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历元年》:是什么让我们重回“爱历”

01引言

《爱历元年》是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得主王跃文的长篇小说,书名中的“爱历”是指小说主人公孙离和喜子为了爱情而定的属于两个人的年历。

本书的主要内容是:孙离和喜子本来恩爱,但后来由于动荡的生活遭遇,他们一度离开象征两人爱情的爱历,最终通过家庭、道德、爱与宽容的力量,孙离与喜子两颗倍感伤痛和孤独的心得到了救赎,他们重启爱历元年。

总体来说,《爱历元年》是对于中国现代时代病的一个深刻诊断——人欲横流下的个体精神的迷茫。作者还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个解决之路,那就是超越名利欲望,用爱与宽容的力量,回归人性本质。

《爱历元年》:是什么让我们重回“爱历”

02小说里的“时代病”

关于作者对时代病的探讨,可以从两个人物的对话看出。

小说里,谢湘安与喜子游历罗马斗兽场时曾对现代人的生命意义有感而发:

谢湘安说:“现代人活得越来越麻木,有些人就是行尸走肉,找不到活着的感觉,只好去吸毒,去撞车,去搏击,从堕落、破坏、鲜血和疼痛中找到活着的感觉。”

喜子说:“人都处在一种被奴役的状态,有的人被物质奴役,有的人被权力奴役,有的人被情感奴役,可是自己不觉得,还认为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这两句话都揭示了现代人生存的精神困境。而喜子在话中提到的“情感奴役”在小说中主要就是指“婚外恋”。

孙离与喜子有过初恋的激情,但一结婚生子,便被日常生活的烦琐平庸所淹没,平时吵架不断,又由于工作原因,两个人聚少离多。虽然两人各自的事业皆有成就,孙离成了著名侦探小说家,喜子也成了师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图书馆长,但二人已是同床异梦,备感人生无聊,只得通过婚外恋来排解寂寞。

这种“情感奴役”在小说中还不仅仅是孙离和喜子,孙却、马波叶子夫妻等人,他们人到中年,功成名就,但也都在此时,大多被欲望挟持,或沉迷功名、追逐利禄,或陷入不伦之恋、纠结无奈。

王跃文在小说中借谢湘安与喜子之口揭示了小说的批判性主题:通过孙离与喜子夫妻的人生际遇,呈现现代人特别是中年人如何陷入意义危机与“情感奴役”状态,以及怎样最后凭着爱走出困境的过程。

那么在这种时代病的背景下,如何让自己走出困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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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宽容与爱的力量

其实,宽容与爱就是解决时代病的良方。其中,宽容是爱的前提和基础,爱是宽容的升华与归宿。

以喜子和孙离为例,喜子在得知孙却患胃癌后安慰孙离,在宽容的基础上,二人达成了爱的重新和解。多年以前,他们发誓要记得“爱历元年”,但后来岁月磨蚀,都逐渐淡忘,记不清“今年应该是爱历多少年了”。现在他们要重拾当年的承诺,找回爱的信心。

经过孩子出走、换肾等家庭劫难后,孙离与喜子真正领会到了责任与爱的真义,重新发现了对方的真情,洗涤并提升了自我,终于双双达到了爱的和解。

两人和解时,话语之中都体现出对彼此的宽容和爱。

喜子在孙离换肾后的病床边,抱住孙离的头,轻声地说:“你是个好父亲,你是个好丈夫,我爱你!原谅我过去种种的不好吧,我爱你!”

孙离抚摸着喜子的背,说:“喜子,你是我的好老婆!你哪有不好呀?我这几天躺在病床上,想到的都是你的好。我昨天夜里就在想,我们在上帝面前都是孩子,我们会做错事,但我们都会长大。”

孙离并非真的信仰上帝,这里提到的上帝蕴含着作者对于普通人皆有的细微的人性弱点的深刻感悟与大度谅解。他在小说中提出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将爱与宽容提升到了形而上的高度。

《爱历元年》:是什么让我们重回“爱历”

除了换肾最终促成和解的情节外,小说中多次写到喜子劝孙离戒烟保护身体以及喜子看到孙离不再年轻的佝偻的身体时的伤感,这些都触动了喜子最终选择放弃婚外激情,重拾责任,回归家庭。

