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還因“風月同天”的援助話語登上熱搜，如今東鄰日本卻突然成了疫情爆發的地區。
從鑽石公主號船上病患的處理，到日本“吹哨人”的發聲和討論，甚至連東京奧運會也都開始傳出要停辦的聲音……很多人都在猜測日本的疫情究竟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然而對於京都律師事務所的張玉人律師來說，身處日本25年的他如今卻有不太一樣的感受：沒有自媒體潮水般的討論，沒有民眾大範圍的爭論，甚至沒看到有日本人使用“吹哨人”的說法，反倒是有日本人曾向他打聽什麼叫“吹哨人”?
這是一個在日華僑律師的觀察樣本，或許可以提供一個不太一樣的視角。
張玉人律師
疫情初起 為武漢募捐不全戴口罩
時鐘撥回到1月15日，日媒第一報道關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疫情。
在張玉人律師的印象裡，日媒當時基本上就是轉述中國媒體對武漢疫情的報道，至於疫情可能產生的影響，當時的日本人普遍沒有概念。
於是作為華僑的張玉人律師似乎成了日本人眼中的“消息靈通人士”，有日本朋友向他詢問這次疫情是怎麼回事？武漢是不是鬧得很厲害？
他只好回答“看網上報道是鬧得很厲害”，其實當時他也不清楚疫情的情況。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武漢封城和日本第一次撤僑之後，日本民眾開始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了，但很多人還是以為這只是一件發生在中國的事情，似乎與己無關。
1月24號農曆除夕夜，在日華僑們搞了一個東京塔變成紅色的儀式，來與日本民眾共同歡度中國的春節。
現場擺上為武漢募款的捐款箱，很多日本人和中國人都來參加活動。
那時，還有很多參加活動的人沒戴上口罩。
那一天，日本剛剛確診了第二例新冠肺炎病例。
疫情到了 客戶電話洽談業務
截至2月29日，日本已累計確診新冠肺炎病例940例，累計死亡11例。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當地時間2月27日宣佈，將要求日本所有小學、初中和高中從今年3月2日起停課，直至春假。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要求學校臨時停課 圖源：朝日電視臺畫面
受阻的不止是中小學生，原本國內某公司在日本川崎市投資的養老設施，打算請張玉人做他們的法律顧問，但看到疫情發展，對方負責人也不敢過來，且飛機票也買不到。於是從上個月開始，就一直由川崎養老設施的當地負責人與張玉人協商聘請事宜。
因疫情的出現，類似這樣的工作，都不得不通過電話會議的方式處理。從這個角度看，疫情不僅給人們生活帶來不便，也使得工作不能正常開展。
如今日本很多大型活動也都停了下來，2月份本該有一次長跑活動也因此取消了。
甚至最近日本國內開始討論是否會取消東京奧運會的問題，儘管日本的舉辦城市東京都知事，堅持要按時舉辦東京奧運會，但是媒體上卻是一片質疑聲。到目前為止議論仍在繼續。
2月25日，戴著口罩的行人經過東京奧運會倒計時電子屏。圖源：新華社
但從張玉人律師個人的觀點看，日本受疫情的影響比中國國內要小。
比如去拘留所會見，與目前中國這邊完全叫停不同，去日本警察局的拘留所會見，坐交通工具時還要戴上口罩，進入警察局後反而帶不帶口罩完全聽任本人，連裡邊的警官們不戴口罩的都比比皆是。
日本每年進入2月份本來就是花粉季節，許多日本人包括華僑照例也是要戴上口罩的。恰恰此時疫情來襲，張玉人律師見到的更多是戴著普通防花粉的口罩的日本民眾在街上穿行，卻很少有人戴專門的醫用口罩。
至於在中國熱議的N95口罩，也只是在介紹新冠肺炎的專題節目時，民眾才知道N95口罩的防護作用，張玉人律師自己都是是看中國媒體，才知道戴這種口罩是醫用的。
由於日媒每天滾動式報道新冠肺炎的消息，包括張玉人律師在內的許多人才開始戴上了手套出門，回家後先洗手，採取了自我防護措施。
媒體熱議 日本民眾相對冷靜
說到日本的媒體，據張玉人律師介紹說，日本的自媒體並不像中國這邊如此活躍。究其原因，也許日本已經進入日本老齡化社會，民眾大多還是通過傳統媒體來了解日本疫情的發展趨勢。
這其中《朝日新聞》、《讀賣新聞》、《產經新聞》、《每日新聞》、《東京新聞》五大報紙，以及朝日新聞電視臺等五大電視頻道，是日本民眾最主要的信息渠道。
這些媒體目前將疫情作為重點進行報道，比如朝日電視臺每天早上8點的兩小時專題新聞裡，其中有一個小時就是專門報道日本疫情的內容。
這些報道內容中，很重要的一塊是請日本的傳染病專家給大家講這個疫情怎麼發生、怎麼治療、是否會氾濫、如何自我保護。
根據張玉人律師的觀察，日本政府應對疫情的態度是積極的，截止到現在已經5次派專機從中國撤僑。同時，日本政府對國內也指定了專門的醫院接收病患，治療費用完全政府負擔。在考慮到新冠肺炎可能會對日本造成威脅後，日本政府及時調整了政策，將治療新冠肺炎納入了國民健康保險的範疇，即個人看病僅承擔30%的醫療費。
