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阿根廷、智利三國為何難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觀點|巴西、阿根廷、智利三國為何難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在經濟發展進入中等收入階段以後,長期無法跨越而達到高收入水平。根據世界銀行標準,人均國民收入超過1005美元,即進入中等偏下收入經濟體,高於3955美元進入中等偏上收入經濟體,超過12235美元成為高收入經濟體。

拉美國家長期徘徊在中等收入水平,成為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代表。

巴西、阿根廷、智利三國在拉美國家中具有代表性,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位居拉美國家前列,與中國處於大體相似的發展階段,但發展勢頭不如中國,長期徘徊在中等收入國家與高收入國家之間,過早去工業化和過度城鎮化帶來了許多矛盾和問題,發展與穩定都受到很大制約。

三國在現代化過程中經歷的曲折、面臨的挑戰和實施的政策,對於正處在從中上收入國家向高收入國家跨越關鍵階段的中國來說,提供了一個值得參照的樣本,可以獲得許多有益的借鑑和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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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早在1962年人均GDP就達到1145美元,巴西1975年人均GDP達到1144美元,分別進入中等收入水平。阿根廷2011年人均GDP達到12786美元,用了49年時間實現了跨越,近年來仍然在邊緣上下波動。巴西2011年人均GDP達到13167美元,近年受經濟下滑和貨幣貶值影響又急劇回落,2017年人均GDP又回到9821美元。總體來說,阿根廷處在中等收入階段長達49年,巴西長達43年,智利用了40年才實現了跨越。

對照亞洲成功實現跨越的國家和地區,日本和新加坡為19年,韓國和中國香港為18年,中國臺灣用了19年。1967年巴西人均GDP還是韓國的2.2倍,70年代中期兩國差不多同時邁入中等收入國家,到1995年韓國已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中國臺灣1976年人均GDP達到1158美元,到1995年上升到13129美元,進入高收入水平。

為什麼拉美國家長期處於中等收入階段,而難於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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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政治動盪和社會不穩定

拉美國家比較普遍面臨政治和社會穩定問題。歷史上曾多次發生軍事政變,造成政府更迭頻繁,具有左翼、中翼、右翼傾向的軍人政府和文人政府都曾登臺亮相。

  • 左翼上臺執政,往往代表勞工利益,實施高福利政策,但又會加大政府財政赤字、入不敷出而造成債務危機。
  • 右翼上臺執政,則要緊縮財政,抵制通貨膨脹,又會影響到社會福利。

巴西盧拉、阿根廷庇隆、智利阿連德等人,都是左翼的著名代表。民粹主義成為操控選舉的工具,民眾採用罷工、遊行等激烈方式表達訴求。阿根廷在半個多世紀內,政府更迭多達29次,成為世界上罷工次數最多的國家,僅2017年就發生了778次罷工,其中53%伴隨遊行抗議。

政治的動盪和非規範運作,

  • 一方面難以形成政府強大的決策力和執行力,導致行政效率低下;
  • 另一方面又與腐敗相聯繫,進一步降低了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惡化了投資和營商環境。

瓦加斯基金會是巴西的一家著名智庫,巴西前駐華大使先生也參加座談交流,他們都對中國發展取得的成就讚歎不已,而認為巴西政治的不穩定製約了經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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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國家宏觀政策失誤和搖擺不定

世界上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國家和地區,一般都有一個權威和高效的政府,制定國家長遠發展戰略和政策,以有力的舉措推動落實。而不少拉美國家恰恰缺乏這一決定性的條件。

政府像翻燒餅一樣翻來覆去,重大決策和政策處於左右搖擺之中,面臨著“國家主導還是市場主導”和如何對待“民粹主義”的深刻矛盾。

面對“政府失靈”帶來的種種弊端,阿根廷由國家干預主義轉向徹底自由主義,接受美國推薦的經濟模式,實施“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對外資徹底開放和貿易自由化,這又導致外資自由進出,流動資金避險撤退加大金融風險,對外大量舉債以彌補國內巨大財政赤字,最終造成國家債務破產和經濟危機。

