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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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代的許飛,曾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變成有錢人。


1997年,12歲的許飛,帶著夢想和父母的期許,從吉林四平來到北京,在一傢俬立藝術學校學習音樂。


一天路過西單,繁華的街景讓她心生嚮往。“那個樓怎麼那麼多玻璃,得多少錢呢?”許多年後,她向火星試驗室回憶當時的心態,“然後,我覺得遍地都是有錢人,我很快也會成為有錢人,會像他們一樣住在有飛速電梯的住宅。”


12年前,解放軍藝術學院大二學生許飛藉助選秀節目剛出道時,似乎可以更加堅定這一想法。


通過層層PK,她最終以全國第六名的成績,成為那個夏天最熱的新星之一。


“在那個大街小巷都談論‘超女’的年代,我不是很刻意也不是很隨意地進入了大眾的話題。這個話題的熱度,讓我很順利更輕鬆地發唱片、開演唱會、在網絡上曝光……有人喜歡我的歌,有人認出我的人,有人傳播我的事,我體會到了成名的快感,周旋在成名的浮躁裡,剋制著成名的困擾。”2016年,她在微博長文《少年去遊蕩》裡寫道。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2006年8月,許飛的歌迷自發在南京街頭為許飛拉票 圖/視覺中國


然而,接下來的故事並沒有按她希望的那樣發展。


短暫的成名效應過後,她不僅沒能迅速變成有錢人,還因為與經紀公司解約背上了300萬元債務。


她不得不努力創業,賺錢還債,並習慣了每天用長跑來紓解壓力。


回頭看,當年的一夜成名,於她來講,更像是一次高臺跳水。大量的水花過後,她長時間停留在水中,時而深潛,時而浮出水面,鮮有再激起大的動靜。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2007年9月,許飛為電影處女作《飛行日誌》拍攝的劇照


而觀眾席上,看客早已散盡。


2017年初,因李健在《歌手》舞臺深情演繹的一首《父親的散文詩》,讓原唱許飛被很多人重新審視。


同年4月,岳雲鵬聽到這首歌后,在微博上動容寫下數段關於去世父親的回憶:“不知道有沒有人幫我譜曲……好想父親,真的好想向老天爺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好好跟父親吃頓飯。”


看到岳雲鵬的微博,許飛在評論裡問:“我能試試嗎?(你有時間錄唱嗎?)”


這次簡短的互動,最終促成了由許飛作曲、根據岳雲鵬回憶創作的《如果有個直達天堂的電梯》的誕生。


許飛揹著吉他唱給岳雲鵬聽,唱了3句,岳雲鵬就哭了。


這首歌被她收進了新專輯,還有一首則是與姚晨合唱的《一些規律》。


許飛的作品裡,散落著大量小人物的故事和感受。而她本身,一直以來,實際也是個“小人物”。


許飛出身於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無力給她太多城市生活的指導。年紀尚輕的她也遠未意識到,“北漂”和“改變命運”背後將會是怎樣的付出。她只是厭倦在北方小城繼續枯燥的學業。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舞臺上的許飛 圖/視覺中國


在那所寄宿制式的藝術中專,許飛天然覺得她的同學有兩撥,一撥是本身來自北上廣的孩子,打小就學習各種樂器;另一種就是山溝溝裡來的,“像我這種,就特別遠的地兒來的”,到學校學音樂之前根本沒有摸過任何樂器,沒有經過任何音樂的薰陶和培養,“也就是聽過一些磁帶”。


比音樂基本功更具矛盾衝突的,是文化差異。幾個南方的孩子騙她:“許飛,我們都覺得你特別可愛,所以我們給你起了個外號……”他們叫她“小蠻子”。許飛以為是和“小丸子”一樣的可愛稱謂,開心地應了兩年,“後來才知道是罵人的”。


她曾跑到六十多歲的聲樂老師那兒,問:“為什麼同學們都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相處得好,我們每天都吵架,張嘴就吵架,我怎麼樣才能夠改變我在他們眼裡的形象,讓他們喜歡我?”


老師告訴她了兩個辦法,一是少說話,二是多看書,並推薦她看巴爾扎克。


自那以後,許飛愛上了讀小說。她讀過最多的是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一個蒙冤入獄的年輕水手唐泰斯的復仇記。


