矮的小學生根本不敢在上面走,因為上學的路都是鄉間小道,哪裡田埂豁了都不知道,哪裡有坑也不知道,都被厚厚的雪給掩蓋了,而大人們就拿出鐵鍬一路鏟過去,我們也就一路蹦蹦跳跳一邊打雪仗一邊往學校走。母親是個有趣的人,每年到這個時候,她就會跟我們說:以前有個詩人叫張打油,他喜歡寫詩,看到大雪,他張口就來:大地一片白,井上窟窿通。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而且似乎母親每年下雪時都會說一遍,後來一說開頭,我們就接了下面的,母親就笑了不說了。

年前年後大雪覆蓋也是常有的事,孩子們是喜歡下雪的,三五成群的跑到雪地上用腳踩出:某某是小狗,某某是小豬的字樣。而父母總是不讓我們走遠,因為那會每家每戶並不是都有自來水。每個村都有幾口大的水井,我們村就有兩個。我們村是沿著路一字排開的,挺長的,地勢高的叫上戶,地勢低的叫下戶,上、下戶各有一口水井,水井沒有護欄,下雪天滑,父母怕我們失腳掉進去,所以從來不準在下雨天和下雪天去井邊。不過在我的記憶中,也從來沒有人掉到井裡去過,日子雖然過的緊巴巴的,但是也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跳井,跳井只在電視裡看過。每年到了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去井裡挑水,把大水缸給灌滿,因為在我們村裡有個風俗,初一到初三是不能挑水的,說是聚財的意思。

那會的春節還是給放鞭炮的,在小年之前,就會有很多人過來兜售鞭炮了,一般都是村裡的親戚做這個生意的,由村裡人帶著,每家每戶問要不要鞭炮,都是鄉鄰,也不好意思不要,一般都會買一些,有錢的人家買的多,困難的人家買的少,到了年三十,我們小孩都在觀望哪家放的早,還有哪家沒有放,哪家放的又多又長,哪家放的又短又啞。那會的炮竹不響的多,所以有錢人家就會買雙擺頭的,雙擺頭是我們那裡的說法,也就是兩排鞭炮放到一起,這樣就會連貫一些,而且也響,不會出現斷斷續續響的情況。

我家買了炮,一般都是放在灶老爺上,所謂的灶老爺就是做飯的地方,用磚頭和泥巴砌兩口大鍋,然後一個煙囪高高的從屋子頂的斜面穿過,一做飯,炊煙裊裊,就從每家每戶的屋頂飄了出去,而在家裡煙囪的中間,一般都會有臺階,上面有溫度,冬天是多雨多雪的季節,而農村又都是泥巴路,衣服鞋子都容易溼,太陽又少,怎麼辦?就把溼的鞋墊什麼的放在上面烤。而買了的炮竹怕在溼潤的天氣裡回潮,為了避免年三十不響,就一直放在上面。而自從鞭炮放在了上面,我們小孩子就惦記上了,父母有事外出的時候,我們就搬來小板凳,偷偷的從鞭炮的頭上拽一些小炮竹下來,然後帶著一盒火柴,跑到外面跟小夥伴玩了起來,插在雪上,一炸一個洞,然後比比誰炸的大。有時也會惡作劇,看有人快要走過,點一個炮竹扔過去,然後我們就嘻嘻哈哈的跑遠了……

當然農村的春節的快樂遠不止這些,雪地裡順著梅花腳印抓兔子;在雪地裡掃開一塊地抓麻雀;大年初一村子裡所有的小孩在年輕人的帶領下穿著新衣服一家一家串門,而每家都拿出瓜子、花生、糖來招待,老一輩則拿出麻將牌九嘩啦啦的打,當然打的都很小,現在基本都是以娛樂為主了……

當然,春節並不是都是這些快樂的記憶。我家裡窮,交了國家的任務後(現在不僅沒有公糧了,還有補貼了,變化真大啊),經常斷糧,一直到現在我的大姨都會給我說故事,說我小時候,她們經常問我一天吃幾頓?我便會說:一天吃兩頓,早晨一頓,晚上一頓。有一年的小年(農曆二十三),家裡的糧食又沒了,父母中午去外婆家拉糧食,一直到晚上,家家戶戶都放炮竹了,父母還沒回來。那天,天下著小雨,屋子外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漆黑黑的一片,只能零星的看到偶爾幾隻花炮飛上天空,但是我和我哥卻沒有心思去聽去看。我們大開著後門,村子裡的路從我家後門外通過,爸爸媽媽回來就從這邊回家,後門正對著北方,北風呼呼的灌進家裡,我和我哥就這樣守在門邊,眼巴巴的望著外面漆黑的夜。外面的炮竹由少變多,又由多變少,我們等的著急都哭了起來,後來終於聽到了腳步聲,爸爸媽媽拉著板車在溼滑的路上回來了,身後留下了兩條深深的車痕,在漆黑的夜裡彎彎曲曲的伸向看不見的遠方……很多年過去了,連父母都忘了這件事,可是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又是一年春節來,小時候的玩伴每個人都已經長大,為人父為人母,有的甚至做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基本沒變的是每個人的初心,變得是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美好。

雨中,雪中,那時我們的春節


雨中,雪中,那時我們的春節


雨中,雪中,那時我們的春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