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蝴蝶•蓝•绿•墓场

母亲•蝴蝶•蓝•绿•墓场


史纯民

死着的和活着的 都静静的

蓝的天 绿的树 白色的石碑和走着的人

都静静的

只有蝴蝶在飞

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

也有鲜艳花色的

都静静的 不出声地搧动着翅膀

它们在阴阳两界飞翔 带着一种跨越的神秘 和

―种沟通的神会


纳博科夫你怎么不到这儿扑蝴蝶

用你的大网袋把这里无声的千言万语

装回去 制成标本 贴在书里

做成千古名作


这里也有梁祝的传唱吗

盛中国*的提琴在指挥蝴蝶们舞蹈

把死亡的忠贞化为歌颂的不朽

当此大任的蝴蝶们用生命的苦汁炼化着异变

走过碑石 寻着埋在地下的芳香

无声地翩飞出依依的眷恋


母亲住在这里十年了

坐在山上 可以看到海

如今有一座大学城就在你的脚下

会有很多年轻的风景在你眼前演出

你不会忘了我们兄弟姐妹

我们都是你的骨肉

虽然我们都已白发

一些年后 我们肯定会固定在哪里

再也不能来看你

我想我还是住到海里

乘着潮水每天都能见面

我用海蓝色的水为你的病腿泡脚


其实剩下的日子都在思念

你还活在我们心里

早早晚晚都会想着你

绿豆糕里有着你的味道

巴鱼饺子里还是你调和的馅


如今 我的人生 只有一个坐标

母亲 你的墓碑

静静的 这里没有标语 没有广告

你说过 什么话也能咽在肚子里

如今这里只有让你放心的安静

还有未尽的情感

化作蝴蝶无言的徘徊

在所有的蓝的绿的白的沉寂中

只有这个纯美无邪的留连

传递着我们的话语


这里有被接受了死亡的现实

这里有被接受了悲伤的现实

这里有一种平衡

生者接受了死者的告别

死者接受了生者的怀念

有过多少精彩 有过多少苦闷

有过多少过节 有过多少猜疑

都在这里归零 平衡

所以这里安静 沉默凝固的安静


能感到死亡与生存的体温的调和

能感到死亡与生存的呼吸的连通

墓场

死着的和活着的都静静的

泪水 思念 忏悔 都是蝴蝶

静静的


猛然抬头 头顶是摄人心魄的蓝天

母亲 是你为我们的到来 把蓝天点燃

透明的 能把心底看穿的蓝

这是只有死亡才能如此坦然的不含杂质的蓝

包容了春夏秋冬的蓝

平展了山川崎岖的蓝

火山燃尽了激情的干净的蓝

大海怒放了压抑的熨贴的蓝

霍金脑中展开宇宙的那种通透的蓝

音乐大厅散尽了乐声和掌声的那种留白的蓝

在舒曼的妻子的墓前 勃拉姆斯用提琴拉出那种纯爱的蓝

只有儿子才能寻到的母亲眼里的那种神圣的蓝


墓场天空的蓝

你何以如此广博

你何以如此透彻

你何以如此淡漠如此从容

没有欲望没有奢侈没有谄媚


下了山 出了墓场 跨过大街

你再抬头 便再也没有这样平静的蓝


这么青翠的绿

这么有活力的绿

只有死着才能有这样的绿吗


浓郁的绿呵茂密的绿

高山的绿呵成熟的绿

草原的绿呵自由的绿


为什么墓场这样绿

这样平安的 大块大块 大朵大朵 垂直的平坦的满山的绿

每个死着的都被绿环围着拥抱着亲吻着

伸手就能够到绿色

是你腾空了住屋给了儿孙伸展空间的大度

是你用死亡的沉默表达不再责难不再议论的宽容

是死亡的伟大让你们得到这样的赞赏

活着的 死着的有你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品质

活着的 死着的永远比你高贵


绿色的旗帜飘扬在墓场

松 柏 凡是养眼的绿色都在这里生长

死亡披上了绿色显得生机勃勃

是死亡的魅力让它们定格

是死亡的哲学让它们长青

长青的绿色陪伴死亡 这是最美的搭配


母亲生前总爱坐在窗台

守望着楼下那片绿地

它被一个爱绿茵的市长变成草坪

它被一个爱种花的市长变成花园

它被一个爱植树的市长变成树林

在母亲眼里它就是个吊车拖拉机忙碌的工地


如今 没有了风景的伤逝

两株塔松站在身旁

白色的大理石椅上

穿着喜欢的墨绿呢外套

围着兰花的丝巾

母亲还是在把一切当成身外的风景


母亲在我耳边说

儿子 腿痛 走不动楼梯了


妈妈 躺下吧

我画两只蝴蝶 陪着你


史纯民,青岛人。曾在《收获》、《小说界》、《小说家》、《莽原》、《中篇小说选刋>等刋物发表过中篇小说。1986年中篇小说《凤凰山恩仇》曾拍摄过同名电视连续剧。出版过中篇小说集,2008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海妖时代》。晚年休闲涂鸦,有诗集《缺角》等。


感觉像诗 || 母亲•蝴蝶•蓝•绿•墓场

缺角 篆刻 王佳(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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