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當年為我擋父親巴掌的弟弟,如今成了一個“油膩中年”

圖:來自網絡


再好的感情總有淡的一天,再親近的人也會有疏遠的時候,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都有各自交往的圈子,都有各自的家庭,甚至,一母同胞的姐弟,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蝕,有可能在人流中走散。



我們生長的地方,是蘇北一個偏僻的小村,三年前,才修通了通往村裡的水泥路。父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


故事:當年為我擋父親巴掌的弟弟,如今成了一個“油膩中年”


我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在我的記憶裡,弟弟自五六歲時,就是村人眼中的“小大人”,她能說會道,舉止得體,敢做敢當。


弟弟小我三歲,8歲那年,一個外地的貨郎搖著“撥郎鼓”來到了我們的村莊,聽到“咚咚咚咚”的聲響,我馬上跑出去圍觀,看到誘人的花米團,我口水都要流了下來,身上沒錢,於是我在父親放錢的抽屜裡,偷偷地拿了兩元錢。


原以為這暗行的一切無人知曉,但細心的父親還是發現了端倪,晚上睡覺前,喝了酒的父親把我和弟弟叫到床前,厲聲責問錢的去向。看著父親眼睛裡冒著的兇光,我嚇得不敢發出任何聲響。見我們都默不作聲,惱羞成怒的父親於是說,既然這樣,那就兩個一塊收拾。


隨之,他揚起巴掌,就對著我的肩上打過來。不知為何,年幼的弟弟竟一下子衝到父親面前,哭著哀求道,爸爸,是我偷偷拿去買好吃的了,和姐姐無關……氣急敗壞的父親,把滿腹的怒火發洩在弟弟身上。


那是我見過弟弟唯一的一次捱打。事實上,生活中的父親並不是那樣缺少理智,也很少指責我們,只是,他特別憎恨偷偷摸摸的行為。


夜裡,累了一天的父親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而我卻在被窩裡忐忑不安,我很擔心弟弟反悔再告我的狀。而他在床那頭不斷地呻吟著,母親不停地安慰,他始終一言未發。


時隔多年,我始終自責當時的懦弱,竟讓比我還小的弟弟揹負罪責,他當時果敢的樣子,像一張無法被塗抹的畫面,在我心裡隱藏。



我是家中的老大,按照常規,應該是我呵護弟弟,但事實卻是相反,村裡一起玩的小夥伴,如果有誰對我出言不遜,或是欺負我了,弟弟就會衝在前面來保護我。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他總是讓著我。因此,日久天長,我也心安理得了享受著弟弟的庇護。


弟弟體育比較好,尤其是長跑,在全縣比賽時,多次進入前三名,高二分科時,為了報考體育,他選擇了理科。而那年,我在徐州師範學院即將畢業,雖然學費不高,但對家裡而言,還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而弟弟每天訓練,這麼大的運動量,常常需要一些營養來維持。儘管如此,弟弟始終沒有叫苦,每週僅僅從父母那裡拿兩三塊錢的伙食費(糧食自帶)。


畢業後,我定向分配到家鄉的小鎮任教,弟弟考入了淮海工學院,為了能夠讓弟弟順利求學,我從單位預支2000元給他當學費,自己每月只領200元當生活費,縱然這樣,父母以他為傲,我也一度以他為榮。


故事:當年為我擋父親巴掌的弟弟,如今成了一個“油膩中年”


弟弟畢業時,我已經結婚了,愛人是鄉鎮裡的一名小領導,那時在鎮上買了套房子,生活沒什麼壓力。


弟弟在縣裡一所中學做體育老師,當時工資每月才450元,工作的第二年,他找了一個對象,是紗廠的一名女工,女孩高中文化。我想勸弟弟再試著談個有文憑且工作穩定的女孩,但急於做爺爺奶奶的父母,直接打斷我的說話,能找個有工作的就不錯了。


弟弟結婚時,家裡的開支基本都是我支付的,他在縣裡買房的首付款也是我借給他的,包括後來紗廠倒閉,他媳婦的工作,也是我老公給幫忙重新安排的。


只是,這樣的施與受,並沒有讓我們姐弟之間愈發親近,相反,有些東西正在我們之間慢慢失去。


有時,週日我也會帶著父母去弟弟那裡,每次看到他,他幾乎沒有適閒的時候,要不就是打掃衛生,要不就是到市場買菜,要不就是帶著兒子去學琴,看到這些,我就忍不住沒好氣的對弟弟說:“父母輕易不來一趟,來了你就這個樣子?”而弟弟則一臉無奈地說:“她在加班,家裡的事總得有人做吧!”


