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宿衛學生到賓貢進士,看大唐“來華留學生”的求學之路

唐朝時期的“來華留學生”叫做宿衛學生,與今天的國際交流生頗有相似,又有著很大的不同。相同之處是要以唐朝漢文化為主要學習教材,不同之處是這些“來華留學生”要通過刻苦的努力參加唐王朝專門為他們開設的“高考”——

賓貢進士制度

賓貢制度,是盛行於唐朝中期的一項人才選拔制度,這項制度是以科舉考試為基礎,面向的群體是唐朝以外的藩屬國,包括高麗、安南(越南古稱)、緬甸等地區。番邦負責向唐朝舉薦“宿衛學生”,獲得入唐學習的資格,通過賓貢科舉考試後,考試成績優異的學生將會獲得“進士及第”的稱號,享受與唐朝本土進士同等的仕途待遇。

由宿衛學生到賓貢進士,看大唐“來華留學生”的求學之路

就讀唐朝國子監的番邦學子

這些唐朝時期的國際交流生通常要從“半工半讀”做起,接受中原文化的再造薰陶,四書五經六藝自然是必修課。為了求取唐朝的文化真經,學習唐朝先進的典籍制度,宿衛學生可以說歷盡千辛萬苦。

艱難宿衛路,少小離家老大回

唐朝時期的宿衛學生,往往都是揹負沉重的家國期望。少年時期便要跋山涉水,遠離故土來到唐朝學習文化典籍。其中,最有名的賓貢進士崔致遠,12歲那年被父親送上新羅(朝鮮半島番邦舊稱)通往大唐的商船,遠涉重洋來到唐朝。《桂苑筆耕集》記載,崔致遠臨行之際,崔父立下家訓:

“十年不第進士,則勿謂吾兒,吾不謂有兒,往矣勤哉,無惰乃力”。

雖然朝廷全額資助宿衛學生的日常學習起居,但是巨大的家國使命和思念家鄉的愁苦,卻需要這些年少的宿衛學生自己承受。比如,崔致遠的名作《秋夜雨中》寫道“秋風唯苦吟,舉世少知音。窗前三更雨,燈前萬里心”。寫出一個不遠萬里求學的宿衛學生身處異國他鄉,沒有親人陪伴,面對半夜三更雨,內心的一片愁苦只能訴諸眼前的一盞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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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邦學子遠渡重洋前往大唐“留學”

就算是今天首爾直達西安的飛機直線距離是1666公里,近4個小時的航程,何況1000多年前舟車勞頓的唐朝。眾多宿衛學生中,崔致遠算是比較幸運的,12歲來到唐朝,28歲學成歸國,隻身異國他鄉整整16年。像同時代有很多宿衛學生或是沉入大海喪生前往長安的路上,或是病死長安求學過程中,宿衛賓貢可謂是一條艱苦卓絕的求學之路。

宿衛學生的學習內容和方式

這些由番邦選派求學的宿衛學生,主要學習唐朝的典章禮儀。漢語翻譯事業尚不發達的年代,他們面臨的首要學習內容是如何解決語言不通和文字障礙的問題,對於一個連本國語言文字都不甚精通的少年來說,語言再造是一項極其艱難的任務。崔致遠曾經這樣描述道:

是以車書欲廢於混同,筆舌或慚於差異……土聲難辨其鳥言。

即便是唐朝與周邊附屬國已經有著長達百年的互通友好,雙方的臣民仍然存在著巨大的語言和文字障礙,這種障礙甭說進行深層次的文化學習,即便是日常的交流存在很大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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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參加宿衛,以此來熟悉唐朝語言和禮制

由於語言不通的問題,使得宿衛學生無法正常加入國子監學習,唐朝專門為他們制定一套學習計劃,即參加“宿衛”的活動。“宿衛”是唐朝時期的宮廷小職位,包括承擔皇宮的警衛和大型國事儀式的儀仗工作。參見《唐六典》,如下

左右衛大將軍、將軍之職,掌統領宮廷警衛之法令,以督其屬之隊仗,而總諸曹之職務。

由此可見宿衛是皇帝身邊的警衛人員,同時承擔儀仗隊的職務,自然是皇帝最為親近的侍衛。宿衛隊員熟知朝廷的各項典章禮制,讓留學生跟隨宿衛隊從事皇帝的保衛服務工作,一方面可以學習正規的官方語言,一方面可以通過實踐學習唐朝的高層文化。這也是“來華留學生”冠以“宿衛”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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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衛學生的日常學習討論場景

