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進春天,留在山河

揉進春天,留在山河

張志遠希望疫情早早過去。

揉进春天,留在山河

崔文權想在隔離期結束後回老家祭奠父親。

一種悲情但從容的告別

——向守護大連的無名抗疫英雄致敬

大連新聞傳媒集團記者王春燕

“春分後十五日,鬥指乙,萬物皆潔齊而清明。”

清明風至,大地氣清景明,萬物欣欣向榮。春日如許,相思若柳,飄滿城,盡飛絮。

一場疫情,讓“武漢加油”、“中國加油”的吶喊勝過絢爛煙花,讓選擇英勇無畏的眾人凡士一再刷新戰疫英雄譜,也讓那些為支持英雄衝鋒陷陣而選擇默默犧牲的父母家人成為勝利日裡的追念。

一道勝利的彩虹,閃耀著“天使白”、“橄欖綠”、“公安藍”、“志願紅”、“環衛橙”、“快遞黃”……宛若春花照映的如詩風景,於心若有慼慼然。

在我們身邊,每一個為戰疫而堅守的群體都是這道彩虹身上的明明豔色,每一個為支持戰疫而默默付出的家庭都是這道彩虹身後的蔚蔚藍天,每一個因戰疫而沒能與親人好好告別的逝者都是飄過這道彩虹的皚皚白雲。

勝利,是所有人的付出所繪就的畫卷。

高唱凱歌,我們致敬馳援湖北的白衣勇士,致敬守護家園的無名英雄,也致敬那些默默犧牲、匆匆離別的生命。

這場疫情,讓多少人為戰勝疫情而獻出生命,讓多少人在生命的最後未能好好告別人間,然而疫情讓我們明白:敬畏生命不是為了苟且地活著。這場疫情,讓多少人未能榻前盡孝而留下遺憾,讓多少人未能跪守靈前而淚灑窗下,然而疫情讓我們明白:死亡不是人生的終點,遺忘才是生命的結束。唯有超越生死的紀念,才是愛與精神的延續。

梨花風起正清明,“雲”寄哀思正當時。殯儀館裡的直播公祭,追思網上的時空信箱,讓思念光風霽月、大方無隅。沒有什麼可以阻隔愛,也沒有什麼可以切斷愛,就讓“雲”帶去我們的思念,就讓“雲”告慰我們的親人——山河無恙,杏雨梨雲。

值此清明,本報記者採訪了三位因堅持戰疫而錯過與親人最後一別的城市英雄,他們心中的遺憾、淚中的哀傷是所有疫情期間經歷了此番痛苦的人們共同的悲情。親人溘然長逝,仍為國堅守崗位。他們的告白是清明祭的生命禮讚。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逝者如斯,來者可追。慎終追遠,心祭常在。讓我們立一座心碑,為疫情期間做出犧牲的人們。

當媽媽去世的信息

從手機上跳出來

疫情兩隔,警務在身,不能最後送您一程,老兒子在金州朝北跪拜,娘!您走了,往後兒就再也見不到娘了。

——金州公安分局政治處民警張志遠

清明將至,放下手裡的工作,時時想起娘生前的樣子,當年,家族長輩們建議孩子們喚母親為“娘”,說孩子孝順,將來有出息。我們幾個兄弟姐妹一直延續下來這個習慣,都叫“娘”。2019年10月19日我回哈爾濱看媽媽,沒成想那次探望竟然成了永別,四個月後的2月19日,母親離世。

作為一名警察,往往越是節假日,越無法休息,今年新冠肺炎疫情來襲,除了負責收集整理基層匯聚上來的大量文字和視頻信息之外,我們所有民警都要下沉到基層,我被分配到鶴大高速公路十里崗收費站,負責配合防疫人員對過往車輛、人員進行管控,有時要工作到凌晨兩點,大家輪流值守,24小時不間斷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1月31日那天,大年初七,是孃的生日,工作的間隙,趕緊給家裡打過去個電話,每年這個日子我早已返回工作崗位,今年新冠肺炎疫情,“戰疫”工作更是無法親自給娘過個生日,電話裡,家裡人反覆叮囑我注意安全,讓我放心,娘那邊有他們照顧。沒想到僅僅過了不到20天,娘就離開了我,去了遙遠的地方。

