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茶沫
1
黎昕拿着体检报告正翻着，电话响了。刚接通，她妈哭的肝肠寸断，“昕昕呀，你赶快回来，你小叔带着建伟来抢房子了！”
黎昕觉得莫名其妙，房子是她买的，户头落的她妈的名字。这房子跟小叔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是闹的哪一出？
黎昕不敢怠慢，赶忙跟医院领导请了假，开着车就往家赶。所幸没到下班时间，路上并不堵。
黎昕刚进门，她妈就扑到她身上嚎了起来，“昕昕呀，你爸个杀千刀的，真是造了大孽呀！”
黎昕环视一圈，小叔一家气势汹汹地在沙发上坐着，她爸耷拉个脑袋半靠在鞋柜旁边。
“昕昕你回来的正好，你妈一直哭哭啼啼的，你爸又不表态，这个事也只有你能拿主意了。你弟处了个女朋友，有房子才肯结婚。你这房子我看着不错，就给你弟当婚房吧。”
黎昕听小叔说完，噗嗤笑了。这世上找自己爹妈要房子的多，冲侄女要的还是头一个。
黎昕刚想跟她小叔掰扯，小婶子发话了，“伟伟可是跟你一个爸的亲弟弟，亲弟弟住亲姐姐的房子，不过分吧？”
小婶的“亲”字咬的特别重，重的黎昕脑袋发懵。黎昕她妈哭的更凶了，她爸臊得恨不得把头缩到身子里面去。
黎昕还没理明白怎么回事，小叔跟小婶直接把她扯到身边，一人一句对着她的耳朵轮番轰炸。
她爸年轻的时候，趁她小叔不在家，强了她小婶。她小婶为了名声跟哥俩的关系，硬生生给忍了下来。
黎昕爸的脸色像下蛋的母鸡，红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指着小婶说了句你胡说，就没了下文。
几个人拉扯起来，黎昕站在中间，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下。一个没站稳，摔倒了，腰撞到了茶几上。
2
一瞬间，哭声、骂声、巴掌声，戛然而止。钻心的疼痛让黎昕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她扶着腰慢慢站起来，从包里掏出几个人的体检报告，“啪”摔到了茶几上。“你们的报告都出来了，我路过那直接带回来了。自己看吧，看完打哪来回哪去。”
小叔一家人眼急手快地把自己的那份抢到手里，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遍，不明所以地看着黎昕。
“小叔，只要是亲生的，孩子的血型不是随爹就是随妈。这点常识你有吧？可是你看看我爸“A”型，小婶“O”型，黎昕“B”型，这摆明了就不是一家人嘛。”
小叔抓过那几份报告，反复核对。半晌，胖脸成了猪肝色，抓住小婶就准备开打：“臭娘们儿，我看你是想黎昕的房子想疯了，自己做的腌攒事还敢嫁祸给我哥。”
小婶呆愣了片刻，气焰更盛，指着报告一边捶打小叔，一边哀嚎自己冤枉。明明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血型都一样，还整天疑神疑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叔有点纳闷，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把黎伟拉到镜子旁，对着自己的脸比对起来。末了，自言自语地说，这亲儿子怎么长的跟老子不一样？
黎建伟气的跑了，小婶一跺脚也跟着追了出去。小叔边往外走，边打哈哈，“昕昕呀，你看，都是你婶子闹的，对不住啊。有时间带着你爸妈上家里玩儿啊。”
小叔走后，黎昕妈怯怯地瞅着黎昕爸。黎昕爸趾高气昂地数落起黎昕妈，窝囊，除了会哭什么都不会，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黎昕看着她妈抛过来的求救眼神，劝解道，“爸，这也不能全怪我妈，这事搁谁身上都转不过来弯。别生气了，白头发都生出来了，我给你薅下来。”
3
黎昕爸让黎昕把黎建伟约家里来坐坐，虽然是她堂弟，跟亲弟弟没什么分别。闹的再不堪也是他爹妈的错，跟他无关。
黎昕沉吟片刻，点点头，觉得她爸说的在理。但是把黎建伟直接约家里来，别扭。不如直接约在外面单独见面，年轻人之间话容易说开。
黎昕看他爸欲言又止，拍着背安慰他，自己有分寸，如果伟伟真有困难，当姐姐的不会不管他。也希望她爸别再跟她妈置气。
黎昕她爸说黎建伟跟她亲弟弟没分别，是实话。黎昕她妈一直坐不住胎，怀上黎昕后，千小心万小心，好不容易给保住了。
黎昕她爸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名字都早早地取好了，结果一掉地是个不带把儿的，可把他给伤心透了。
打那以后就没怎么给黎昕妈过好脸色。黎昕妈委屈，却无处诉说。
后来小婶过门，黎昕妈才有了吐苦水的对象。小婶为人咋呼，跟谁都自来熟，把一家人哄的服服帖帖。小婶怀上后，小叔又外出打工了，把小婶托付给了黎昕妈。
黎昕爸破天荒地体恤起黎昕妈，怕她累着，照顾起小婶来，那叫一个尽心。特别是小婶生下黎建伟后，黎昕爸抱的比小叔都多。为这，小叔经常酸。
打小，黎昕就什么都得让着黎建伟。只要他一哭，黎昕准得遭殃。黎建伟在两家就跟个小皇帝一样，被宠的无法无天。没有一天不惹事的，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
黎昕在家过的心酸，早早的就懂得了靠自己。发了狠的学习，成绩特别好，大学四年，年年拿奖学金。
空闲时间，做家教，发传单，卖手机卡，什么都干。四年里不但没找家里要一分钱，还攒了不少。
到医院上班没几年就成了主治医生，加上上学时修了金融，会理财，毕业没几年就车房傍身了。
4
黎昕约上黎建伟后，没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一丁点的羞愧，反而把过错都推到自己爸妈身上。黎昕并不计较，反而很热心地询问他是否真的喜欢那个女朋友。