相对于喜子,孙离的回归之路走得更被动、更艰难。孙离无奈被李樵抛弃,而后又被马波的人陷害,最终从尼姑妙觉“莲花自净,无关清浊”的遗世独立的风骨中获得启示。他借来道家的慧眼,反思到自己欲望太盛的罪孽,决定也要像妙觉、马波那样做一个“难得的干净人”,脱离恼人的情爱纠缠,回到清净的世界。

经过大彻大悟,孙离完成了心灵的洗涤与情感皈依的双重转换,最终回归了生活的正轨,尽管还有“胸口钝钝的痛”,但已经可以平和地对待失去的爱情与现在的家庭了。

那句“窗外的雪花光映得孙离的脸色很柔和,他淡淡地笑着”就隐喻着他灵魂的洗涤与洁净,意味着与生活的彻底和解。

无论是家人的呼唤,还是世外高人的点拨,都在说:正是爱与宽容,让他们重回爱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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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宽容情怀的来源

作者提出了用宽容与爱来解决时代病,那么这种小说中的宽容情怀的来源究竟从何而来呢?

答案是,佛道精神

张爱玲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知天命之年的王跃文深谙人间百态,对于世道人生,他不仅是理解宽容,更近于一种佛道之眼的悲悯慈爱。其中作者对出轨者的描写最能体现。

小说中的那些出轨者,包括孙却在内,他们基本上都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很多人还值得人们尊敬。作为侦探小说家的孙离耿直,扶危济困、古道热肠;喜子虽有些冷漠,但却正直善良,业务精纯;孙却虽混迹于茫茫商海,但富于创新意识、事业心强,具有反省精神;谢湘安更是堪称正直、善良、热情,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他真诚深刻地爱着喜子。

而在描写出轨者的爱情时,作者也写得入情入理,不以简单僵化的道德标准评判婚外恋情,而是以复杂的眼光审视并理解其中渗透的真情、不安、困惑、迷惘,背后充斥着作者的佛道悲悯情怀。

像喜子与孙离,在婚姻与爱情之间无法两全其美 ,但是喜子与孙离都不可能离弃自己的家庭去彻底地追求并拥有爱情。喜子也只是因为强烈的负罪感逼迫她回归“爱历元年”,她与孙离不能说不存在爱,但已经不是激情之爱,而是亲情的爱。

小说如实地写出了一个个普通中年人的情感困惑,但作者并没有对之进行外在化的简单道德谴责和意识形态化的批判,而是通过当事人的内心挣扎与自我谴责来隐晦地透露情感与立场——既然婚姻与爱情不能两全,那么就应该回归以家庭价值为基石的爱,使个人私情让位于家庭之爱。

作者提出的观点“那些美好的感情,即使在现实中难以保全,也要在心底妥善保存”,既显示了作家对于人性复杂性把握的深度,也体现了其对于人性固有的弱点所抱持理解宽容的情怀与立场。

有佛道的慈悲精神,也就具备了这种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宽容。

《爱历元年》:是什么让我们重回“爱历”

05白描、留白两大艺术手法

在情节之外,作者擅用白描、留白手法来与主题呼应。

其实白描手法本身就体现出一种超越功名、回归自然本心的追求。

《爱历元年》中,作者写妙觉诵经时,“窗外风动树响,雨雾蒙蒙”,禅意满怀。写妙觉抚琴,一曲《平沙落雁》,听来让人“心清如洗,出尘九霄之外。”

写秋日郊外的芦苇荡,“渐渐变瘦的秋水,秋水之上有些鸟在飞。鸟约有七八只,忽上忽下跳着飞,像是在玩游戏。”很有些唐宋小令、元代小曲里的古韵。

这些自然的美景,古韵的描写让这个时代的我们不禁远离尘世,回到古代享受久违的宁静。

相较于白描的自然,留白更显示出的是一种神秘气质。

比如,小英对于孙离感觉是单纯的人际交往,但偶尔又透露出一丝朦胧而又始终没有挑破的爱。

马波和妙觉之间的关系、李樵离开孙离的原因也是一个谜。

尤其是特立独行、丰神俊朗的有“急智”的“五好”画家高宇在小说中昙花一现,不知所终,但又在后来孙离与李樵在芦苇荡幽会聊起高宇时李樵“随口”说的一句话“高宇有些日子不到苍市来了”中闪现,幽幽怀念之中,点染出高宇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色彩。

通过各种留白下的谜底,王跃文还原了我们在生活中常常无法透彻了解的未知与神秘,加强了小说文本的真实性,也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爱历元年》:是什么让我们重回“爱历”

最后以一句话结尾:时代病仍存,请以爱与宽容来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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