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COVID-19（新冠肺炎）疫情從亞洲延燒到歐美，各國政府從觀望，到紛紛宣佈進入緊急狀態，一週內急轉直下。教育模範生芬蘭也沒幸免，但教育決策過程反反覆覆，讓全國老師、家長緊繃了一週。芬蘭赫爾辛基國際學校科技總監陳巧茵，在她的臉書上記錄了芬蘭停課始末，《親子天下》特別綜整呈現那一週的煎熬。
陳巧茵表示，芬蘭舉行全國高中畢業會考，但將原本兩、三週的考期縮短為一週；全球的IB學校取消五月的高中畢業考試；全芬蘭有60位醫護人員被感染，然而赫爾辛基新開幕商場、滑雪場依然人擠人大爆滿，沒人戴口罩……
陪伴每個父母和小孩，成為更好的自己。
停課期間，陳巧茵帶女兒來到公園放風。陳巧茵提供
赫爾辛基國際學校信息科技總監
3月13日是芬蘭教育界的黑色星期五。
歐洲各國紛紛停課，法國更是將開課日無限期延後。芬蘭確診人數持續增加，到今天已累積確診155例！所有校園氣氛已經緊繃到最高點。學生和老師的出席率創歷史新低，家長們的驚恐程度爆表，人人不安和害怕。
大張旗鼓準備停課，卻又不停了
赫爾辛基市政府上星期大張旗鼓在媒體上讓學校和民眾準備停課，讓老師學生帶書本回家，民眾下了班去超市囤貨，原本大家期盼12日晚上內閣連夜開會決定停課，今天早上卻通知維持原狀！
學校同事在英國的孩子確診，全部教職員士氣低落，家長擔心害怕。
第一次聽到芬蘭人抱怨政府，對政府失望，失去信心⋯⋯
赫爾辛基市政府說，將取消所有大於100人集會……但隨便一間學校每天中午吃飯都200～300人了，還共享餐具，餐桌，食物領取處。赫爾辛基市長也說，教育是社會的骨幹，而且是持續發展的最重要因素，不能隨便停課，停課也無助於停止傳播病毒，反而會在醫療保健中引起很多問題，醫療工作者很多工作是父母，如果停課，他們需要待在家裡無法支持醫療系統....
我心裡有感這次躲不了了，芬蘭一天不停課，老師們就挫著等。捱到下課，星期五下午滿街都是採購民生用品人潮，超市就像報紙上刊登的照片，每一個置物架都是空蕩蕩。
空蕩蕩的超市。陳巧茵提供
3月16日，芬蘭累計確診244例，這幾天也宣佈不再檢驗所有患者，只驗70歲以上和有其他有病史的患者。現在不鼓勵輕症求醫，要求輕症在家休息。將醫療資源留給最需要的人。
一樣的藍天白雲，一樣的湖畔，整個城市的氣氛卻不一樣，看著歐洲各國開始封邊境，關餐廳酒吧店家，限制民眾出門。不知道後面幾星期芬蘭會是什麼樣的面貌。趁還能出門趕快去空曠地走走。歐盟防疫局建議芬蘭停課，但芬蘭繼續固執不停課，芬蘭專家有自信自己可以處理。
在病毒流蔓延時，芬蘭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之一。地理位置偏僻，人口密度是世界最低的國家之一，人們天生就彼此相距甚遠，而公民多數人受過良好的教育，服從並信任當局。但是，這次所有的拖延可能把所有的優勢一次抹去。
「基礎教育法」不承認遠距學習
不久前讓芬蘭引以為傲的領導層，現在完全被抨擊是優柔寡斷，無法做決策，看了讓人好難過。
「如果芬蘭是第一個受到影響的國家，並且沒有其他國家的經驗或榜樣，那麼芬蘭政府似乎正在採取的『等待和觀望』策略是可以理解的，但現在完全不參考他國經驗，歐盟的指引，只相信自己的「專家」這是一種愚蠢，不負責任和致命的政策，」《赫爾辛基時報》批評。
這次決定不停課很大部分卡在芬蘭的《基礎教育法》。
為保障所有孩子有受課的義務和享用免費午餐的權利，芬蘭一到九年級的孩子必須完成指定時數，不得缺席太多；《基礎教育法》也不認同遠距學習為基礎教育的一部份，教育部堅持一定要到學校才算學習。赫爾辛基市政府一直提醒各學校一到九年級要繼續開課，也提醒學校要持續供應免費午餐，家長就算自行停課，學生還是有權利回學校吃午餐。
儘管芬蘭全國教師抗議學校再也不是安全的學習環境和工作場所，孩子的受教權不應該擺在孩子的健康前，非常時期要靈活變通……芬蘭政府的官方響應依然是，請老師和僱主（學校）溝通，僱主（學校）有責任和義務提供安全的工作環境，然後再加一句，「現在非常時期，任何十天內的病假不需要醫生證明」。
這一次，芬蘭政府真的惹毛全國學校，老師和家長們。
科技信息是芬蘭教育的弱點
芬蘭師生的數位學習能力，還沒有準備好。
儘管，芬蘭早在2009年就成為全世界第一個立法規定全民享有寬帶上網權利的國家，甚至明文規定最低上網速度。芬蘭目前95%的人口可以上網，也是網絡最普及的國家之一。2017年的統計，16歲以上的芬蘭人平均一人有3.2臺可以上網的載具。這次芬蘭全國遠距學習的家庭環境和其他國家相比，絕對佔了絕大優勢。