現在想來,她認為小小年紀就開始被迫接受家庭出身的落差,其實對自己傷害很大。


於是,虛榮成為一種自我平衡心理,油然而生。


週末離校要做登記,她常常在登記欄裡填一個大寫的M,“就是要讓所有同學知道,我又去麥當勞了,去麥當勞吃套餐了,實際上,有的時候只是到那兒喝一杯可樂而已”。


2


許飛進入社會的時間比大部分同齡人都要早。


從北京的藝校畢業後,許飛15歲,父母也不在身邊,但她並不想回家。


“我就想在北京唱歌,死也死在北京了。當時就是這麼跟家裡說的。”成名後,她曾這樣告訴媒體。


當時華語樂壇最紅的是李玟、張惠妹。許飛身邊很多人都懷揣明星夢,她也不例外,想著成立組合或是當獨立歌手。


“總之就是覺得說畢業肯定能當明星。”她向火星試驗室回憶。


可一離校,既找不到搭檔,又沒有唱片公司願意接收,一年多時間許飛都處在失業狀態。


她在北京郊區租了間平屋,和房東一起住,公廁離房子有500米,冬天晚上,要燒蜂窩煤取暖,一個月房租500元。


她到三里屯一家一家酒吧挨個兒問要不要駐唱歌手,許久後才在“男孩女孩”酒吧得到第一份工作。


酒吧駐唱吃的是青春飯,許飛不想過那種早早就看得到未來的生活,便想再去讀書考學。北電、北舞、人藝、軍藝……但凡有藝術專業的院校都報了一遍。


最後,她考上軍藝。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2006年,選秀比賽時期的許飛 圖/視覺中國


2006年夏,許飛以清新獨特的嗓音在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一夜成名,簽約經紀公司,等待繼續爆發的機會。

然而,許飛沒等到走紅,卻等來了一張法院傳票。


2011年,許飛特招入伍,經紀公司以違約為由將其告上法庭,索賠300萬元。


選擇入伍,許飛主要是為了滿足父母心願。軍藝畢業後,她拒絕了部隊文工團提供的機會。對“鐵飯碗”極度看重、為培養許飛付出了大量心血的父母知道後,很生氣。


許飛記錄了當時父母的反應:“除夕夜,姑姑一家人來我在北三環的出租屋內過年,席間閒聊,父母得知我放棄了進文工團的機會,媽媽瞬間聲淚俱下……在沉悶的鞭炮聲和爆破禮花的映照下,爸爸在眾人的勸解中對我大打出手。”


那幾年為還債,許飛抵押房產、賣車、辦吉他私塾、苦心經營餐館(入伍前一年,她曾和朋友共同出資,在北京郊區投資一個已倒閉的莊園,為後來還債提供了轉機)——網上一度流傳她“淪落為餐廳服務員”的新聞,實為她在自己的餐館為客人服務。


直到2014年聖誕節前一天,她才把債務還完。當天她在微博上感慨:“明天我將心頭無事一身輕,仗劍遊走闖江湖。”


之後,許飛做出退伍決定,因為這段經歷過後,她“更加篤定自己想要走哪一條路了”。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2007年,廈門街頭的露天演唱會臺下,為許飛應援的歌迷 圖/視覺中國


3

許飛曾借用餘華小說《活著》裡“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來劃分人生階段。


她稱現在的自己為“少年”,“遊蕩”是現階段的主題。除了在音樂中游蕩,她還在現實中游蕩。


2017年下半年,許飛隨瑪格南的街拍大師Alex Webb花費大半個月時間,在廈門、重慶行走,拍了近萬張照片。


演員黃覺許多年前向她推薦過一款單反,那之後,她不管到哪兒都帶著。攝影逐漸成為她的另一愛好。


她常常把視線投向生活的低處。


她會被一個推著板車在廣場飛奔的男人吸引,舉著相機追著他在重慶市區跑了三條街;她在一個掛著“助您實現創業夢想”橫幅的紅色棚子前,期待某種衝突,直到一位肩背竹棒攬活的老人在她身前停留,望向那行字,終於按下快門,“竹棒,創業,其實跟當下咱們感受到的創業環境蠻像的”。


下圍棋、跳舞的老人,揹簍中的孩童,集市裡的屠夫,路邊豎著耳朵的貓狗……許飛的取景框裡,總是充滿濃郁的煙火氣。


她還愛上了馬拉松,是亞洲首位完成世界六大馬拉松並獲六星跑者專屬獎牌的音樂人。


這是她前幾年還債給她留下的“精神遺產”,用她的說法,叫“找到與生活衝突達成合解的方式”。


2014年2月開始,每天跑10000米成了她的固定項目。


“過於用力地去追逐繁華,喜歡住在高樓裡,一定要穿名牌,或者是一定要用最新款的手機……”許飛說,“我覺得其實這是很多人都會經歷的一段時期,有的人這個時期特別漫長,一輩子都在追求這些東西,有的人可能很短,我是屬於比較短的。”


身負300萬元債務時,她覺得天要塌了,3年後,恍覺“人世間的大事只有生和死”。她開始思索,身在各種悽苦命運和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該怎樣去了解、感知和表達。


歌手許飛:要麼死,要麼死磕

▵2017年2月,許飛參加海南(三亞)馬拉松賽 圖/視覺中國


“我並不覺得我擁有了所謂的繁華,或者已經看見了很多所謂的美好,這些東西非常短暫地就失去了對我的吸引力,現在能夠吸引到我的一定是小人物的、真實的生活,真實到它確實是和我的生活一樣。”許飛告訴火星試驗室。


《如果你想做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的宣傳文案上寫著一段話,像是她此時的心聲表達:“到最後,所謂人生的有效規則,就那麼幾句簡單的字詞,熱愛、專注、執著,等等。無論是抱著吉他寫歌的許飛,還是站在馬拉松的跑道上的許飛,還是走在創業之路的許飛,她剩下的,都簡單起來。要麼死,要麼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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