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羅小扇白蘭花

輕羅小扇白蘭花

相遇,是一個多麼動人的名詞。

無論是人與人的相遇,亦或是一個人與一朵花的相遇。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2002年春夏交接之際,曾在紹興有數月的停留。深感江南的風景宜人,其花事也是一朝勝過一朝,春花爛漫的煙花三月逝去,陰雨霏然的梅雨季節便來了。

記憶中,白蘭花似乎是隨著纏綿的梅雨來赴這場不散的筵席。每逢此季,“啊要白蘭花?”“啊要白蘭花?”一聲聲水鄉女子溫潤婉約的叫賣,伴隨著淅淅瀝瀝春雨,渾然自成江南城市街頭一道動人的風景。

周瘦鵑有首詩便是此景的寫照:生小吳姑臉似霞,鶯聲嘹破喧譁,長街喚賣白蘭花。”此去經年,隔著時光厚重的塵埃,回望那段時光,這句輕糯的吳儂軟語,竟不時在耳邊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絲淡淡的清香和遙遠的懷想。

輕羅小扇白蘭花

南方的雨季,綿綿不斷而又時疏時驟的雨,總能把一顆清脆的心澆透。

多年前,初到紹興,坐在公交車上,聽售票姑娘吆喝站名,好似唱曲兒,滿耳的越劇曲調煞是好聽。《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七六回:“他們叫來侍酒的,都是南班子的人,一時燕語鶯聲,盡都是吳儂軟語。”

紹興方言屬吳語,女子講來具有獨特的柔美靈秀之風,男子講來頗具儒雅倜儻之氣。對於習慣了西北語言的我們來說,覺得是極新鮮的。

那年,初夏時分,煙雨微茫的午後,我走在溼漉漉的魯迅中路上,江南水鄉的旖旎風光如畫卷般展開。走進小巷,青石板鋪就的小道閃著溼潤的微光。

這時,從巷子的那一頭傳來聲聲叫賣。走過去便看到一位衣著樸素的老婆婆,面目靜謐,梳著一絲不苟的花白髮髻,坐在路邊一個小凳兒上,面前擺著一隻籃子,籃子裡鋪著溼布,溼面上擺放著滿了花兒。

只見那花色是嬌嫩的鵝黃,花瓣細細長長的,花香沒有梔子濃烈,但花形要比梔子來得婉約、精緻。這些花兒被棉線串起兩朵一串,或串成手環,散發著沁人肺腑的香氣,見之忘俗。

我問阿婆這是什麼花,她告訴我是白蘭花。

輕羅小扇白蘭花

拿起一串細嗅,只見那攏起的象牙色花瓣如膏脂般細膩,觸之溼涼,香氣盈盈,淡雅似幽蘭,似又有些話薄荷的涼爽與舒心。真可謂“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

“啊要白蘭花?”“啊要白蘭花?”看花的時候,阿婆間或柔柔地叫賣,表情寧靜,沒有一般生意人那種急切與招搖,花兒賣得出賣不出似乎都無礙她的心情。“水湄蘭杜芳,採之將寄誰”。

買了兩朵,按照阿婆的指點將戴在胸前的扣子上。頓感白蘭花的清雅暗香便如影隨形了。

道過謝接著往前走,在街上各處時不時會看到各個年紀,各種打扮的人胸著都掛著白蘭花,一路在胸前搖曳著,香香地走著。

此時,哪怕多麼世俗庸常的日子,都添了一份暗自顧盼且生姿的詩情,或許這就是藏匿於江南人瑣碎日子裡一份樸素的古典。無論,生活怎樣疲憊,怎樣千瘡百孔,有白蘭花的雨季,大自然給人們以小小的饋贈,使他們因此執著固守著這樣一份如花般淡然的優雅吧。

輕羅小扇白蘭花

“瓊姿本自江南種,移向春光上苑栽。

試對群芳真皎潔,冰心一片曉風開”。

當年康熙皇帝作這首《白蘭花》,可見其頗喜此花,喜歡也就算了,據說他還特地命人從江南將優質花苗移去北京,栽植於御苑內,可見白蘭花深得君心。

之後出差到過北京,偶然於街頭再見白蘭花,且聽到了北京民謠對它的歌唱:夏季香味驅汗臭,更給人們送清香。白蘭花兒香又香,撇下扎對掛襟上。

“薰風破曉碧蓮苔,花意猶低白玉顏。一粲不曾容易發,清香何自遍人間”

而今,在這炎炎夏日裡,在灼人的日光裡,或綿綿的雨水裡,想起白蘭花,想著曾經南國的春夏之夜。

輕輕推窗,窗外萬物岑寂,銀色月光遍灑大地,隨著晚風輕輕拂盪,送來白蘭花的脈脈花香,隨輕淺呼吸沁入心底,而後冉冉凌波入夢來,花香入夢,夢中亦有花香。

白蘭花,便是這一個春宵的輕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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