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樅陽是魚米之鄉,它無與倫比的水鄉風貌和自然景觀,自古就是騷人墨客歌詠的對象。明代寧波籍抗清英雄張煌言在這裡留下了一首名為《樅陽謠》的詩歌。

姚瑩,桐城人,晚清史學家、文學家,姚鼐侄孫。姚瑩於嘉慶十二年中舉,次年為進士。此後曾遊幕廣東,在福建、江蘇任過地方官。兩篇(首)同題《樅陽謠》,一詩一文,千古佳話。

張煌言的《樅陽謠》:

八尺風帆百丈牽,樅陽湖裡去如煙。

江南米價秋來長,喜殺桐艚賣稻船。

沿湖下網蕩湖船,網內纖鱗錦樣鮮。

燈火湖光兒女笑,魚秧種得不須田。

姚瑩在《樅陽謠》一文的開頭先引用了這首詩,然後,他接著寫道:

“此明季鄞人張煌言作《樅陽謠》也。《明詩綜》收之。餘因憶丁卯冬,由貴池渡江,歸徑樅陽,時方漕兌,糧艘皆泊江口,滿河桐艚鱗次雲集。餘以小舟逶迤其間,間知時歲大熟,自官糧外,載稻出賣於鄰境者甚眾。心極喜之。既而,餘舟由小河達菜子湖,則四圍屏幛,一鏡涵天。清曉,煙日明濛,盪漾紅碧;漁人繒網,歷歷如畫。餘城居,至樅陽時少,比又以歲迫,不及窮覽。今來嶺徼,忽已四冬,讀此詩,恍見故鄉風景,而展轉不歸,為之悵然。因錄之以志鄉思。桐艚者,形狹而而長,吾鄉專以載米,漕兌出境皆用之。”

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巧的是,張煌言和姚瑩都是著名的民族英雄,張煌言堅持抗清達十九年之久,姚瑩在臺灣勇擊英軍,五戰五勝。他們不約而同地寫下《樅陽謠》,就是有感於樅陽優美絕倫的水鄉風貌。

在史學界,素來將張煌言與鄭成功、李定國並舉,認為他們是抗清鬥爭後期湧現出來的三位最突出的愛國將領。

張煌言(1620—1664),字玄著,號蒼水,浙江鄞縣人,明崇禎十五年(1642年)舉人、文學家。清順治二年(1645年),與錢肅樂起兵邑中,奉魯王至紹興監國,先後任翰林院編修、兵科給事中。順治七年(1650年),清軍攻陷浙閩,魯王退據舟山群島。張煌言時任兵部左侍郎,次年又奉魯王之命入閩,與鄭成功聯合,其後數次攻入長江,打擊清軍。

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魯王兵敗後,桂王在華南稱帝,即永曆帝,張煌言再入永曆朝,任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張煌言與鄭成功分兵北征,攻入安徽後,兵敗,隻身潛行兩千裡,返回台州。鄭成功據守臺灣,張煌言在閩北困守。此後,鄭成功在臺病故,桂王在雲南被害,魯王亦死於金門,明朝幾個小朝廷壽終正寢,張煌言已無主可保。

康熙三年(1664年),張煌言在與清軍海戰慘敗後,退居懸岙島,部伍散盡,因叛徒出賣不幸被俘,經多次勸降無效後被殺,葬於西湖南屏山下。

這就是張煌言抗清的大致經過。那麼,張煌言是怎樣來到樅陽的呢?由上面的介紹可知,他在安徽兵敗時,在潛返途中經過樅陽鎮,寫下了《樅陽謠》。

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南疆繹史》載:“故人之友,亦以觀變自江上來者,識為張司馬(張煌言);憐其忠悃,教之由樅陽渡黃湓(河名,跨東至、石臺、貴池三縣境)。溯江而上,抵東流之張家灘登岸,走建德、祁門亂山間。比又病瘧,力疾趨休寧,買棹入嚴陵;浙之人熟其貌,仍作山中行。”黃宗羲的《賜姓始末》一文也記載了這件事:“煌言趨銅陵,與楚師遇;兵潰,變姓名,從建德祁門山中出天台以入海。”

那場戰爭的經過是這樣的,順治己亥年(1659年),鄭成功揮師進攻金陵,張煌言率部揚帆直入安慶。可惜,由於清軍勢力強大,兩支隊伍最終都遭到慘敗。鄭成功兵敗入臺,張煌言亦棄舟登岸,北入霍山縣境,于山間潛行,迷失了道路。

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幸運的是,他在安慶高河埠遇到了一位在此採藥的故人,他勸張煌言改變計劃,渡江南行。賣藥人說,安慶方向有賣稻的船,往來大江南北,可取道樅陽湖再入長江。就這樣,張煌言來到了樅陽湖,乘船渡江至黃湓,再歷建德、祁門、休寧等皖南諸縣,秘密到達浙江某海島。賣藥人說的“樅陽湖”應該就是指菜子湖,張煌言由懷寧高河到達菜子湖,再經樅陽長河抵達長江,然後至江南。這大約就是張煌言的潛逃路線。

《樅陽謠》就是張煌言在秘密行舟於樅陽湖時,有感而發,即興而作。

張煌言崇高的民族氣節贏得了世人的尊重。他被清軍抓住後,被帶到杭州,上至總督巡撫,下至普通軍民,人人都非常敬佩他,杭州人更是以一睹他的尊容為幸事。他在從容就義前,遙望西湖鳳凰山一帶,說了一句話:“好山色!”說罷,便命在旁官吏筆錄,口述《絕命詩》一首:“我年四十五,恰逢九月七。大廈已不支,成仁萬事畢!”於是端坐就義,壯烈犧牲。

張煌言與姚瑩的《樅陽謠》

張煌言的《樅陽謠》寫得親切可親,興奮的心情溢於言表。如果不瞭解當時的背景,我們根本不會想到這是一位亡命天涯的的抗清英雄所寫,它更像是出自一位遊山玩水的詩人手筆。

一個愛國的人,他必然愛鄉。儘管張煌言不是樅陽人,但是,樅陽的山水風光、漁家生活讓他產生了強烈的家園之戀。英雄,原也是性情中人,他羨慕樅陽老百姓這種一網魚蝦一網糧式的安詳生活。可是,由於肩負著抗清使命,他不得不選擇了血腥和暴力。

姚瑩的《樅陽謠》是他在福建當官時思鄉而作。“今來嶺徼,忽已四冬”,嶺徼,指五嶺以南地區。姚瑩由張煌言的《樅陽謠》而引發了思鄉之情,他回憶起自己當年在家鄉由貴池乘舟返鄉時,看見樅陽長河上漕船雲集、百姓喜慶豐收的壯觀景象。就是在那一年,他考中了舉人,次年又高中進士,然後到南方為官,一晃已是四年。

張煌言和姚瑩的《樅陽謠》,異曲而同工,表現的都是豪氣干雲的英雄們的家園之戀。樅陽,就是這樣一方讓人無限眷戀的神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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