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華正茂到白髮蒼蒼,溫文彬一直沒有離開群山環抱的廈門同安竹壩農場。
竹壩學校的那塊水泥球場,凝聚著他50多年的夢想和汗水,他帶出的足球隊、排球隊、籃球隊在廈門戰績顯赫:廈門中學組排球賽男排六連冠、女排十連冠,足球隊連年代表廈門出戰省賽、國賽……
19歲從印尼回國,1961年參加工作,1972年成為專職體育教師,2001年即到退休年齡,但至今仍一直堅守在教學第一線。
50多年與體育結緣,這位73歲的老人斬釘截鐵地說:“我的一生就獻給孩子們了。”
“爺爺教練”和“赤腳”農村娃
“我要是能帶著山裡的孩子們到臺灣去比賽,
那我去世的時候,也沒遺憾了!”說這話的人今年73歲,白髮蒼蒼,每天服藥,是個華僑。
他一輩子,只做了一件小事,當好一個小學體育老師。為了做好這件事,他從沒有暑假,從不午休,甚至從未退休。
2014年8月,在省青少年排球錦標賽暨中學生聯賽中,溫文彬帶領隊員拿到了初中組男子冠軍和女子亞軍。
“應該是刷新了廈門在省賽的最好成績。”他挺自豪。退休後,溫文彬已多年不帶隊出外比賽。
一頭銀髮,襯著那張黑裡透紅的臉,讓人印象深刻,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他帶領的隊伍曾拿下全市中學生女排十連冠、男排六連冠,一支農村校隊創造的近乎是“奇蹟”。
竹壩學校位置偏遠、條件落後,中小學生加起來也就600多人。這所學校的孩子來自祖國各地,除了五分之一的歸僑後代,許多孩子的父母是來廈門打工的外省人。
為了省鞋錢,他們還喜歡赤腳踢球。拉出去比賽,平均身高低了別人一大截。
怎麼能將資質並不出眾的農村娃帶到打遍廈門無敵手?
溫文彬哈哈一笑:“沒有秘訣,笨鳥先飛,就是天天練,天天動,把基本功打紮實。”
每天放學後,學校的水泥排球場上,溫文彬和他的隊員們準時出現,風雨無阻。即使暑假,水泥地被炙烤得發燙,一天六七小時的訓練也依然進行。
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溫文彬就帶著他們摸爬滾打,學校的足球隊、籃球隊和排球隊幾乎就是一套人馬,一張張曬得黝黑的臉成了“溫家軍”的獨特標誌。
原本只帶初中隊的溫老師,今年6月又開始義務每週給小學上一節排球課和籃球課。他說:“苗子還是要從小培養起。”
“只要學校需要,我就留下來!”
夫妻倆沒有孩子,溫文彬就把球隊當成自己的孩子。
在學校的倉庫裡,整齊地碼放著二三十個編織袋,裡面全是塑料空瓶。“平時我看到空飲料瓶會撿起來,孩子看到了也跟著撿。”賣廢品換來的錢就成了球隊每年中秋博餅的資金。
竹壩學校至今都沒有室內體育館。三百米的煤渣運動場,還是上世紀70年代溫文彬帶著全校學生,歷時4年靠人力移平山坡,一鏟一鏟挖出來的。
因地制宜、自力更生,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這是溫文彬體育教學生涯的真實寫照。
第一顆練習用球還是從體院“退役”下來的破舊排球;託人買來的漁網做成了排球網,為了防止學生在扣球的過程中拍到球網上方的鋼絲,細心的他特地套上白色塑料軟管。
簡陋的健身室內,躺著一副40多斤的石頭槓鈴,這也是溫老師的獨創。
早年握杆還只是圓木,後來條件好了些,出於安全考慮,圓木換成了鋼管,同時加固了槓鈴兩側的石頭。
露天場地大,一旦下雨,積水不容易排幹,市面上的拖把不夠大,他就找來破布,自制一米半寬的條形拖把,拖著走很快就能把積水弄乾淨。
作為學校唯一的體育專職教師,溫文彬把製作教具當成了自己的分內事。直到退休後,學校才堅持讓他接受了微薄的補貼。
有一年暑假,為了8月的排球聯賽,溫文彬帶著隊員集訓了一個月。
食堂放假了吃不到飯,30多人的伙食怎麼辦?溫文彬就自己解決,每天10點半,他就得到食堂,抄起袖子做飯。
兩三天一次的採購最辛苦。早上5點多,為留宿學校的學生準備早點——泡好咖啡、麥片,準備好餅乾,溫文彬匆匆趕往10多公里外的城區市場買菜買肉,再趕回來參加8點的早鍛鍊。
2001年溫老師光榮退休。在退休教師座談會上,當他得知學校缺少體育教師,很想挽留他繼續任教,但又考慮到他患風溼病時,當即表態:“只要學校需要,我就留下來。”
“一輩子幹好一件事”
2013年,對於溫文彬來說,是最煎熬的一年。
這一年3月,67歲的妻子被查出了癌症晚期。溫文彬拋下所有的一切,服侍左右,但是妻子還是撒手而去。
對於妻子,他充滿了歉疚。2001年他退休後,妻子提出想回城居住,但他離不開熟悉的排球,放不下竹壩的孩子,於是一直說“再等幾年”,結果妻子去世了,回城成了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50多年前,他們一同從印尼回國,一同在師範學校進修,一同在竹壩學校教書。
幾年後,在同事的撮合下,兩人在竹壩農場相戀。因為工作太忙,直到溫文彬28歲那年才正式登記結婚。
“我的假期都被訓練、參賽佔滿,以前交通不便的時候,帶隊參賽就是一走十幾天。
當時假期學校老師都回家了,整所學校就她一個人。”溫文彬回想起都覺得後怕,“如果出什麼事,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辦?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三年,直到學校一位教師把家搬過來,才有人作伴。”
當他帶隊出名後,廈門城區的很多學校來要人。考慮再三,溫文彬毅然留下來。
說起原因,他很坦率:“當時妻子也在竹壩教書,一直多病,我去城裡了,誰來照顧她?”
而更割捨不下的還有他傾盡心血的竹壩球隊, “這裡的老百姓都支持,如果我走了,就得帶隊來打竹壩,從心理上我過不去”。溫文彬一念舊就一直留下了。
妻子也支持,她常說:“我們老兩口,待遇什麼都沒追求,錢夠用就好。”
老伴走了,溫文彬時常睹物思人。他從沒有因私人原因向學校提過任何要求,但為了老伴,他破例要求學校為老伴開追悼會。
當溫老師用沙啞的嗓音說出“我的愛妻”四個字時,所有人淚如決堤。
從回國時的語文教師,到專職體育教師,一輩子與農村體育打交道,溫文彬從沒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如今退而不休也是很自然的狀態,73歲的溫文彬一點不覺得辛苦:
“在球場上習慣了,一輩子能把一件事情幹好也就知足了”。
丨 本文部分節選自《福建日報》,略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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