巴西由過去的“進口替代戰略”轉向“出口導向型發展模式”,結果發現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並沒有解決發展的根本性問題,反而又帶來新的更大問題。面對經濟危機,只好又“頭痛醫頭,腳疼治腳”,採取反通脹、借外債、消民怨等臨時性措施。最終是長期矛盾無法解決,短期問題又不斷叢生,更使政府治理難上加難。

巴西現在致力於推動三大改革:稅制改革,解決非常複雜的稅收體系和高稅率問題;勞動法改革,解決束縛企業的高勞動成本和眾多糾紛問題;養老金改革,解決高額的養老支出使財政不堪重負問題。但這些改革推進起來十分困難,甚至面臨無解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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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經濟發展波折和大起大落

一些拉美國家之所以長期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而難以自拔,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經濟發展出了問題,發展的停滯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最大危險。

阿根廷從1961年到2013年這53年時間,人均實際GDP年均增長只有1.52%,其中有16年人均GDP是負增長,遠遠落後於世界上許多國家。由此不難理解,阿根廷為什麼會從一個“南美之星”——令人羨慕的富裕國家,深陷經濟發展的泥潭,現在只剩下過往的輝煌、榮耀的足球和浪漫的探戈,讓人唏噓不已。

作為世界大國的巴西發展潛力難以發揮,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政府沒錢搞建設,基礎設施落後,公路、鐵路、電力、通信都比較差。據說一輛汽車運到港口的費用比從港口運到中國的費用還要貴,讓人難以理解。新興經濟體“金磚國家”中,巴西這幾年經濟衰退,就像“金磚國家”發明人奧尼爾所說“成了一塊磚頭”。這與成功實現經濟跨越發展的東亞經濟體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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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過早去工業化和產業升級受阻

有人把拉美髮展遇到的問題,叫作從“比較優勢”陷入“資源詛咒”,是說這些國家依賴賣資源就可以過上不錯的日子,結果導致不求上進。

應該說,不少國家工業化開始得比較早,而且達到了比較高的發展水平。但在發展中過早去工業化,從農業轉移出來的大量剩餘勞動力未能進入製造業,而是直接進入非正規的低端服務業,

工業製造業始終處在中低端水平,缺乏國際競爭力

巴西第二產業在經濟中所佔比重僅為23%,其中相當一部分為礦業;而服務業佔比高達70%以上,與發達經濟體接近,遠高於大多數新興經濟體。現在,巴西主要依賴能源資源類產品出口,阿根廷出口的也主要是農礦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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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貧富差距擴大和社會矛盾聚集

拉美一些國家長期實行高福利的社會政策,應該說社會發展取得了明顯進步。但高福利政策長期難以為繼,造成“福利陷阱”,導致財政赤字和債務危機。欲速則不達。大量農村無地貧困人口湧入城市,帶來過度的城市化,加劇了城市的貧富兩極分化。

阿根廷首都機場到市區,可以看到公路兩邊壯觀的連片貧民窟。在巴西里約熱內盧,據說有40%的人口生活在貧民窟,許多盤踞山頭的成片貧民窟成為滋生犯罪的溫床。我們本來想到貧民窟去看一下,但接待我們的人說裡邊被黑社會所控制,外來的人進去以後很危險,無奈只好取消了想法。

這些國家犯罪率高,持槍盜搶案件經常發生,人們外出缺乏安全感。中國駐當地使領館的同志告訴我們,他們也遇到過被搶錢的事,一般黑夜不敢單獨外出。

無怪巴西中國問題研究中心主任羅尼·林斯先生到中國最大的感受,就是中國太安全了,真讓我們有一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覺。


摘自 |《領導文萃》2020年3月下

稿件來源 |《改革內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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