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山地方誌-歷史記憶】李騰鵬‖童年拾遺·自然篇

【前言】年逾古稀,經歷了新中國由積貧積弱到屹立於世界強國之林的全過程。幾十年的磨礪,幾十年的奮鬥,兒時的記憶,不時在眼前浮現,既有童趣,也有童真,偶爾還有辛酸。空閒無事,將兒時的見聞,留諸筆端,讓未經歷過那段歷史的年輕人感受只有我們這一輩人體味的童年。無文字記載,記憶只是一些片斷,故名《童年拾遺》。為使撿起來的東西能有序鋪陳,《拾遺》可分為自然、社會、小學生活三篇。


【蘆山地方誌-歷史記憶】李騰鵬‖童年拾遺·自然篇

童年拾遺·自然篇

李騰鵬


60多年,自然界已面目全非。兒時,自有記憶開始,看到的同現在很不一樣。就說樹吧,記憶中,河邊、山腳、房屋周圍全是大樹。楨楠、柏樹、青槓等高大挺拔,麻柳樹則樹冦碩大,遮天蔽日。那時,記得我家大院後面有一大草坪,有3株麻柳,幾人合抱的樹幹,中空一大洞,我們幾個小朋友經常於樹洞中捉迷藏,這個樹洞出,那個樹洞藏,麻柳樹之大,可見一斑。家中菜園地邊有1棵楨楠,解放初期修飛仙關鋼索吊橋,不知是賣還是政府徵用做橋面木枋,10多人從砍到運走,用了10多天時間(那時一切全靠人力)。大院後花園上面有10多株大樹構成的小樹林,一次下雨起風,吹斷1枝樹枝,將房屋砸壞1間。10多棵樹,每棵直徑都在1米以上。山坡、河岸、溝邊的大樹就更多了。依稀記得兒時的家鄉山腳全是樹林和竹林,竹林以斑竹為主。山腰是玉米地,山頂青一色香杉林。香杉樹都是幾十上百年的老樹,30釐米直徑以上的很多。這些大樹,逐年砍伐,到1958年大辦鋼鐵後,就基本上看不見了。

樹多林多,飛禽走獸也多。雖處於人口稠密的村落,晚上小孩是不敢出門的,因為不時會聽到誰家豬或狗被豹子叼走了。如若晚上豬圈沒蓋嚴實,圈中的豬就會變成豹子的美食。大人們時時告誡小孩“小心金錢豹吃人”,也時有傳聞,某人被金錢豹咬傷,某小孩被金錢豹吃了。山腳的樹林,也許就是豹子藏身的地方。解放初期,解放軍剿匪,武裝隊建立,槍多了,大的猛獸逐漸少了。不過早晚可隨時聽到黃麂、野狗(家鄉老人們把西川狐狸叫野狗)悽癘的叫聲。老人們總說,“黃麂叫喚要死人”,但黃麂每天都在叫,也沒見死人,心中也在想,老人的說法也許是假的。還有松鼠,那可多了。只要有樹有竹的地方,總有松鼠由這樹竄到那樹,由這竹竄到那竹,時而還在竹梢上打著鞦韆。農民喂的雞鴨,晚上沒關好,就會被野貓子吃掉。喜歡打獵的年輕人,只要牽上獵狗出發,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黃麂、獐子、土豬……總要撈點回家,當然,也時有獵狗被豹子吃掉的事情發生。運氣好的話,還可能獵到野豬或老熊。