而對日本政府目前採取的措施，這些媒體大都是站在批評的角度上。
比如日本官方出臺了一個防治新冠肺炎的“指針”，其中提到“感到身體不適但症狀較輕”，就不要到醫院就診，醫院只有對重症患者提供治療。
朝日電視臺對此就批評“什麼叫症狀較輕？患者本人如何判斷自己的症狀屬於輕症狀，如果是隱藏的重症狀，既害了自己，又傳染給了他人，豈不帶來新的傳染源？”
不過根據張玉人律師的觀察，對日本政府提出的防治新冠肺炎的“指針”，日本普通民眾反應比較冷靜。
在日本，一方面很多人相信政府的工作，另一方面即便有一些質疑的聲音，包括也有日本網民提出確診不及時的問題，但在日本的社交媒體或自媒體上形成熱點情況也不是很多。
吹哨人？日本沒看到這麼叫
日本的社交媒體上當然也並非沒有關於疫情的大熱點，比如之前日本傳染病學專家巖田健太郎發佈的視頻就引發了關注。
公開報道顯示，這位巖田先生曾在18日登上鑽石公主號遊輪。這艘遊輪因為發生了新冠病毒的感染而受到關注，截至26日已經確診705人，死亡已達6例。
巖田先生在登船當晚就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段14分鐘視頻，直指船上措施不到位，並指責日本厚生勞動省沒能及時安排專業人士介入導致疫情擴散，喪失救治良機。
這些內容在中國的社交媒體上引發熱議，很多中國網民將其稱為“日本吹哨人”，
但張玉人律師看到的情況卻是，日本國內並沒有把巖田先生稱“吹哨人”。
日本官方迅速對巖田先生的指責也做了回應，認為情況並非他所說的那樣。之後巖田本人也在社交媒體上刪除了視頻並道歉。張玉人律師觀察到的日本民眾也大多接受了官方的解釋。
很有可能，連巖田先生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很多中國人眼裡已經成了一個日本版“吹哨人”。
船邊送藥 在日同胞反被羨慕
其實最讓國人掛心的，還是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和華僑。
由於跟僑聯有工作上的關聯，張玉人對留學生和華僑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據他所知，目前並沒有針對在日華人的區別對待或者歧視。
而在這次疫情裡，在日華人也有不幸染病的。這其中相當一部分來自鑽石公主號上的三百多名中國公民。
對於這些同胞，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曾經將船上中國患病的同胞所需要的藥品送到了船上，這讓當時同樣在船上的其他國家患病的旅客都很羨慕。
此外，在日本本土也有一些華人被感染，其中神奈川縣被確診的日本國內第一例病例就是一名華僑，中國駐日本大使館的總領事特別到醫院去探望了這位華僑。
“到醫院探望本國公民的官員，中國是唯一被報道出來的。”
政府太小 隔離徵用都做不到
張玉人律師介紹，日本在近幾十年裡，逐漸將權力下放到各個縣（相當於中國的省），實行“小政府”的管理體系，但在關鍵時刻，也突顯出一些弊端。
比如前邊提到的鑽石公主號遊輪，因為是美國船東英國船籍，日方如果想要登船，需要徵得船長的同意。雖然是停泊在日本的港口，但日本人並沒有執法權。
從後來對船上病患的處置工作遲緩看，恐怕日本方面在跟船長溝通上未必很順暢，換句話說，並沒有發揮出中央政府應有的作用。
再比如徵用酒店的工作，對於日本政府來說也是比較頭疼的問題，日本法律並沒有授權政府可以在傳染病爆發時進行徵用，只有在戰爭時才可以。包括強制隔離，在日本也是難以立即實施的。
前些時候，日本政府徵用不到民營運輸公司的大巴車，為將從鑽石公主號遊輪撤下來的日本人，轉運到輕軌車站，只好動用日本自衛隊的軍車和部分縣營運輸公司的大巴車。而那些被轉運到橫濱輕軌站就地解散了。
後來在這些人裡，檢測出陽性帶菌者，再一次讓日本政府受到媒體的抨擊。
效仿封城？日本沒法“抄作業”
日本能否像中國武漢那樣，一聲令下“封城”？張玉人律師認為，在日本是不太可能採取類似武漢“封城”這樣的措施的。
日本是由47個都道府縣組成，人口比較集中在北海道地區，關東地區，關西地區和九州地區。其中以東京都為主的關東地區，和以大阪為主的關西地區的人口極為密集。
日本總人口為1億3千萬，關東地區和關西地區及比鄰地區的人口，佔總人口的70%左右。而這兩個地區及比鄰地區，城市與城市之間的軌道交通縱橫交錯，人員的往來頻繁。
如果要像武漢封城的話，不可能是按城市封，只有按地區封。但這樣做，全日本就癱瘓了。所以有報道稱，日本不能“抄中國的作業”。
因此，如果新冠肺炎在日本蔓延的話，將是一場滅頂之災，很難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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