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抗疫應通力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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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永年。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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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永年眼中的“國際戰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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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快速增長,其中絕大部分是輸入病例,新加坡從3月23日23時59分開始,禁止所有外國人入境或過境新加坡。為了遏制疫情“二次衝擊”,這個與全球聯繫非常緊密的經濟體也不得不再度加碼,拿出更硬的招數。

疫情發生以來,新加坡採取了哪些策略?各國在疫情應對上的表現不一,反映出怎樣的國情和文化差異?洶湧的疫情將對全球經濟與治理體系造成什麼影響?南方日報就此專訪了知名學者、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教授鄭永年。

談 新加坡防控

“步步為營,比很多國家都要硬”

南方日報:早期新加坡是亞洲新冠肺炎疫情較嚴重的地區之一,目前情況怎樣?疫情發生以來,新加坡的防控舉措有哪些變化?

鄭永年:新加坡人口不到600萬,疫情的總體情況相對可控。有些人說新加坡是“佛系抗疫”,這不正確。作為一個開放的經濟體,新加坡依賴與外部世界的聯繫,因此從疫情一開始,政府防疫的一個主導理念就是儘量不對外隔絕,不引起社會恐慌,畢竟一旦封閉,經濟和社會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新加坡早期只頒佈了小範圍的入境禁令,並不推薦普通人戴口罩,只建議病人使用,同時鼓勵輕症患者居家休養,把醫療資源讓出來給最需要的老人群體。2003年非典之後,新加坡一直在建設公共衛生系統,有著完備的應對機制。這次還把大學宿舍等場所作為隔離設施。後面,老年社區活動、超過250人參與的活動也被叫停。

政府部門會通過電話、短信、上門等形式進行抽查,如果被要求居家的人不守規矩,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有一個男子違反“居家通知”條例,還執意要出境,最終被剝奪永久居民身份。非常嚴厲。

此外,政府可以利用大量警力、監控設備和個人記錄來追蹤每一個病例和密切接觸者,感染者的信息會迅速而詳細地被公佈出來,提醒他人注意防護。由於信息及時、公開、透明,民眾對政府很信任,很配合。

防控疫情要兩條腿走路,不僅要對付病毒,也要避免引起大規模恐慌。可以說,面對第一波疫情,新加坡外鬆內緊,步步為營,防疫措施做得很好,比很多國家都要硬,內部疫情已經控制下來了。然而,隨著國際疫情的升級,新加坡也面臨著外來輸入病例的壓力,正處於第二波防控的階段,這個形勢跟中國有點像。現在新加坡不得不進一步加強邊境控管措施,禁止所有外國人入境或過境新加坡。持有長期居留許可證件的人士,只有從事醫護、運輸業的允許入境。

談 各國應對

不同文化對戴口罩有不同理解

南方日報:疫情考驗各國治理能力,不同國家採取了不同的應對方式,背後有怎樣的國情、政治生態和社會文化差異?

鄭永年:國家的制度設計並不是為疫情準備的,而主要是為日常運作。面對突發的疫情,沒有一個國家是準備好的,難免會有一定的滯後和恐慌。各國的國情、制度、文化、生活方式等都有所不同,並沒有一個統一有效的抗疫模式可以模仿和參照,要根據各自情況找到最有效的抗疫方式。

我覺得,可以從四個方面來觀察各國抗疫的情況。

第一,是否存在有效的政府。這不僅關乎社會對政府的信任,也關乎政府是否有能力動員資源來抗疫。當湖北疫情嚴重後,中國舉國體制的優勢馬上發揮出來。整個國家都動起來了,各地紛紛派出醫療隊前往湖北支援。如果換成其他一些國家,難以做到。

第二,公共衛生體系是否成熟。例如,印尼、馬來西亞的衛生系統難以承受巨大的壓力,為不引起恐慌,他們選擇放棄大規模的病毒檢測,或是拖著。日本、新加坡等國家公共衛生體系相對完善,因此表現不一樣。

第三,綜合生產能力是否完備強大。美國、意大利、日本和韓國都是發達國家,都被視為擁有優質的公共衛生系統,但疫情危機來臨,由於缺乏足夠強大的防疫物資生產和供應能力,陷入了物質緊缺的困境。比較而言,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逐漸發展為世界製造中心,形成了齊全的工業門類和完整的產業鏈條。中國的疫情能很快控制下來,這一點也非常重要。沒有充足的物資保障,再好的衛生體系也是有心無力。