【蘆山地方誌-歷史記憶】李騰鵬‖童年拾遺·自然篇

野獸多,飛禽更多。房前屋後大樹上,是烏鴉、喜鵲、斑鳩等棲棲的天堂。有時可見一大群烏鴉結隊而飛,黑壓壓一片,飛過頭頂呼呼的聲音,可使人驚悸。喜鵲則兩三隻一起,於樹上跳躍,喳喳的叫聲給人以喜悅之感。斑鳩可多隻居於一樹,間或也有一隻獨處一樹,咕咕地叫個不停。有時可見雄鷹翱翔於天際,見到地上的野兔、田鼠,或小鳥等則疾速下撲,抓住獵物後迅疾飛往樹梢或巨石,從容享受。鄉民們孵出的小雞,無論在庭院中還是大路上,稍不留神,就可能成為鷹或鷂的最美享受。春秋兩季,時時可見大雁結隊南來北往,隊形時而象犁鏵,時而象簸箕,我們一群小朋友會跟隨雁群大喊“鏵頭鏵頭尖尖,簸箕簸箕圓圓”,大雁還有時真按我們的喊聲變換隊形,如遇這種情況,小朋友們便高興得又唱又跳。冬天,竹林中,大樹下,是小朋友們捕鳥的天堂。用1只瓦片,3支小竹棍,做成瓦窠子,撒點稻穀,小鳥啄食,觸動竹棍,瓦片即倒下罩住小鳥;還可用小竹杆做成吊杆,下設機關,小鳥啄食,即被拴住。抓住的大多是紅豆雀或麻雀等小鳥,只要逮住紅豆雀,我們會高興得不得了,用籠子養著,時時把玩。還有竹雞,大人們會帶著我們晚上去打竹雞,用電筒或火把一照,竹雞就會聚攏在一起,用砂彈火藥槍打,最多時一槍可打下10多隻。竹雞、斑鳩、麻雀等肉十分鮮嫩可口,家鄉有“斑四兩,竹半斤,麻雀一兩(十六定位稱)不消稱”,也有“走得的蝟子,飛得的斑鳩(言蝟子肉、斑鳩肉是走獸、飛禽類最美的肉食)”的民謠,所以能打到竹雞、斑鳩,吃到竹雞、斑鳩肉是非常高興的事。時時見到的小鳥還有貓頭鷹、白頭翁、青菜婆、金畫眉、土畫眉、偷倉子、點水雀、黑八哥等等。河岸邊,河灘上還常常見到一群群的野鴨、魚老鴰(捕魚的鸕鷀)。飛仙峽懸崖上隨時有大群的魚老鴰棲棲,所以也就叫老鴰巖,是當時天、蘆、雅三縣老百姓非常熟悉的地名。河裡的野鴨從晚秋到夏初,可謂成群結隊,隨處可見。由於生態的不斷破壞,不知從何時開始,烏鴉、喜鵲、斑鳩、魚老鴰、鷹等已不見了,南來北往的大雁也見不到了,還有經常立於冬水田田坎的老鸛、黃雞婆等鳥類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兒時所見的蘆山河,河面比現在寬闊。一年四季除夏季發大水外,河水清冽透明,河床裡全是石和青砂,見不到一點泥漿。沿河有熊河壩、羅帶壩、百家店、禾茂壩的老百姓直接在河裡背水吃。我們在河邊玩耍,渴了,就用手捧河水喝,河水甘甜可口。河中游魚很多,春天,魚繁時節,可見一群群魚兒奮力遊向上遊,黑黢黢一片,成百上千條,景象十分壯觀。打魚者或小木船載馴熟的魚老鴰、水獺叼魚,或魚杆系彎針鉤魚,很少有人釣魚、網魚,沒有炸魚、電魚的。用木船打魚者,用細繩繫住魚老鴰或水獺的脖子,使它不能將抓到魚兒直接吞下,然後將它們放入河中,它們抓到魚回到船上,主人取下魚後,會獎勵它們點食物,然後放它們繼續抓魚。鉤魚者,直接將魚線和魚鉤甩入水中,不斷拉扯魚線,直至彎針鉤住魚。稍有技術的打魚者抓魚是很容易的事。有一次同族中一個叔叔下河鉤魚,見他把魚鉤甩入河裡,拉了沒幾下,只見魚竿猛烈抖動,叔叔便隨著魚竿快速來回跑動,直至魚兒跑不動了,拖至河邊,用鐵攬將魚攬上岸,回家一稱,9斤多重。除大河外,流入大河的山溝魚也不少。家鄉老君溪、八橋溝等山溝,什麼黃辣丁、石扒子等很多。雅魚也不少,幾兩乃至1斤多大條的。老君溪鐵索橋下有一深潭,水面約30多平方米,水清澈見底,潭中游魚不計其數。站在橋上觀看,見遊弋群魚烏黑一片,偶爾有翻身的,銀色光亮閃爍,駐足觀者甚眾。稍大點的小孩用手摸,可捉到黃辣丁、石扒子等小魚。大人們則用藤本植物苦葛,搗破後將汁洗入水中,一會兒滿溝都是被毒而窒息的魚,每次可撈10多斤,多時可達幾十斤。小溝裡、水田中泥鰍非常多,但沒有人吃,大人們說,泥鰍吃了眼睛會瞎。照黃鱔也是小時候愉快的事,秧子一插下田,就是照黃鱔的好時節。照黃鱔的都是一些年輕人,用三片鋸有齒的竹片,做成黃鱔夾子,水田中用火把一照,黃鱔一動不動,有齒的夾子夾住它,螁不掉,放在桶中,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夾上幾斤。每次夾黃鱔,我們都會屁顛屁顛的跟著他們,圖個熱鬧。除魚外,山溪中還一種蛙類動物,因叫聲梆梆梆的,人們把它叫梆梆魚,也叫木槐。其肉鮮美,肉湯雪白,大人小孩都很喜歡吃。春夏的晚上,打著火把,帶著口袋,幾個小夥伴跟著大人一起,總要抓上一、二十個,去皮後,加入大蒜燉上一鍋湯,10多個人聚在一起,邊吃邊笑,熱熱鬧鬧。


【蘆山地方誌-歷史記憶】李騰鵬‖童年拾遺·自然篇

幼年時,感覺氣候遠沒有現在這樣熱。從霜降開始,天氣大多以晴天為主,霜是差不多每天都有的。大人們說,霜分為青霜和白頭霜,青霜只看到菜葉顏色變暗,稍微有點蔫。白頭霜就不同了,菜葉,樹枝,地上白白的,象下了一場小雪。凡有靜水的地方,往往會結一層薄薄的冰。茅屋(那時,農村房屋有很多是簡易的茅草房)簷上,一支支茅草下端是一支支小小的冰棍。路是泥濘小道,若走路踩到小水凼,冰塊會咔咔著響,冰破後,會濺起一腳的泥漿。記得幼時,每年至少要下三、四場大雪。下雪,一般在農曆小雪到次年立春前,一次大雪,山、樹、房、路、草坪白茫茫一片。下雪天是小朋友們非常喜歡的,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十分快樂。即使那時沒棉褲、絨褲、毛褲,只有單褲穿,也不會感覺到冷。夏天,感覺不到象現在夏天的炙熱,雖還是熱,大人們早晚勞作,中午在樹陰下、小溪邊納涼,沒電扇,沒空調,最多用蒲扇搧一下。記得官路邊陳家屋簷下,有幾條長凳,每條1丈多長,1尺多寬,是給背腳準備的歇凳,夏天炎熱的晚上,男女老少10多人坐在長凳上吹牛,一直到深夜。

記得小時候地震比較多,那時,大人們叫地動,說是地門龍神翻身。如果是晚上,床會搖動,住的木房也會嘎嘎著響,但那時彷彿習以為常,從沒有人逃避。白天地震,有時會看到房屋左右搖晃。現在看來都是一些小地震,大的地震沒發生過。只有一次感覺較強烈的,以後聽說是康定地震。

(注:圖片引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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