我原以為見到弟弟,我們一家人坐在那裡,會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但,歲月的更迭,我心理預期的溫暖,總是難以企及。我和弟弟,再也不像兒時那樣,為了一件小事,而興奮的聊上幾個小時了。


我努力地試著用記憶來修補我們之間的疏離。記得弟弟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那年的夏天晚上,我們倆睡在東屋的陽臺上,彼此談各自的理想,弟弟說,將來長大了,他想在鎮上開一家服裝店,賺很多很多的錢,給我買一輛女式單車,然後再給妹妹買一個漂亮的裙子。


我們為此憧憬著,也努力著。當我問起弟弟是否還記得童年這溫暖的一幕時,他竟然冷著臉說:“不會吧,我怎麼沒啥印象?”


而他一旦停下來,則是言無不盡,連我和父母插嘴的機會都沒有。他訴說同事之間的爾虞我詐,抱怨收入和付出不等價,抱怨妻子常常加班加點不顧及家裡,責怪岳父岳母的自私冷酷,說哪裡的菜價便宜多少多少……


聽著弟弟喋喋不休,我忽然覺得眼前的弟弟,變得如此讓我陌生。這還是我那個仗義、耿直、帥氣、無畏、有擔當的弟弟嗎?


故事:當年為我擋父親巴掌的弟弟,如今成了一個“油膩中年”


生活,令他變得如此粗糙,讓我既無法與他親近,也不可控地在心裡輕視他,並悲哀地任由我們姐弟倆在時光中,無奈的陌生。



妹妹婚事定下來之後,我私下裡給了她一萬元。當年,成績優異的妹妹,也可以像我們一樣,讀書上大學,但鑑於家條件的限制,懂事的妹妹提前下學,幫父母在農村幹活。為此,我總覺得欠妹妹很多很多。


如今妹妹就要結婚了,我打心裡為他祝福,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幫她一些,也是我分內的事情。


可誰知,母親竟把這件事告訴了弟弟。妹妹結婚的頭一天,弟弟給我打來了電話,語氣十分不友好,他直呼我的名字,並大聲責問:“你有錢,我不羨慕,但你這樣給妹妹錢,我堅決反對,你這樣做,我這做哥哥的,臉往哪裡擱?你這不是間接地打我臉嗎?”


那一刻,我簡直氣暈了,我直接回復了他四個字——不可理喻。


我們的矛盾,也由此真正開始。不久,弟弟賭氣直接讓弟媳辭掉了我老公介紹的那份工作。


辭職後的弟媳,先後換了幾份工作,在私企裡做過倉管員,在商場裡賣過服裝,也和人合夥開過小飯館,但都好景不長。


後來,弟媳接觸了直銷。一年後,弟弟在工作之餘,也開始從事這塊,直銷成了他們家的事業。


不知是基於什麼樣的考量,打算和我“恩斷義絕”的弟弟,忽然主動聯繫了我。甚至有幾次,邀約我去他家裡去坐坐。

作為姐姐,我沒有那麼小氣,畢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至親的親人。去了弟弟家之後,他們夫妻倆對我百般殷勤。但他們所有的話題,無一例外的都和自己所經營的直銷產品相關。

我是一個注重感情的人,可以想象,我家用的牙膏、肥皂、清洗劑、沐浴露等等生活用品便全換成了,弟弟的直銷產品,但還遠不止這些,在她巧舌如簧的說服下,我一時抹不開情面,又接二連三買了弟弟推薦的化妝品和保健品……

脾氣很好的老公看到後,很不耐煩,指著書房裡一堆堆的產品,生氣地問我:“咱家是不是要開化妝品店了?”

有一次,我和單位的小姐妹去三亞旅遊,期間,弟弟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打,我接了弟弟的電話。正如我所料,我又接受了他一次沒完沒了的洗腦。說實話,我害怕接他的原因,不僅僅是花錢買他的產品,而是他沒完沒了缺失了人情味的宣傳和鼓譟,讓我如坐針氈,如同受刑般痛苦……


如今42歲的弟弟,由高三時的128斤,成了180斤,活脫脫成了一個“油膩中年”,做了這麼多年的體育教師,我也不知道他自己在怎樣教學生如何鍛鍊,如何保養身體?


他們夫妻還是老樣子,無論和哪個親戚見面,都是談他們的直銷“事業”,談他們的健康理念,通常大家都是嗤之一笑,並沒有按著他們的思路回應。


偶爾,我還會買弟弟的產品,我們那點可憐的親情,也許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在維繫著。


故事:當年為我擋父親巴掌的弟弟,如今成了一個“油膩中年”


有時,我不禁問:是誰讓弟弟蛻變成如今的樣子?變得如此世故,變得如此現實,變得如此不通情理,變得如此唯利是圖,變得……


這樣的疑問,盪漾在我的心頭時,嘆息就會淹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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