記得很清楚,娘走的那天我正在收集整理從各個基層單位彙集上來的文字和視頻材料,根本沒時間去看手機,直到幾個小時,偶爾休息的時候,拿起手機,發現有很多未接來電,微信上也有家人的留言,一下子就像晴天霹靂一樣,足足愣了幾分鐘,悲痛、遺憾全都湧了上來。娘今年已經84歲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近幾年來已經不認識人,但是,她一直認識我這個老兒子,我姐說,因為我一直不在身邊,娘嘴裡始終念念我。2月19日當天早上還一切如常,沒想到娘會走的那麼突然。由於疫情,孃的葬禮一切從簡,我也沒法回去送娘最後一程,每次想到這,心就揪在一起,難受得不行。

馬上就要清明節了,我也無法返回家鄉,去看娘一眼,翻翻自己的手機,看到娘去世的當天自己寫的一篇哀思祭文,越看越難受,兒時娘操心我們的健康,學時娘操心我們讀書,大了娘操心我們的成長,工作了又操心我們的進步,用生命呵護子孫們幸福健康。我們小時候都記得,母親的雙手始終佈滿老繭和皸裂,白天做工,晚上又為我們縫補洗漿,飯桌上,娘總是看著我們先吃,自己卻最後吃下殘湯剩飯。從來都是兒女先睡,娘還在操勞,早上我們醒了,孃的飯菜早已經做好。我們兄弟姊妹常常嘀咕:“咱媽怎麼不困”。娘教育子女獎罰分明,小時候捱過的笤帚疙瘩,至今都覺得幸福,可惜再也挨不到了。

現在每天仍不停的忙碌著,希望疫情早早過去,6月,孃的百日,我們兄弟姐妹計劃著,如果疫情過去,在那天給娘安葬,我也可以來到孃的身邊,好好跟她說幾句話。

大連新聞傳媒集團記者安文元採寫 圖由受訪者提供

接到了父親離世的消息

爸,我回來了,我平安回來了,您是不是得以慰藉呢?您安息吧。——大連市中心醫院關節外科主任醫師崔文權

回大連那天大家都很開心,我卻開心不起來。那天是父親的生日,也是父親五七的日子。遠在天津的姐姐將家裡祭祀父親的照片發給我。我那時坐在飛機上,又怕影響到其他人,就把手機放在膝蓋上,對著照片默默地在心裡跟父親說:“爸,我回來了,您安息吧。”

2月25日22點55分,我剛從武漢雷神山醫院汙染區查完房出來,手機突然響起來。當時,我一看是家裡的電話,心裡就咯噔一下,第一個預感就是:老父親是不是有啥事了?一接電話就聽說老父親快不行了……

我父親崔銀澤是延邊大學附屬延邊醫院心血管內科主任,是當地知名的心血管領域的專家,當地沒有不知道父親的。受父親的影響,我和姐姐也都從醫,可以說我們是醫生世家。我記得,2018年我到貴州六盤水人民醫院進行醫療幫扶,那一年的清明前後趕上老爸的生日,也是該給母親掃墓的日子,我請假趕回吉林延邊,姐姐也從天津趕回老家。那時父親的阿爾茲海默症已經日漸嚴重,我倆希望能在父親尚有記憶的時候陪他度過生日,給他留下開心的回憶。父親在家中排行老大,那一年的生日,他的弟弟妹妹全都趕來了。飯桌上大家一一指著親人讓父親認,弟弟、妹妹他認不得了,由於母親去世,家裡僱了保姆,保姆已經照顧了他10年,他也認不出了。指到我姐,父親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桌上就剩下我了,大家指著我問他的時候,沒想到他脫口而出:“這不是文權嗎?”我當時差點哭了,我爸還記得我,這是我心中關於我爸最難忘的回憶。

但這一次,我無法在父親身邊盡孝。父親是一名醫生,我的家人也是醫生,也許他們能夠理解一個醫生在疫情中肩負的使命,我們必須去跟病毒作戰,要打敗它,保護人民的健康。在病區我總忍不住去提醒上年紀的患者別總躺著,多下地活動活動,打打太極拳什麼的,因為我總想起父親,我已經失去了父親,不願看著別人再……

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在隔離期結束後能夠回吉林延邊老家,去祭奠父親,為父親獻上一束花。