負責皇帝的日常警衛工作,不是宿衛學生的主要職責,更不是朝廷的目的。朝廷為了防止宿衛工作耽誤“來華留學生”的學習,採取“輪流值班”、“學做結合”的辦法。《唐六典》對此有著詳細的記載,如下

蕃人任武官者,並免入宿。任三衛者,配玄武門上,一日上,二日下。配南衙者,長番,每年一月上。

這就是說,宿衛學生最開始要值班一天休息兩天,已經做過很長時間的宿衛學生,每個月值班一次即可。不難看出,宿衛學生值班的工作量不大,剩餘的時間要去國子監跟隨“老師”學習漢文化的典章書籍,比如禮、樂、射、御、書、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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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跟著國子監的老師學習“六藝”

宿衛學生的人員和學業情況

來唐學習的人員絕非是個藩屬國的臣民便可以申請,他們必須在本國具備一定的地位,通常情況下都是王室貴族或部落酋長家的子弟才有資格申請。《唐會要·學校》記載說

大唐貞觀時期,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國學。

及《東史綱目》記載

新羅自事唐以後,常遣王子宿衛,又遣學生如太學習業。

從這些零散的史籍中,不難看出真正能夠申請加入唐朝宿衛學生隊伍的,往往還是以番邦的貴族子弟居多。一方面這些番邦貴族仰慕唐朝的繁榮強大,希望貴族子弟能夠來到唐朝學有所成,將來歸國後指導本國的治理;另一方面,從派遣的人員身份規格之高可以發現,宿衛學生中除去像崔致遠專心務學的人,還有一部分實際上具備“人質”的雙重身份,以派遣王子學習為名,企圖與唐王朝建立良好的外交關係,比如開成元年,新羅王子金義琮“來謝恩,兼宿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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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羅國向唐朝舉薦“宿衛學生”

番邦派遣的宿衛學生不僅身份要達到一定的標準,名額進出的數量也有著嚴格的要求。首先要通過鴻臚寺的經費預算,唐敬宗寶曆元年,新羅國王金彥升上書唐朝,說太學生崔利貞等4人已經達到學業年限,請求唐朝遣送他們回國,另外打算在派遣金允夫等12人前往學習,特請朝廷批准鴻臚寺給予學費資助。

宿衛賓貢的意義

根據《東史綱目》中提到過,宿衛學生的學習通常是10年期限,甚至更久。他們不是簡單地學歷鍍金,而是實實在在地融入到唐王朝的文化和習俗中,自覺接受中原先進文明的洗禮。由此,誕生出一大批學富五車、功成名就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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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通過學習參加科舉,獲得唐朝進士及第

① 對宿衛學生自身的意義

據有限的史料統計。至唐末,通過學習獲得進士及第多達58人。他們由一個文明未開化的番邦臣民,一躍成為唐朝的科舉進士,不但精通盛唐時期的漢文化,而且可以與唐朝諸多文豪談經論道。得到許多唐朝文學家的高度評價,比如裴說賦詩《贈賓貢》寫道“惟君懷至業,萬里信悠悠,路向東溟出,枝來北闕求,家無一夜夢,帆掛隔年秋。鬢髮爭禁得,孤舟往復愁”。

更為重要的是,宿衛學生通過唐朝賓貢制度獲得進士身份歸國後,會得到本國的認可,朝廷將直接授予相應的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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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士及第後的“留學生”衣錦還鄉,學成歸國

②對歷史的意義

這些通過宿衛登科及第的交流生,他們自身認可並接受中原儒家文化。學成歸國後,由原先的儲備幹部直接變成本國朝廷的核心成員,他們行為處事以儒家為標準,輔佐國主推行治國理政策略的時候,必然首推儒家思想,對番邦諸國的制度完善和頂層設計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一時之間,儒家思想遍及朝鮮半島和日本島,這對於中原儒家思想的傳播同樣有著極其深遠的時代意義。

宿衛賓貢制度,是唐朝時期特有的歷史標識,更彰顯出華夏漢文化極富燦爛輝煌的一面。那些參與宿衛賓貢的學生,不遠萬里之遙,揹負深沉的使命和對漢文化的無比崇敬,上演一場波瀾壯闊的求學取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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