黎建伟一看有门道，便把对女朋友的感情夸的是天花烂醉，直言没了她就活不下去。可是女朋友家里非逼着在市里买房子，不然就棒打鸳鸯。
黎昕笑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黎建伟不好意思地说，“姐，我学历低又没本事，我爸好吃懒做，我妈一天班没上过，家里根本没钱买房子。你不会真不管我吧？”
黎昕并不回答，反而示意他赶紧吃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黎建伟有点焦急，却只能作罢。
临分别时，黎昕说会好好跟家里商量。毕竟房子户头在她妈头上，她妈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再偷偷跟她爸凑钱，另买一套了。让黎建伟回家等消息，必要时跟他大伯打声招呼。
黎建伟得意忘形，不顾黎昕还在喝汤，开始整理衣服，衣服上拍落的头皮屑跟头发都差点掉到黎昕碗里了。
黎昕并不恼，等他走后回了趟医院，回家就偷偷跟她爸商量凑钱的事儿了。说为了防止她妈闹，让她爸先把钱给她，她一块给黎建伟。
黎昕她爸激动的老泪纵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夸他闺女明事理，还说这么多年亏待了她。
黎昕也被她爸的情绪调动的感伤起来，问她爸，这么多年因为自己是女孩的心结打开了没有？黎昕爸怔了一下，眼神闪躲地握着黎昕的手没回答。
黎昕爸带着黎昕去了银行，取了18万给她。黎昕还跟她爸打趣，钱真不少。黎昕爸有些不舍，棺材本统共20万，今后没好日子过了。黎昕苦笑了一下。
5
黎建伟接到黎昕电话时，以为是给他钱，高兴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上了。到了他姐家后，发现自己爹妈也在，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除了黎昕外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打着鼓，黎昕热情地招呼大家坐。她妈的脸阴沉沉的，以为是黎建伟一家人又来打房子的主意了。
黎昕缓缓地从包里拿出了几份报告，先是递给了她爸，接着递给了她小婶，之后才给了剩下的三个人，一人一份。
黎昕静静地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脸色，由纳闷到震惊，最后到怒不可遏。
小叔扇了小婶一巴掌，“臭婊子，我就说日期对不上，你还忽悠我说，我的精子跑的快，你怀的快。整天说我疑神疑鬼，我打死你我。”
小婶辩解，这不可能，上次不是说血型不一样，不可能是一家人？
黎昕解释，她爸其实是AB亚型，B型抗原表达极微弱，正常检测就是A型。所以，黎建伟就是她爸的儿子。
小叔的拳头又上来了，小婶吓的躲到黎建伟后面求饶，黎建伟挨了一记拳头，也跳开了。小婶又躲到黎昕爸身后，黎昕木然地看着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她妈无一例外，又在哭。黎昕把一个玻璃杯砸到了地上，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要打出去打，这是我的家。”
“黎昕，既然伟伟是你亲弟弟，那他就有权利分你爸的财产。这房子是你买的不假，可写的是你妈的名字，那就是跟你爸的共有财产，理应有伟伟的一半。”
黎昕听着小婶说话，哧哧地往外冒，跟不要钱似的。鄙夷地说道，“不好意思，房子已经过户给我了，别再惦记了。”
黎昕妈抹抹眼泪，骄傲地说，“怪不得你前几天火急火燎地让我瞒着你爸，把房子过户给你。我闺女真聪明，这学没白上。”
6
黎建伟嚷嚷着大伯先前答应好的凑钱给他买房子。黎昕爸干咳了两声，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小叔跟小婶这次倒同仇敌忾，异口同声地说，当年被黎昕爸白占了便宜，如果这次不把钱吐出来，让他好看。
黎昕爸愤愤地说，是小婶看小叔不在家，耐不住寂寞，先勾引他的。黎昕妈气的坐地上大嚎起来，黎昕头都大了。
黎建伟突然对着黎昕爸喊了一声“爸”，把所有人都喊懵了。半晌，黎昕爸唯唯诺诺地跟黎昕商量把钱拿出来给黎建伟。
“爸，那钱可是你给我的，银行里的监控都照着那。再说了，这钱也是我妈的，你问都不问就全给黎建伟？”
黎昕爸还想说什么，黎昕直言她爸终于有儿子了，多年梦想成真，请他们出去团聚，她跟她妈要吃饭。几个人都不动，黎昕直接报了警。
撵走了那几个人，黎昕懒得理她妈，径直进了房间。如果不是她妈那么懦弱，她也不至于跟这几个人撕的那么累。
黎昕妈做好饭，黎昕没等她叫就出来了。对她妈说，她怎么处理她爸都行，她没意见。
黎昕妈叹口气说，是该让黎昕爸在外面飘几天，涨涨记性了。离不离婚，还有什么意义，那么大把年纪了，就是离了，三个人还不是得在一个屋里呆着。
那个见钱眼开不成器的黎建伟，疼的再很，没有钱也不会多看黎昕她爸一眼。指望黎建伟给他养老？呸，痴心妄想。
黎昕妈好奇，黎昕明明说了他们不是父子，怎么又去做亲子鉴定？
黎昕说，她小婶平常再作妖，也不可能端着屎盆子乱扣。再说她一个学医的，这点门道还是知道的。
她只是不确定，保险起见拔了她爸的白头发，又收集了黎建伟拍落的头发，一块拿去化验了。
她一再试探她爸，就是想看她在她爸心里有没有分量，结果真让她寒心。
人都说，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任何关系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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