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寶”確可得“寶”


“淘寶”確可得“寶”


作者 王叢林

1974年的春天,公社農業辦公室因我“肯學習善鑽研”,調我到公社搞科學種田試驗。工作不算重,卻有大擔當。書記常常給我鼓勁:“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那時條件差,我住在公社供銷社最後偏僻一個角落裡,工作、吃住一室。靠北牆一床一被褥,屋南山一桌一方田(實驗田)。

晚上害怕寂寞,辦公室裡農業報刊悉數收覽,只要沾“農”與“科”字眼的邊,都聚匯過來填充我工作空餘時間。

在我工作的地方向南,是供銷社的子單位——收購站,距我約500米。管事兒的是老李,都叫他老李頭。50多歲,赤紅臉,慈眉善目,嗜好小酒,煙不離口。他的工作職責收購農副產品、葦折蘆蓆、破書舊刊、廢銅爛鐵。他經常見我抱著書報不離手,就認為我小子或是可造之才,就暗暗地周全我。“小王,我這兒有書,你看不?”說著,從懷裡拿出兩本不新半舊的書本,一看,竟然是新中國後的高中語文課本。我讀完了五年級,取消了初中後,不要說見高中語文課本,連聽也沒聽說過。受新奇感驅使,一翻翻到了吳雲鐸的文章:讓青春放射出光,竟讓我一口氣讀完。這篇文章彷彿一下將我推進一個嶄新天地:那文章無比崇高的境界,閃光生動的語句,恰切樸素的比喻徹底將我征服。接下來,我從這兩冊課本里讀到《二六七號牢房》,認識了捷克革命家伏契克;讀到峻青的《黎明的河邊》,認識了小陳的英雄一家。這次,老李頭很討我喜歡,從此,他只要收到認為我有用的破刊舊書就藏一邊,趁沒人時候叫我挑選拿走。臨走時給他錢,他就塞回我:“廢物再用,看後送回來不就結了”?

有一次,他問我:“小夥子,你讀書一讀深更半夜,真像喝酒、抽菸成癮嗎?”我笑道:“蟲子在肚裡咬,你有啥法”?老李頭抹嘴一笑,自覺問語有失。

有個成語叫“廢寢忘食”,形容做某事專注而沉醉的程度。可我讀書“廢寢”是實,“忘食”卻不至於。那會兒十八歲的小夥子,正是長骨頭長肉的時候,不到飯時就飢腸轆轆,何以一度?工作處離家三里路,兩天回家一趟,母親用幹桐花加蘿蔔絲做饃團,一頓吃四個才能飽。人活著必須要吃飯,可生命的茁壯就憑精神食糧,一如禾苗長在有養份的土壤裡,還需沐浴溫暖的陽光。

有一天下午,西射的陽光射進了窗戶。趁著我受領導表揚後的餘興,悠然悠哉飄到老李頭的身邊,他剛喝過酒正閉目養神,但他知我意,用被香菸燻黃的手指示意床下。果然,我從他鋪席下找見一本、前後撕去將近二十多頁的殘卷——發黃、卷角、染著墨跡還未散盡黴味的書。因為繁體字難認不辨,更以豎排不合閱讀習慣,幾乎一“怒”之下,將其“碎骨焚身”。最終,礙於老李頭當面,再瞄最後一眼的那本破爛,竟在書頁上細辨蒙認出幾個、淡得不能再淡的藍色鋼筆字跡,竟是老師們口碑裡的大英雄“保爾柯察金”。我如獲至寶,萬分欣喜,即以牛皮紙包個嚴實,上面工工整整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就是這樣,拜天之賜我得到一份賴以蓬勃成長的維他命。儘管繁體字難辯難認,當時,我充其量也不足初中文化水平,實難於螞蟻啃骨頭。藉著一本老字典一步三回頭,挪步走來。從保爾的矮小、瘦弱、倔強的外表,走進他嫉惡如仇、富有正義、堅強不屈,最後成為共產主義的戰士的偉大心靈。那時,保爾一下就成為我人生標杆。他狠揍蘇哈里科,我認知了他的勇敢無畏;難忘的囚房夜,赫里斯季娜主動要獻給他一顆貞心。他婉拒:“,我不能這樣,赫里斯季娜,你是多麼好呵……”,可見他的正直和品質。他在危急之時,救出革命家朱赫來,表現他的機智和勇敢;他戰勝了傷寒病,第四次跨過死亡的門檻,又顫巍巍地站起來,又回到革命的隊伍裡。彰揚了他頑強的生命不止、戰鬥不息的革命精神。直到他癱瘓在床、雙目失明、用手摸著木格子,艱難創作出一部影響一代人、教育鼓舞幾代人的偉大文學作品。一生踐實他一個共產主義戰士的生命誓言。

我擁有第一本長篇小說,書是殘缺的,然而她為我聳起一座巍峨的山。風起山石鳴,一直在我心靈深處迴盪著金石之聲:

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對於我們只有一次。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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