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

边城,找翠翠

作者 :姜 峰

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姜峰


对茶峒,一直有种向往,因为《边城》,因为那个叫翠翠的女孩子。

现在,我已漫步在边城——茶峒河边。

尽管这里已改名边城,但我还是喜欢叫茶峒,也许每个边远小镇都可以叫边城,但沈从文笔下的那个边城——茶峒,只有一个。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边城》开篇之句,简单之极,悠远之极。

这样熟透了的句子,在脑中盘旋。

那个叫翠翠的女孩子在哪?在哪呢?

那条小溪呢?那位老人呢?那条大黄狗呢?

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姜峰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黄泥的墙,乌黔的瓦,位置却永远那么妥贴……,山中有城,城中有山,青石板街依山就势,纵横交错。这些青石板的石条是茶峒人一块块从山上背回来,一凿凿地凿掉那些多余的部分,粗糙的部分凹凸的部分,再一块块地连着铺过去,路越多希望也越长。一个多世纪过去了,青石板磨得油亮。”

这就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小景,一道令人神往的风景。

小溪依然流淌着。

“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这是酉水的支流——清水河,河面依旧很宽,河水却没有那份“清澈透明”了。依然可见河底大片的石头,却不见游来游去的鱼儿。

河边深茶色的吊脚楼,散发着陈年的木头味儿,仍可剪裁出一幅幅老照片。

游人不多,小镇居民悠闲地在河边吊脚楼下喝茶、打牌。

这是一个“鸡鸣狗吠三省之地”。这边,是湖南花垣茶峒(今边城镇),对面,即重庆(过去为四川)秀山县洪安镇,云雾缭绕的远山处,则为贵州松桃县境。

上世纪初,这里为川湘来往要道,那个混乱年代里的茶峒人,安宁自足,依山靠水而居,用木船连通外面的世界,下运桐油、川盐,上运棉花、布匹、杂货、海味等。长途贩运模式加集市贸易的经济结构,使这座占地仅两平方公里的小镇,很自然地成为近代湘西边界上的一颗明珠。

为什么叫茶峒呢?

茶峒,是苗语,“茶”是指汉人,“峒”则指盆地,意译成汉语,就是汉人居住的地方。

茶峒为苗族聚居地,为何会是汉人居住的地方呢?

据当地人介绍,小镇虽小,但历来是湖南通往四川、重庆、贵州的必经之地,其战略位置不言而喻。清乾隆年间,这里曾修了城墙,在东南西北城门还设有垛口和炮塔。据说驻扎的士兵大都为汉人,这也许就是茶峒的来历。

从茶峒往川东,到贵州,就靠翠翠祖父的这条渡船。

“这渡船一次连人带马,约可以载二十位搭客过河,人数多时则反复来去。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槽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

如今那只方头渡船呢?

那个清新纯朴的女孩——翠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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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在河中心的岛——翠翠岛上。

岛上有翠翠和大黄狗的雕像。这是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按照《边城》中的构思,画了“翠翠”和大黄狗,并铸成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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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是不是实有其人?”同行者不时有人问陪同的当地人。

“翠翠是有原型的,她不是茶峒人,而是河对岸秀山县洪安镇贵塘村人,翠翠姓黎,大名叫黎翠贞,小名叫素素,”陪同者回答。

其实,作为小说,翠翠是作者在原型基础上的虚构,是那个时代、那种边远小镇、那种带着山乡天然淳朴、充沛活力的美而凝结出来的善良、清新、纯朴女孩典型。

翠翠是大自然的女儿。《边城》里翠翠是这个样子的: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曾经一个读者写的关于《边城》的阅读笔记:“闭上眼睛,就觉得翠翠清晰的象在自己耳边呼吸,有伸手去牵她的冲动;睁开眼睛,她就象翠绿玛瑙里流动的水烟,美的成了一种永隔的幻觉,当远离翠翠,翠翠又象空气一样平常的容易让人忘记,这算是翠翠自然宽厚的一种姿态;隔些时日(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再一次去接近她的时候,翠翠就会象蹦跳的羚羊一样蹦跳出来,轻盈的重新复活,她的笑,她的永远浸不透的湘西水一样悲愁的淳朴大众的人生底色,这样的翠翠,你爱她吗……”

是啊,这样的翠翠,你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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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很多来茶峒的游客,都是来寻找自己心目中的翠翠,可是,大多失望而归。

其实,这样的一个翠翠的形象,不再是具体翠翠这个人,而是一个幻影,一个遥远的梦想。

翠翠的美,代表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孩子在中国人传统审美深处对理想之美的一种自然的投影。

