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讀罷此書,心裡面有些憋悶,在閱讀過程中也有強烈的不適感。即便如此,還是被深深震撼到。聯想到小時候,見到村子裡裹腳的老人,生活諸多不便。因此,只得忍痛反芻一遍,看看這種病態陋習,為何會在上千年的歷史中大行其道?

今天我們要談的是小說《三寸金蓮》,說說關於裹腳(纏足)的往事。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三寸金蓮》

《三寸金蓮》是作家馮驥才創作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一篇中篇小說,講述了一個關於裹腳的興衰史。清末民初時,貧家女子戈香蓮與奶奶相依為命,因為裹得一雙好小腳,被娶入豪門古董商佟家。在"以腳論英雄"的佟家,為了生存,戈香蓮不得不成為小腳的代言人和衛道士。在辛亥革命的革新浪潮下,戈香蓮結束了自己悲慘、屈辱的一生。

正如作家夫子自道:"小腳裡頭,藏著一部中國歷史"。那這是一部什麼樣的歷史呢?不過是一部蹂躪自然、泯滅天性的歷史罷了。

一、裹腳的本質:物化女性的病態審美

小說中充斥著大量關於裹腳的細節和史料,讓人們得以通過藝術方式瞭解那段歷史。據學者考證,裹腳大概從五代時就出現了。宋代則蔚然成風,其中與程朱理學的興盛不無關係。

"三寸金蓮"既是書名,也是古代裹腳的最高境界。女性裹的腳,被稱為"蓮",大於四寸的稱為"鐵蓮",四寸的稱為"銀蓮",而三寸的就是"金蓮"。

在講究"三從四德"的封建社會,小腳是一種重要的"準性器官",在欲露還羞中給人以遐想的空間。另外,通過裹小腳,將女人束縛在家庭中,徹底成為男人的財物和玩物。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書中的佟忍安以賣假古董起家,雖有家財萬貫,卻只以小腳為樂。他在小腳方面,可算是一個大神級別的理論大師,無論正史野史,都如數家珍。比如,清代"香蓮博士"方緒就炮製了一本《香蓮品藻》,佟忍安對其中的"四忌、五式、九品、十八種"樣樣門清。

佟忍安自己娶了一個極品的小腳女人,不過過世早成為遺憾。於是,他給自己的四個兒子娶的媳婦,也是天下數得上的小腳女人。以此,來滿足自己變態的性需求。

小說以佟家的"賽腳會",再現了歷史上曾經流行的"賽腳會",也將文人士大夫品論香蓮,以"三寸金蓮"的小鞋作為酒器的變態文化展露無遺。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戈香蓮的小腳,既是丈夫的玩物,也是公公佟忍安的玩物,更是世上眾人品評的玩物。通過"三寸金蓮"這個意向,作者清楚地向讀者表達出男性對女性的物化。男人在觀看女人小腳的過程中,獲得了一種視覺的快感和滿足,而小腳則成為一件被賞玩的物品。男人的"注視"最終決定了女人的審美取向,並將女性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本質上講,裹腳現象是男權文化的體現,而女性則喪失權力,成為男性在變態生理欲求下被"虐待"的對象。李漁曾在《閒情偶寄》中專論香蓮之妙用,謂"其用維何?瘦欲無形,越看越生憐惜,此用之在日者也;柔若無骨,愈親愈耐撫摩,此用之在夜者也"。由此,可見特定時代下男性集體無意識裡那種性虐待症的病態文化心理。

二、裹腳的悲劇:受害者變成了衛道士

在今天看來,裹腳這種違背自然的病態審美,妥妥的是一種該摒棄的陳規陋習。那為什麼它會在中國歷史上延續那麼長的時間呢?

是因為人們不知道裹腳的危害嗎?顯然不是,早在宋代,就有一個人在一本《腳氣集》裡對纏足這個風俗提出質疑:"夫人纏足,不知始於何時。小兒未四五歲,無罪無辜,而使之受無限之苦。纏得小束,不知何用?"