大連新聞傳媒集團記者常婷採寫 圖受訪者提供

記者手記

今年50歲的崔文權是大連市中心醫院關節外科主任醫師,在幫扶貴州六盤水人民醫院的工作中,由於表現突出先後榮獲貴州省及六盤水市授予的“涼都好醫生”“援黔醫療衛生對口幫扶工作優秀個人獎”“優秀共產黨員”“援黔醫療衛生對口幫扶工作特殊貢獻獎”等榮譽稱號。得知要支援武漢時,他又第一時間響應號召,主動報名請戰。他是大連醫療隊中唯一一名骨科專家。隊友們說,那天在病區走廊盡頭看到一個堅強的背影低下頭,雙肩輕輕抖動。不一會兒他走回來,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那天晚上三名醫生照例又是忙到凌晨。直到第二天早上下班後,看到他在寫“辦理死亡證明授權書”,才知道他的父親去世了。這些天來他心懷對逝去父親的悲痛仍舊奮戰在抗疫第一線,不光為患者治病還常常寬慰患者,他是一個有擔當有愛心的好醫生。

請原諒女兒

一次次失約

親愛的媽媽,您已經離開我40 多天了,每天我都會告訴自己您已經不在了。春天來了,花也開了,可您再也看不到這一切。——甘井子區椒金山街道金旺社區書記韓嶓

自從媽媽去年10月查出患癌症晚期,我就一直沒能好好陪陪她,本已和弟弟妹妹約定好,春節假期陪她去金州老家待幾天。可沒想到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我連大年三十都沒陪她過完。大年三十中午剛吃過團圓飯,我便跟媽媽“請假”,接到了緊急通知,社區要展開疫情防控,對居民進行全面排查。“你不是答應我要陪我幾天?“媽媽略帶質問的語氣,隨後,她握著我的手,“你放心去吧,有你妹妹和弟弟照顧我。社區一堆事你就是待在這裡也不會踏實。”知女莫若母,她不願讓我為難。作為社區工作者家屬,這種突然來工作就得走的情況遇到太多了,老人家早已有“自覺”,從不說挽留的話。

我知道媽媽生病後一直都希望我多陪陪她,可疫情當前,時間緊任務重,我只能把她交給弟弟妹妹。她病情惡化,我擔心耽誤工作沒有及時帶她去醫院,大年初五那天答應回去給您包餃子,可當時社區工作恨不得人人都會分身術,我如果走了,一大攤工作就都撇下了,我又一次沒能兌現對她的承諾。

我只能每天儘量爭取時間去看看媽媽,哪怕匆匆一眼。每次利用工作空隙去看她,多半時間她都在沉睡,我就摸摸媽媽的手腳默默離開。元宵節我提早從社區下班,給她洗個澡,當時她已經站不住了,不想洗,但我一直堅持給她洗,那是給她洗的最後一個澡,沒有讓她帶著灰塵離開這個世界。

或許去了醫院,媽媽能挺到春暖花開,我本想退休後就可以多陪她多照顧她,卻沒想“子欲養而親不待”,讓我留下終身的遺憾。但我身處疫情一線,我要為街道負責,守護一方百姓平安。看到媽媽在病床上掙扎,我心如刀割,但職責和親情之間我只能這樣選擇。

從春節到2月19日媽媽去世,我就陪了她正月十五那一個夜晚,我哪裡會知道那是最後一夜躺在媽媽身邊。2月18日傍晚,接到媽媽的電話,問下班去不去看她,有了此前的食言,我不敢承諾母親一定去,因為社區封閉管理,防疫正是艱鉅時刻,也不確定晚上幾點能結束工作,就說了句“我晚上儘量過去。”沒想到這竟成了和母親的永別。當天晚上我工作到21點多,想著這個點去了媽媽也休息了,就沒過去。19日凌晨1點,當我在搶救室看到她時,已經沒了氣息。從醫院出來走在無人的街上淚流滿面,腦海裡就一句話,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我知道她不願意離開我們,含辛茹苦把我們四個孩子撫養大,現在生活好了,想看著我們。在甘井子區椒金山街道金旺社區書記的崗位上工作了15年,我今年就要退休了。我熱愛這份工作,帶領社區的兄弟姐妹們曾連續三年獲得優秀社區稱號,自己也獲得過甘井子區優秀共產黨員稱號,轄區居民都熱絡地叫我“主心骨”。媽媽卻是我“主心骨”,她始終告誡我,作為一名黨員,我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在黨和國家、居民群眾最需要的時候儘可能為轄區的百姓多做點事。

相信媽媽能夠理解女兒的忠孝不能兩全。天國裡沒有病痛的折磨,沒有煩惱憂傷,還有爸爸陪她,媽媽安好。

大連新聞傳媒集團記者唐東麗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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