淳朴、善良、聪明、美丽、乖巧,这就是翠翠。

人们心目中的翠翠,是一种渴望,一种对自然美、人性美的渴望。

现实的女孩子,沾染了现代的气息,人们往往会这么评价:漂亮、性感、妩媚、优雅、奔放、风情、才识,等等。

但是,那并不属于永恒的梦想。

翠翠,是人们心中永恒的梦想。

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姜峰

翠翠岛上,望着翠翠和大黄狗的雕像,我突然感到时间仿佛在此静止了,翠翠和身旁的大黄狗永远在此凝固了。

也许翠翠依然在等待她心爱的人傩送。

傩送,是翠翠的恋人,也是一生的痴恋,这种恋情,生在心根根上,不可动摇,又不能确定,也无法把握。

翠翠与傩送,互相深爱着,没有海誓山盟、卿卿我我,没有离经叛道的惊世骇俗之举,没有充满铜臭味的金钱和权势交易,有的只是原始乡村孕育下的自然的男女之情,这种情感如阳光下的花朵,清新、健康、美丽。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静静守候,痴痴等待。

栖息在时光深处,守着一份无望的爱。

沉默的岁月,蕴藏着痴爱。

思念,而又查无此人;期待,却坚如磐石。

也许,这何尝又不是爱情上的一种永恒呢?

这是一首绝世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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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翠翠岛,我们到了河边不远处的广场,这里被称为“中国边城碑林”。邀请了中国当代百名书法家,将《边城》小说原作6万余字,用书法形式,全部雕刻在100块形态各异的天然巨石上,这是中国乃至世界独一无二的。

我仔细地阅读石刻上的文字,有楷书、行书、草书、隶书。这是花垣县促进边城旅游业开发打造的又一旅游品牌。

在渡口码头附近的一家餐馆吃午餐。店主说,有一种鱼是当年翠翠吃的鱼,也只有茶峒的小溪才有的鱼。

虽然我不信这鱼只有这条小溪才有,但味道鲜美极了。

餐馆的门口有一只大黄狗,是翠翠的那只大黄狗吗?

小镇街上,狗极多,黄的、黑的都有,有的相互追逐着,有的则很安详,静静趴在地上,目无表情地看身边来往的人群。

在边城,没有找到翠翠,没有找到渡口的那位老人,没有找到那条渡船。

小溪依然在静静流淌,大黄狗依然在边城溜达。

岁月无声,时光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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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边城青石板路上,我一直在寻思,沈从文是什么时候到的边城?又在这住了多久?从而写出了这样一部不朽的《边城》,塑造了这个永恒的翠翠。

1948年,沈从文在为《边城》所写的新题记有:

“民十(1921年)随部队入川,由茶峒过路,住宿二日,曾从有马粪城门口至城中二次,驻防一小庙中,至河街小船上玩数次。开拨日微雨,约四里始过渡,闻杜鹃声极悲哀。是日翻上棉花坡,约高上二十五里,半路见路劫致死者数人。”

沈从文随当地军阀部队辗转于湘西沅水流域各地。直到1921年,沈从文脱离军队去北京“找理想,读点书”。1934年,在北平写出了《边城》。

《边城》也许是作者对家乡河流的记忆。沅水、酉水的舒缓宽阔荡漾了整个湘西的梦,环绕茶峒的清水河则是边城一首宁静祥和的歌。

茶峒,是作者向往的充满自然人性与牧歌情调的世外桃源。

《边城》创造了一个纯美的世界,一个瑰丽而温馨的世界,一个充满爱与美的天国。这种人生,是在一种洋溢着诗情画意和浓厚的地方色彩的特定环境中展开的。

“一脚踏三省”的茶峒,何其幸运,沈从文只在这里住了两日,竟将与他生命密切相关的印记安放在这里。

花垣县何其有幸,因为《边城》,因为沈从文,花垣县县城建有边城大道,边城广场, “边城”成为花垣的旅游品牌。

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姜峰

不管如何,《边城》里所浸润和流露的纯洁与唯美,是属于那个时代和那个地方的。

《边城》是永恒的,茶峒是永恒的,翠翠是永恒的。

那位写作《边城》的作者更是永恒的。

一梦深幽贯半生,

今朝无意到边城。

吊楼风过敲斑驳,

溪水鱼沉绝碧清 。

隐隐渡船愁雾锁,

依依倩影叹烟萦。

当年翠翠知何处,

心上眉间两对迎。

边城,寻找翠翠,这样的翠翠,你爱吗?/姜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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