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姥爷讲的瞎话故事之羊犄角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四年八月十三日,诸城历史上一个黑色的日子----"八.一三"!一场特大洪水,肆虐了龙城大地.

这年的雨水本来就显多.连日的淅淅沥沥,学校早停课了.我们小孩子们开始还为下雨带来的自由而兴奋.可是到了八月十二日,那雨一阵紧似一阵的,天快黑了仍然瓢泼似的.看着大人们紧张的忙碌:起先出去投阳沟,后来又跑回来堵阳沟,然后又翻箱倒柜找袋子装泥土堵屋门口,气氛越来越紧张,我们也越来越害怕.

但毕竟年少无心,晚饭后跟着大人瞎忙活了一会,也就囫囵滚个地上炕困了.中间迷迷糊糊好象被大人拖下来两回.

后来才听大人说,那晚真是一夕数惊:有好几次屋门口眼看就堵不住了.院里的水涨涨涨,已从堵门口的袋子上向屋里伸舌头了.于是大人们就赶紧跑回炕前,把大点的轰下地,小的一人腋窝里夹一个,准备按白天早看好的路线往村东南的高岭头上跑.因为水一旦进屋,很快就会把土炕浸倒,屋里屋外一夹攻,那点土打的墙也就支撑不了多久!

可是每次到了屋门口,又总是不甘心的停步再观察观察.说也怪了,那水一晚上数次伸舌头,却总是缓缓地往里漫着漫着,又渐渐地回落.数涨数落,一直没冲溃那点单薄的堤防!

两三天后,大水过去了.倒了房子塌了炕的户投亲靠友,村里小学校和大队部小队屋里,都住上了无家可归的人家;凉晒一下能点得着的柴草,都续进了那些没塌的灶底下,供人们烟熏火燎地翻炒从泥水里扒捞上的那点口粮同时,惊魂未散的人群中,也流传开了各种各样关于发大水的传闻瞎话.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羊抵角的故事。

当时把这个瞎话的老人,可不认为他是在把瞎话,他很虔诚于自己的见闻:

今年的奇事早就开始出现了,只是一般人没注意到罢了.从七月底开始,马耳山就时隐时现地戴帽了。老一辈地只说“马耳山戴帽,大雨到”,可不知道里边的道理。其实那马耳山仙人洞是东海龙王的一只鼻孔眼,老龙王受咱们这一方水土的香火,不祸害咱们。每当要亲自行云布雨的时候,一运气,鼻孔眼里的云气冒出,给马耳山戴上帽子,咱们就知道要变天了。可是今年怎么戴这么长时间的帽呢?那是老龙王在提醒咱们,有一只野蛟龙要闹事了!这几天从南边跑过来的人说,马耳山上老龙王手下的大神龟,今年也口吐云雾示警了!有的不明白的人还说,今年马耳山戴帽不准了,戴了好几天不下,下开了又没个头。

大水刚开始下来的那几天,庄后头靠河崖的那几户的水鬼后生们,以为发财的机会来了,天天在河边捞浮柴。有的从河里推回了整个的草垛,有的捞回了成箱的衣服被子。嘿嘿,“八一三”还不是又拱手还给河神了?还把自家的房子箱子草垛也搭进去了。最险的要数十二那天了,要不是我们老堂人作主,那几个小子的命恐怕也搭进去喂蛟了!

八一二那天傍黑的时候,河里的水势更猛了,河里飘浮的东西更多了些大件的稀奇的。那几个后生小子也更是没命的进进出出。这里边阎家老五做了件积德的事,他看见激流中一簇黑丝一闪,一个猛子扎过去一把采住那缕头发就拼命的往岸上拉,靠岸边的漩涡里吃了两口水也没松手。大家七手八脚帮着拖上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大闺女,辫子泡散了,肚子灌得鼓鼓地,脸色青白,不像有气的样子了。幸亏有明白人喊:“快牵驴来,看这肚子是灌死的不是呛死的,兴许能控过来。”救下了这条人命。

突然,远远地一座小山似地浪头涌了过来。俺几个老哥们傻眼了,嘴里只会念菩萨救命了--这股浪头一过,咱们村可就成了鱼虾的家了!大浪头一出现,河边看热闹的“轰”的一下就跑散了。只剩了我们几个老堂人和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后生。有几个后生小子还又在摩拳擦掌了,他们还只想着大浪后边必有大货。

突然,有一个眼尖的后生指着那个大浪头顶喊:“那是什么啊?!”声音里听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

大家循声凝神细看,依稀只见那山头般的浪顶上,有一棵枝叶俱全连根拔起的大树横亘在上边!奇怪的是,隔着那么远,大家却都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树干上的羊!那是两只通体雪白的大绵羊,一只朝东,一只朝西,两只雪白羊头上的四只醒目的黑角正狠命的抵在一起。四只羊蹄脚稳稳地把在树干上,随着双方的攻拒来回挪动着。仿佛是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而不是在逐浪翻滚的一根树干上!

大家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站在人群后头一言不发的六老汉,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来了,来了,终于露面了!”

傻愣愣的陈阿三,却抢起地上的诸城白干瓶子灌了一口,把身上的泥衫子一扔,嘴里嘟囔着“有羊肉吃了”,就要往上游跑,想占个有利地方下水。随着其本家长辈陈四叔一声暴喝“滚回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众人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投向了见多识广的六老汉。六老汉这时好象已镇定下来了,他象是询问又象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先礼后兵,先礼后兵?”大家都说:“听您的!”六老汉说:“那么不拘谁家,有大公鸡先使上。凑六只吧。回去的时候,把脸盆啊铁梢啊什么的能敲响的也带来。”又暗暗吩咐人牵两只黑狗来?

天早就黑下来了。河里的景象却怪怪的清晰。这期间那股大浪翻翻滚滚的,也没有冲下来。

诸事齐备。大家按六老汉的吩咐把六只大公鸡宰了,鸡血里滴上点酒搅了搅放了起来。六老汉说:“给它吧!”几个胆大的后生提着鸡往上游跑了跑,迎着浪头扔了下去。

大家鸦雀无声地望着,静观其变。果然,那水势好象不那么凶猛了。树上的两只抵角的羊好象也没那么活跃了。却没有退去。

大伙儿自觉地跟着六老汉据守在河边一个高埠上。一见那两只羊有点活跃水势有点上涨,就齐声“嚯嚯嚯”地呼喊着,敲盆子敲梢撒鸡血。一夜数次。

直到黎明时分,那两只抵角的羊好象有点发躁,频繁地碰撞,那已经似乎有点平缓了的水山又渐渐高耸起来。六老汉也下决心孤注一掷了。他让把那两只早就绑在树上了的黑狗杀了,把狗血集到两个盆子里,找了两个力气最大的小伙子,顶风冒雨跑到据那两只羊最近的河边上,随着后边呼喊声敲击声声浪最高的时候,憋足劲朝着那两只抵角的羊就泼了过去!

忽地一下,抵角的羊不见了,大树不见了,水山也溃了下来,漫漫涣涣地从人们据守的孤岛似的高埠周边流淌了下去。

--哈哈哈,一个很另类的抗洪故事。真假现在已无从考据,但那场大水是真实的,当年那个把瞎话的老汉那表情也是透着十二分的严肃认真的。

饶是如此,这场大水,俺村里三分之一的房子倒塌,大部分进水,三分之二的秋庄稼被淹没。事过很久了,村里树半腰和河边树梢的浮柴,还一绺绺触目惊心的挂在那里!

灾难中的一个浪漫亮点,就是阎老五救上来的闺女,后来成了他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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