但芬蘭公立小學老師承認，科技信息一直是芬蘭教育的弱點。
平時一到九年級的孩子沒有配套的載具，個人帳戶或是數字學習平臺。一旦轉為「遠距教學」最多是帶書本和工作紙回家，很少學校有完整計算機課程，能讓孩子上網自主學習，無法達到溝通討論和實時給評語。芬蘭基礎教育的過時和與時代脫節，這次全被搬上臺面討論。
所幸我任教的赫爾辛基國際學校，很快決定3月18日起轉成遠距學習。擔任科技總監的我和同事們，趕工3天3夜硬擠出一個遠距學習網站。
我們在兩天內培訓老師、更新全校 iPad 和計算機、確定小學所有 iPad 上所有賬戶都已登入，並在一天之內全校測試。
遠距學習讓老師和學生一同用新的方法互動、學習。陳巧茵提供
芬蘭政府大動作、慢半拍
2020年3月16日晚間，芬蘭政府與芬蘭共和國總統聯合宣佈，由於新冠病毒的爆發，芬蘭進入國家緊急狀態。芬蘭政府決定採取更多的措施，以應對新型冠狀病毒疫情。這些措施的目的是保護人民，維護社會和經濟的運轉。這些措施從3月17日會持續至2020年4月13日。
芬蘭政府採取19項措施中，有幾項和老師、家長、教育相關：
● 幼兒園和學前教育將繼續開放，確保社會關鍵職能部門員工的孩子得到照顧，父母能夠繼續工作。政府建議，有能力的家長和監護人應把兒童留在家中照顧。
● 關閉學校，「接觸式教學」（面對面教學？）將被暫停。有兩種例外情況：社會關鍵職能部門員工的子女、以及有特殊需求的學生，提供學前班和1-3年級的接觸式教學。從3月18日起生效。
● 各級學校應提供儘可能廣泛的教學和指導方式，取代接觸式教學，包括遠距學習、各種數字學習方式和解決方案，並在必要時進行自學。
● 高中畢業考試（matriculation examination）如期在3月23日舉行，但將採取濃縮版本（過去考試分散在兩、三週內進行，今年濃縮在一週內完成），同時遵守衛生局的指示。
● 關閉所有國家和市級文化、娛樂和體育設施、青年中心、俱樂部、老年人日間護理服務以及康復設施。建議私營、第三方經營者以及宗教團體採取同樣措施。
● 公共部門僱主將指示僱員，在可能的情況下在家辦公。
● 無論是公共或私營部門，重要人員可不受《工作時間法》和《年假法》的規定約束。
芬蘭總理馬林表示，「今天，政府制定了芬蘭應對新型冠狀病毒的進一步措施。儘管情況特殊，我們會克服這種情況。社會將繼續運轉，今天是這樣，明天也是一樣。我們將會一起共度時艱。芬蘭不會像英國一樣實施『群體免疫』！ 」
3月17日遠距學習第一天。
緊繃了兩個星期，確定學校停課，我終於好好睡了一覺，一早精神百倍，開郵件也是滿滿來自家長的感謝信，看得心裡暖暖的。
在線學習 學生出席率百分百
令人感慨的是，其實全世界國際學校準備停課這一天，準備了近15年。在2001年的911事件後，美國國務院發起了學校緊急應變措施，多年來支持各地的學校，也包括美國境外的國際學校，制定標準作業程序，培訓學校領導層。
散佈在世界各地的國際學校，有許多在第三世界，戰亂地區，國際學校通常包括各國使館的孩子，容易成為恐攻目標。學校必須有危機應變處理的能力，火災，地震，水災，恐怖攻擊，槍手入校園，傳染病……培訓時不斷仿真數據庫受損，市區斷電，沒有網絡等等。我的工作是要確保緊急事件中學生的安全，和家長的溝通平臺，保護家長個資，學生學習紀錄，還有，讓學校在沒有建築物下還能夠繼續運作，不讓學習中斷。
我第一年到赫爾辛基，學校收到炸彈威脅。歐洲各地陸續傳出恐攻事件。離開芬蘭前，再碰上冠狀病毒停課。學校的緊急應變，15年來不斷地修正檢討，模擬演練，過去幾個月也大量參考各國各校的遠距學習經驗，這次的冠狀病毒緊急處理，除了和時間賽跑，壓力爆棚，看回去，其實都在我們的預測之內。
今天遠距學習正式啟動，也和赫爾辛基公立學校交流經驗，開放我們的標準作業程序和資源，希望能夠幫到更多的學校，老師，家長和學生，為芬蘭的教育界盡一分力。
3月19日芬蘭全國遠距學習第三天。全國頭條新聞是：
1. 一位爸爸沒穿褲子在家走動，轟動全班視訊；
2. 實施遠距教學後，家長都同意老師們應該加薪；
3. 學校遠距系統不好用，芬蘭的中學生上網串連，相偕到 App Store 和 Google Play 給超差評價，希望學校系統下架……
而我們學校的新聞是學生網上出席率竟然連續兩天百分之百！是這個學年度開學到現在的第一次。 學生的回饋是，第一次這樣學習很有趣，比較自由，比較多時間做事（寫作，做勞作），不用被課表綁住。老師的回饋是，原來平時那麼多會議都可以用電郵解決，很多會議也根本不用開。這是疫情帶來的意外驚喜發現。
閱讀更多 親子天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