第四,社會力量是否積極配合。疫情的擴散使得病毒獲得了“全社會性”,全政府的抗疫已經遠遠不夠,只有全社會的抗疫才會取得成功。在亞洲,社會成員往往抱著現實主義的態度,對隔離觀察等十分配合,因為對他們來說道理很簡單,沒有生命安全,哪來的自由?但在西方國家,人們既要安全,也要保持自由,所以即使政府封城,很多人還想著跑出去。同樣,不同文化對戴口罩也有不同的理解。在日本,戴口罩往往是表示對人家的尊敬,讓人家放心;但在西方,戴口罩的人往往被視為病人,經常受到人們歧視。

雖然一些做法很難複製,但中國科學抗疫的經驗,包括如何檢測診斷、隔離病毒、治療重症等,值得其他國家借鑑,現在不少國家也在學習。

談 中國治理

需要一場全面的公共衛生科普

南方日報:新冠肺炎疫情是新中國自成立以來發生的傳播速度最快、感染範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您怎麼看?

鄭永年:客觀來說,病毒發展有其自身的根源,一部人類的歷史就是不斷和病毒鬥爭的歷史,從黑死病,到H1N1、非典、新冠肺炎等,都在世界範圍內給人類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2003年非典過後,還是有不少人在吃野味,而且消費者似乎沒有減少。可見,靠自律是不夠的。要靠制度,用法律來規範人們的行為。我們也注意到,中國已經在行動,推動全面修訂野生動物保護法。

南方日報:這次疫情防控也是對中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您對此有何建議?

鄭永年:第一,引導每一個社會成員學會科學地生活。個體的科學化非常重要,從疫情發生可以看出,科學並沒有反映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疫情後,需要來一場全面的公共衛生科普行動。

第二,彰顯專業人士和機構的作用。在醫療和公共衛生領域,知識的權威性是不言而喻的,無論是對病毒本身和傳染性的判斷,還是如何有效地遏制病毒,幾乎所有環節都涉及非常專門的知識,這些知識是其他群體所不具備的。因此,需要優化制度設計,保障專業人士從專業出發進行決策或判斷。

第三,加快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城市化是一個重要抓手,但從規避疾病和災難之類風險等角度出發,要避免把所有雞蛋放到幾個籃子裡,在一二線城市之外,著力發展三四線城市,包括產業、衛生、教育等資源和服務,增強國家綜合抗風險能力。

第四,規範並用好社會力量。因為現代社會的複雜性,社會力量在社會治理過程中的作用越來越大。要通過加強法制建設和監管,讓社會力量更好地發揮作用。

談 國際體系

呼籲更多有效的國際公共服務

南方日報:美國股市已多次熔斷,有專家認為,這場疫情很可能會導致全球經濟危機?

鄭永年:很多國家都在和時間賽跑。快速瘋狂擴散的病毒不僅威脅人民的生命,也威脅各個社會正常的經濟生活。病毒所及的國家,經濟活動都受到十分負面的影響。一些國家針對疫情采取了必要的特殊舉措(例如封城、封市、封國界等),也付出了內外經濟活動暫時停擺的代價,多國股市震盪。

病毒沒有邊界,如果疫情從北半球大規模擴散到南半球,尤其是非洲、拉美等衛生體系相對薄弱的地區,會造成更大的破壞和恐慌。

在“地球村”,真正有效的國際公共服務還是很少。受多種因素影響,世界衛生組織、聯合國等國際組織或機制需要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南方日報:疫情對國際秩序會帶來什麼長遠影響?

鄭永年:疫情的發生,對現有國際體系造成了很大的衝擊,這種時候更要保持冷靜,防止國際衝突。

全球化促進了資源和產業在世界範圍內的自由配置、梯次分工,但在疫情籠罩下,原來的一些規則不靈了,一些國家發現,自己連普通的口罩和防護服等物資都缺乏足夠的生產能力,會重新反思全球化。也就是說,這些國家的主權性可能會進一步增強,比如不會把基本的產能放在其他國家,重新調整自己的產業結構。這樣國際產業鏈會有變化,全球化可能會回到傳統的投資和貿易等形式。

但是,必須清醒認識到,面對病毒,沒有一個國家、沒有一個政府可以獨善其身;要戰勝病毒,就需要國家之間的通力合作,而非彼此隔離。同樣的道理,後疫情時代,重建國際秩序,也需要各國一起商量,一起參與。

中國,一方面外來輸入壓力持續增大,要做好應對與防治,儘快全面恢復正常的經濟社會秩序;另一方面,正努力幫助其他國家戰疫,體現務實擔當,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

把自己的事情搞好就是對世界最大的貢獻。一個穩定的中國是這個充滿不確定的世界的最大穩定源。今天如此,今後很長時間裡,依然如此。

南方日報記者 胡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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