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文|深海里的星

一個“紀錄片導演傳播資源”事件在網絡上迅速發酵的新聞,突然出現在很多人的視線裡,自從知道這部作品,到如今終於能從那份現實中剝離出來,是我深切能體會到的真實背後的殘忍。

這部耗時十年的紀錄片《礦民,馬伕,塵肺病》,講述了坐落在湖南湘西南的一個貧困縣,由於經濟的不景氣,當地人要麼出去打工,要麼私自上山採礦的故事。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一,當事人視角:生存的本能,不過是貧窮背後沒有選擇的選擇。

由於缺乏專業知識和設備導致礦難不斷,當地政府曾多次整改不合規範的違規操作,但為了生存,依然還有不少人非法開採,加上更多人不懂得防範,很多礦工在多年以後都被檢查出了各種疾病,而塵肺病就是其中最關鍵的一環。

很明顯各方面原因的限制,也讓這份處在違法邊緣的灰色地帶的真實記錄,註定無法得到公映,這也才有了導演親自回覆,並且無償分享影片資源的做法。

說實話,近幾年獨立紀錄片的艱難處境,一直不是什麼新鮮話題,比起商業片的“圈錢”,這樣變成公益性子的文藝片,越來越難有生存空間,沒人看,難上映,沒錢賺也早已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大環境下的本質,讓人們將貧窮刻畫成負能量的代表,也有無數人可以理直氣壯的指責,認定這些應該是被掩蓋起來的陰暗面。

可一邊是政府部門的整頓,一邊是用金錢壓下來的事故的真相,人們寧願永遠活在一片虛構的美好裡,也不願意揭開一個小地方政府的不作為以及其背後的貪婪。

當有一個“敢說實話”的人站出來,也讓一切變得更加難得。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塵肺病”對我而言並不陌生,老家附近有大大小小數座煤礦,父親也曾是一個工作了很多年的老礦工,那時礦上組織的體檢,“塵肺病”便是其中最常被提到的一個詞。

當我長到能理解到那些危險的年紀,也曾有過無數個提心吊膽的夜晚,希望父親不要再去那樣的地方,可是這份工作是很多個家庭收入中最重要的一環,失去了這一步,便是看不到未來的苦難。

所以,當人們可以站在上帝視角指責那些明知危險,依然“不屑一顧”的礦工時,只覺得人心之狹隘也不過是連面對底層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苦日子是什麼樣的?至少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你能想象一個不過半大的孩子就已經在為自己的人生買單嗎?那些老礦工容顏衰老背後,是不過小小年紀就已然進入這挖礦大軍的一員。

他們都已經幹了太多年了,也早已忽視其健康消耗背後,或許會帶來的最可怕的反彈。

正如《我不是藥神》裡那些吃仿製藥也只是希望活下去的病人,沒人能責怪他們,而故事裡的礦工,也同樣沒有人能去指責。

微博紅人李子柒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你以為的生活技能,也不過是他人世界裡的生存本能”,但凡能有更好的選擇,沒有一個人願意拿著自己的後半生鋌而走險。

可你讓那些沒有上過學的還能怎樣去反抗呢?他們踏不出那座大山,於他們而言生活只是在柴米油鹽中的延續,他們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其他的選擇。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二,礦工,馬伕視角:以最笨拙的姿態,終究變成了拿餘生交換的代價。

故事的前半段,是距今時間跨度比較長的一部分,也是技術以及敘述的完整性上稍微有些欠缺的一部分。

礦民和馬伕,一個負責將適合販賣的礦產開採出來,一個負責從大山深處運輸出去。眾生相的刻畫,也是一個相輔相成的產業鏈。

都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賺得最辛苦的錢,卻是貧窮世界的生存本貌,也是無數走不出大山的人唯一能想到的謀生手段。

鏡頭的晃動讓一切顯得慌亂,工人們一邊說要注意保護,一邊卻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戴上口罩手套,他們在那半山腰搭上了簡陋的敞篷,吃喝拉撒便是在這樣一個一不小心便墜入懸崖的地方。

