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兒童色情內容的非法傳播問題，不能只打擊論壇、社群這樣的末端平臺，而應嚴厲打擊源頭。
記者 | 王仲昀
“自己看群文件，清單或預覽圖，需要的給管理發消息說編號就是，均為百度雲盤壓縮文件。”這是一個專門交易未成年人色情內容的QQ群的公告。
當《新民週刊》記者與群管理員聯繫後，給對方發了條消息：“5、T先生約P（約P中學生），13G，35元”。對方立馬回覆：“5號，35元。”還沒等記者詢問支付方式，對方已經發來一張支付寶收款二維碼。
繼韓國“N號房”事件後，國內長期存在的兒童色情網站再度進入公眾視野。《新民週刊》調查後發現，這些不堪入目的未成年人色情內容在網絡上無處不在。就在記者進入上述群聊後的半小時內，已有5人進群，而這個名為“新年快樂”的QQ群共有近2000人，非法售賣的色情內容近百條。
存在已久的“黑色產業鏈”
2018年1月，新浪微博以打擊兒童性侵、兒童色情為主業的“黑客凱文”，收到了一名粉絲舉報的線索。該粉絲稱，居住地位於哈爾濱市呼蘭區的一名李姓男子涉嫌以招募淘寶童裝模特為幌子猥褻兒童。
凱文進入李某的微博和QQ空間，發現了李某親吻多名男童的照片和其撰寫的記錄。完成取證之後，他聯繫了長期合作的新浪微博、騰訊工作人員，將相關證據打碼後發佈，並在微博@了當地公安。
大約一小時後，李某的賬號被封。一個半小時後，哈爾濱公安部門與凱文取得聯繫。隨後，公安部門展開調查。3天后，李某被刑拘。
這起性侵兒童並進行傳播的案件不是個案。近年來，一些不法分子拍攝、售賣兒童色情視頻或圖片，將肆意猥褻、侵害兒童的行為變現牟利，已形成一條黑色產業鏈。
兩年過後，“黑客凱文”依然在微博上專注打擊兒童色情內容，平均每個月都會收到幾百條來自粉絲的報料。有特殊情況時，一天就有幾百條。同時，像他這樣的“獵手”越來越多。今年3月26日下午，一名認證信息為知名電視劇博主的微博大V，舉報多家兒童色情網站後再度引發人們關注。
這名博主介紹，他陸續接到許多粉絲私信，稱芽苗論壇、蘿莉網、呦樂園、蘿莉天國等多家色情網站長期散佈兒童色情內容。因此，他決定公開號召網友一起舉報。而根據此前《新京報》報道，這些網站首頁均充斥著未成年人裸露身體的圖片，每張圖片下面還配有“四歲幼女”“大眼漂亮蘿莉”“初高中生”等吸引用戶點擊的字眼。
芽苗論壇網站截圖 圖｜《新京報》
此後，經過媒體與廣大網友舉報，上述網站已關閉。然而，一批網站被舉報、關閉，很快又有不法分子“死灰復燃”。
3月底，《新民週刊》記者調查發現，類似的論壇和討論群仍然可以在網上輕易搜索到。以記者所在的“新年快樂”群為例，記者看到明碼標價進行“售賣”的內容多達幾十條。這些色情內容，售價多在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這些發佈傳播兒童色情內容的網站，往往採取分級會員制。根據“消費者”充值金額不同，劃分為不同等級會員：“初級VIP會員333元/月，觀看10次；中級666元/月，觀看20次；高級999元/月，觀看60次。”除了通過充值獲得瀏覽權限，還有網站通過誘導傳銷方式讓“消費者”分享網站內容。每位用戶不斷將含有色情信息的網站地址加上相關配文分享給其他人後，即可獲得更高級別的權限。
監管懲處難點多
3月28日，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對外通報稱，經核查，芽苗論壇、次元公館等均為境外網站，目前已不能訪問。對反映情況中可追查的涉侵害未成年人具體線索正協調有關執法部門取證追蹤，如涉及境內的網站和人員，將依法嚴懲嚴辦。
事實上，近年來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已經公佈了多起涉兒童色情信息典型案件。其中多以誘騙兒童錄製、售賣淫穢視頻、建立社交群組傳播淫穢視頻等為主，辦案地域涉及全國各地。
監管部門的打擊力度並不小，可為什麼這些兒童色情網站、論壇與群組依舊層出不窮？北京大成（上海）律師事務所王永成律師告訴《新民週刊》，兒童色情內容地下鏈條猖獗發展的背後，是目前對其打擊的確存在多重困難——取證、認定及執法，都有切實難度。
“以這些拍攝和傳播兒童色情內容的人為例，如果他上傳的視頻達到10個，並通過視頻牟利，那麼就構成了‘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執法部門可以根據牟利金額與造成的社會危害性對其定罪。然而，如果他上傳視頻只有5個，另外還有5張圖片，加起來雖然有10個，但不夠成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只能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對其進行行政處罰。”
電影《熔爐》劇照
此外，根據“黑客凱文”的介紹，一些兒童色情網站的域名註冊地址和經營人所在地不在一處，一旦被發現，就切換新區域甚至境外服務器打“游擊戰”。
他曾多次舉報，但警方在對涉案人員歸屬地進行查詢後，若不屬於當地，則須彙報上級，再分派到非法人員歸屬地調查。
鏈條長、流程複雜，因此很多案例都難以查處。類似的還有非法網站和論壇將服務器設在境外這一問題。王永成對《新民週刊》表示，這些境外服務器的追蹤是懲辦此類案件非常重要的一環。如今，由於尚未建立起不同國家地區之間高效的司法協作體系，這一難題懸而未決。
此前，全國律師協會未成年人保護委員會委員鄭子殷曾提出，針對兒童色情內容的非法傳播問題，不能只打擊論壇、社群這樣的末端平臺，而應嚴厲打擊源頭。公安部門應嚴查視頻來源，對傳播平臺進行行政處罰，對源頭組織者要追究刑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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