書中,戈香蓮的奶奶,非常疼愛自己的孫女。她明知道裹腳會給孫女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讀者看著其中的描述都覺得疼),但為了孩子能有有一個好未來(嫁到好人家,吃穿不愁),她還是下狠手給香蓮裹上了腳。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等到戈香蓮在佟家立足之後,她依然遵照了公公的安排,對下一代進行裹腳。而當民國新潮之風吹來,放腳開始逐步流行,戈香蓮又作為小腳的代言人,扛起了"復纏會"的大旗,與"天足會"一爭高下。

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像戈香蓮這樣的受害者變成了衛道士?

一方面,女性作為受害者,社會地位低下,沒有可以自立自足的本領,只能作為男性的附庸。所以,為了能夠獲取更多的生存資源,過上更富足的生活,老一輩被摧殘的人,嘴裡唸叨著"不裹,長大會恨奶奶"這樣的話,違心的給孩子們裹縛上摧殘身心的"鎖鏈"。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另一方面,男性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在不斷地用各種方式合理化裹腳這一行為。封建文人士大夫他們將酸腐的"蓮學"上升到美學的高度,將其納入到傳統文化中來。通過一遍遍的洗腦式宣傳,將那些極不合理、極其野蠻的行為和想法,變成文化價值系統中看似"合理"和"有價值"的組成部分。也難怪袁枚會說:"習俗移人, 始於薰染, 久之遂根於天性"。

在文化積習和現實生活壓力之下,女性被迫接受了摧殘身心的"裹腳"酷刑,並"心安理得"地將這一思想和行為傳遞給後代,實在是歷史的悲劇。

三、裹腳的遺毒:無形的裹腳布依然存在

書中關於復纏會和天足會的思想交鋒以至於行動對抗,是相對藝術化的。作者留下了一個光明的結局,讓戈香蓮的親生女兒蓮心成為天足會的會長,結束了被束縛的命運。

從1895年在上海的10名外籍婦女成立天足會開始,又經過了幾十年年的努力,裹腳這一陋習才被終結。禁止纏足,崇尚自然之風,成為社會改良和思想進步的重要體現。

及至今天,"三寸金蓮"已經鮮見。有形的裹腳布沒有了,那麼無形的裹腳布呢?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仔細思量,我們並不敢拍著胸脯作保。目前,仍有一些無形的裹腳布在裹縛著我們的腦袋、舌頭和手腳,依然存在於現實生活之中。偉大作家魯迅曾說"我們從古以來,逆天行事,於是人的能力,十分萎縮,社會的進步,也就跟著停頓。

"由此,可見歷史上的每一次思想解放,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三寸金蓮這個藝術象徵, 濃縮了那個時代的風貌, 折射出當前的社會現實。纏足與放足的矛盾, 纏纏放放、放放纏纏的現象, 可見觀念更新、民族自新的必然性和艱鉅性。

《三寸金蓮》:不要讓裹腳布變成民族前進的絆腳石

越是社會變革的重要時期,那種"不放腳彆扭, 放也不好受"的感覺就越明顯, 也越需要我們對舊思想保持高度警惕。

只有將真的、善的、美的東西納入到民族文化心理結構中,這個民族才可能是健康和興旺的。反之,以醜為美、以惡為善、以假作真,這個民族的未來就堪憂了。

結語

馮驥才的小說《三寸金蓮》,通過奇妙的語言,描摹了一幅清末民初天津的風俗畫卷,將束縛中國上千年的裹腳陋習進行了藝術化的再現。一方面,讓人們瞭解和重溫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另一方面,也讓人們反思這些在封建土壤裡滋生出的陳規陋習為何會陰魂不散。

隨著時代的進步,有形的裹腳布被丟棄了,而思想深處那些無形的裹腳布都丟棄了嗎?這是一個在今天依然值得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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