日常的討論繞不開那些有些“野蠻”的行為,但凡有上面的人來了,機器被砸,生活用品被燒,或是拍馬屁喝酒都是他們已然習以為常的過場,卻又總是如此諷刺的將更多兩面派刻畫成對立的視角。

然後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也是一條生命的終點,可貧窮的人們除了同情之外卻也夾帶著羨慕的私心,五六十萬的賠款,差不多就是一個家庭更好的未來。

有時候我們不得不去反思,為什麼在我們的大環境下,永遠無法接受像《寄生蟲》一樣的影視作品存在?

那份貧富階層的對立,從來是十分明顯的存在於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人們總是在後退,也在掩藏,認定了那些苦難是拿不上臺面的,也是“丟臉”的。

所以故事的前半部分,更多是聚焦在生存方面,在矛盾的對立下,雙方各持己見,卻直到礦洞被封也依然沒有找到那個能妥善解決的方案。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三,病人視角:當呼吸成為累贅,即使痛苦,也妄圖竭盡全力換取一份活下去的籌碼。

後半部分一切視線聚焦到塵肺病晚期患者趙品鳳身上時,也是將一切過度到了活著本身。

這是一個因果,曾經的無所畏懼,終於在時間面前低下了頭,趙品鳳家庭的特殊,也註定了這一切無法變得平常。

他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結婚晚,五十多歲的人了,兩個孩子卻還小,妻子智力存在缺陷,唯一能撐著這個家的,也只有他而已。

可他查出病的那一天,也便是連最基本的勞動都做不了,上一次樓梯需要休息兩次,時時刻刻離不開吸氧機,還要獨自承擔鉅額醫藥費,除了弟弟和親戚的幫襯,他什麼都為自己爭取不了。

村裡的低保九百多一年,還是嘗試了太多次以後才評選上的名額,卻也只是對整個家庭而言的杯水車薪。

這一環節之刻畫,相當殘忍,唯一流露出來的真情,是作為一個父親和一位丈夫依然竭盡全力想要活下去的堅持。

影片有很多讓人淚目的瞬間,比如在拍全家福的時候,趙品鳳下意識想到的也是給自己再拍一張壽相。

而趙品鳳的母親出現在鏡頭裡也總能在她的眼神裡看到慌張,被動進入倒計時的生命,每個人有多害怕那一天來臨,除了假裝做好萬全的準備,事實上卻是沒人能真的坦然。

開學路上,報名過後,趙品鳳強忍身體的不適,努力給孩子們鋪床的身影,讓他作為一個父親的形象一下子刻在我心裡,或是和孩子們看電視,真摯而美好的笑顏,以及幫著妻子收糧食,都是讓我們明白,如果能有機會重來,他不知有多渴望能有著一個健康的身體陪在他們身邊。

他有對生最大的渴望,即使疾病的折磨已讓他痛苦不堪,但他不願意放棄,也把每一個扛過來的歲月延續變成了他得以偷生的恩賜。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而在鏡頭記錄下其他的塵肺病患者,他們同樣在和死神爭分奪秒的抗爭,每個人對於活著的奢望,是因為那些讓他們放心不下的羈絆,也是那份只存在設想中的未來,哪怕能多看一看,就是讓一切變得值得。

想要活著本沒有罪,可生活從來沒有給任何人例外,後來在鏡頭下被跟拍了兩年的趙品鳳,終究還是因為一次意外停電致使吸氧機不能使用,定格在了他生命最後的時間。

而影片最後的結尾,是以他的葬禮為終點,也只是給留下來的妻兒帶來了無盡的遺憾。

想起在《人間世》第二季第三集裡,鏡頭同樣也曾聚焦到了塵肺病患者面前,比起日常的刻畫,它更直觀也更具體的表達了病人治療的艱難,也更讓人心疼這樣一群人的遭遇。

而在其中讓我看到的關於家屬的層面,其實是以另外一個視角,讓我們見證了普羅大眾下人們對於生死的表達。

塵肺病群體是數量相當大的一群人,他們其中有煤礦工人,石雕工人,金礦工人……一個本毫不起眼的崗位,也是稀鬆平常依然存在我們生活中的角落,卻是如今拼盡一切也不一定能換來一個求生的機會。

