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的“性恶论”跟孟子岂非殊途同归?

荀子的“性恶论”跟孟子岂非殊途同归?

荀子的主张,是把人性分成两半。


哪两半?


一半叫性,一半叫伪。


什么叫性?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12]


什么叫伪?可学而能,可事而成,谓之伪。[13]


也就是说,天生如此的就叫性,事在人为的就叫伪。


很清楚,性,就是人的自然属性;伪,就是人的社会属性。性和伪加起来,才相当于我们今天说的人性。这在荀子那里,就叫“性伪之分”。


这样区分,有什么意义?


解决善恶问题。


怎样解决?


恶来自性,善来自伪;性是恶的,伪是善的。


性则恶,伪则善,这确实高明。


于是我们终于知道,儒家主张的仁义道德,包括孟子主张的向善之心,是从哪里来的了。按照荀子的说法,是教育出来,熏陶出来,改造出来的。所以,善,是社会性。教育、熏陶、改造之前的性,是恶的。


这就是荀子的“性恶论”。


也就是说,荀子主张性恶,不是说人性恶,更不是说人性本恶,而是说人的自然属性恶。至于社会属性,则仍是善,也必须是善,只能是善。


所以,孟子的人性论,是“人性向善”,不是“人性本善”。荀子的人性论,也是“人性有恶”,而不是“人性本恶”。本恶,是韩非的主张,不是荀子的。


本恶与有恶,有什么区别?


不把人性看作本恶,就还有希望。因为人性之中除了性,还有伪。性战胜了伪,就是恶人;伪战胜了性,就是好人。一个人是善是恶,就看你选择的是性,还是伪。


那么,伪能战胜性吗?


能。因为性属于自然,伪属于人类。人定胜天,就包括战胜恶的天性和天性的恶。


这,就叫“化性而起伪”。


化性起伪,是什么意思?


化,就是改造。起,就是兴起。化性,就是改造天性(自然属性)。起伪,就是兴起善心(社会属性)。换句话说,就是以人的社会性去改造人的动物性和自然性。这跟荀子的世界观是完全一致的,他的天论和人论也高度统一。

荀子的“性恶论”跟孟子岂非殊途同归?

荀子的乐观,并非没有道理。


所以,荀子主张人类自为,君子自强。他也得出了与孟子异曲同工的结论,叫“涂之人可以为禹”。也就是说,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化性而起伪”,就能成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这跟孟子,岂非殊途同归?


事实上,孟子和荀子都同意人性是道德的基础,都认为人的社会性是善,也都承认人类社会有善和恶两种可能。不同之处仅仅在于:孟子更看重善的倾向,并把它看作水,主张积极引导;荀子更注意恶的可能,并把它看作火,主张严加防范。结果是什么呢?是孟子侧重讲仁义,荀子侧重讲礼乐,他们从不同的方向继承了孔子。


然而分歧也正在于此。


按照孟子的观点和逻辑,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虽然没有天生的善,却是趋向于善的,只要引导和养护就好。因此,思想教育是管用的,以德治国也是可行的。


所以,孟子往往被看作儒家正宗。


他不厌其烦地讲爱心,讲仁政,讲王道,办国王培训班,希望通过正君王而正天下,原因也在这里。


荀子却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在他那里,人性中的恶是先天的、与生俱来的。这就不能靠引导,只能靠防范,靠改造,靠镇压,简直就是一场战斗。


这是只有圣人才能完成的任务。


荀子就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们,圣人知道人的天性是恶的,这才设立君权来进行统治,明确礼义来进行教化,制定法度来进行治理,加重刑罚来禁止犯罪,以求普天之下都“出于治,合于善”。君权、礼义、法度、刑罚,就是化性起伪的手段,天下大治的途径。


在这里,我们分明看见了法家的影子,专制集权的主张更是呼之欲出。因此,先秦最后一位儒学大师的学生竟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也不意外。


众所周知,这位学生就是韩非。


[12]见《荀子·正名》。


[13]见《荀子·性恶》,下引不注者皆同。

荀子的“性恶论”跟孟子岂非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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