對於他們而言,換肺是唯一的出路,但肺源的稀缺,手術費用的高昂,讓醫院每年能真正做手術的也不過幾十人。

還加上術後感染或是排異背後的風險,讓真正能重生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人間世》的兩個主角,一個手術失敗,終究更早的結束了自己的餘生,一個成功,卻也給整個家庭留下了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償還的外債,他們都是拿著所有一切去博一個生機,但能活下來總歸是幸運的,無論結果如何,他們不後悔,就讓一切變得值得。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四,現實延伸:當有一絲機會的時候,他們都願意承擔風險背後哪怕一縷變美好的可能,我們也應該為他們努力。

塵肺病代表了一批社會群眾,整部影片背後也讓我們所有人願意為之努力,去推動一個個改變的發生,以醫保報銷的方式或是以工傷定性減輕患者的經濟負擔,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但這依然只是其中極少數的一部分,一方面,除去他們本身,沒有人能替他們承受無法呼吸的痛苦,另一方面,在更多普通人的世界裡,他們承受的折磨也依然還在延續。

正如導演說的那樣,他只能負責將一份事實記錄並且分享出來,卻無法改變一個社會問題。

對於處於很多高危風險的工作,究竟該如何去保護更多人,或是當他們生病時如何更沒有負擔的去接受治療,依然是我們所面對的,很現實的問題。

很多人總是心存僥倖,以為自己是不會被厄運選中的那個人,能多賺一點錢,能給身邊人更好的生活,是處於當下的他們依然最先去考慮的。

但當變故來臨,也只是讓千千萬萬個家庭瞬間支離破碎,這部作品,是這樣紀實的方式讓一切變得過分真實。

導演曾說,片中的礦工有他的表弟,而運輸的馬伕是他的父親,那是他的家鄉,也是他始終在見證的殘忍,他並沒有任何私心的偏移,反而以最大的尊重,完完全全還原了一個真相。

這份大膽也讓我在其中看到屬於我生活中的影子。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老家也曾是一個落後的貧困縣,每個人以超負荷的運作換取的薪水,是一個家庭一年的希望,在煤礦關閉之後,父親也只能再去嘗試其他的行業。

可侷限於沒有其他專業知識的儲備,也依然只是換了一個方式承受另一份因果。

如同每年蔬菜豐收季節誕生的一類職業“背腳佬”,就是用人力將高山蔬菜運輸上車,一百多斤一趟,一天要背無數趟。

有時他們開玩笑,今天又“巴鍋”嘍,意思是原本定好背一車,卻又臨時加量,致使他們只能被迫趕工。

某種意義上講,這種拼勞力的過程,也並不比做礦工輕鬆,甚至同樣存在很多隱患,比如下雨的天氣,長時間的潮溼讓他們患上關節炎,風溼病的風險大大增高,可後來獨自承受痛苦的他們,又有誰會承認這是屬於農民的職業病呢?

我想導演希望通過這樣一部作品展現的,是一個普通患者的無奈,但其背後最需要我們明白的,是能呼籲更多人重視這一群體。

貧窮與落後從來沒有什麼可丟臉的,可在這條奔向未來的路上我們不應該去“犧牲”他們,給更多人一份希望,是我們依然需要努力的方向。

《礦民,馬伕,塵肺病》“剖開真實,活著是一個家庭最後的希望”


將一份職業的風險評估降到最低,去尊重每一個行業裡的每一個人,是我們每個人的力所能及能做到的一小步,在此之餘,也尤希望能有更多病人能得到那個重新呼吸的生機。

圖片來自紀錄片《礦民,馬伕,塵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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