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無聲處:對名劇《捉放曹》的體味與回憶(下)

於無聲處:對名劇《捉放曹》的體味與回憶(下)

對名劇《捉放曹》的體味與回憶(下)

  雖然我輩看戲不少,但是全本的京劇《捉放曹》,我卻沒有看到過,即使僅有《行路宿店》的舞臺演出,也沒有看過譚、裘二位的表演,僅聽遺留下來的錄音和看音配象而已。連楊寶森的演出也沒看過。我最早是在上世紀50年代初期看先父票過的此戲,那時他是國家燃料工業部業餘京劇團的“臺柱子”,彼時我尚年幼,所以印象極深。唯一難忘的專業演員的此戲,是1988年2月,在人民劇場看過孫嶽和方榮翔二位演出的“行路”一折,不帶“宿店”。至今32年依然歷歷在目。我一方面懷念已仙逝的二位表演藝術家,另一方面,也深為此劇在創作上的成功而感慨。 

我唯一地一次看過的“宿店”,是票友樊傲霜老師的演出。

“宿店”裡陳宮的{二簧三眼},是京劇老生中三個著名的“一輪明月”之一,它們都被稱為老生的“京劇詠歎調”。這段唱,是陳宮對自己經歷的總結和評判,他通過對自己的一系列行為的反思,終於明白曹操是無可改變的,必須下定決心和曹操分道揚鑣了。認識到這點,本應是他靈魂的解脫,但是他內心反而更悔恨,更痛苦,他也還在猶豫彷徨,他想殺了曹操,然而又沒有下手,他怕不瞭解內情的人誤解了自己,別人會以為自己是董卓的幫兇。


一個古代知識分子猶豫不定的本性,被藝術家表現得淋漓盡致!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一個懦弱者激烈的思想鬥爭。這一切,都昭示著他將來必然是被殺害的悲劇命運;而曹操的“日後我不殺你,誓不為人”的表白,既道出了曹操的本質,也讓我們猜到了陳宮的結局。兩個人物由對立到合作、而又轉為對立的過程結束了。這個過程本身就非常富有戲劇性,所以劇作者選它來創作戲曲,很有道理。

但是,這並不是等於這個戲就一定非常成功,有了好磚好瓦,不一定能夠蓋得起精美的高樓大廈。一齣戲能夠經得起千錘百煉,成為傳世之作,這其中的奧妙是很多很多、很深很深的:《捉放曹》一劇完全遵循了藝術創作規律,在劇本結構上有起有伏、有快有慢、有詳有略,因而讓我們在欣賞這出老生為主、花臉為輔的戲中,不感到沉悶、不覺得拖沓。這不僅需要劇作家筆下的功夫,更需要表演者在舞臺上的二度創作,當然也需要劇團其他人員的通力合作,為主演出彩創造各種條件,如果象話劇那樣實行導演中心制,恐怕就沒有這出《捉放曹》了。


《捉放曹》一劇無論在故事內容、人物設置,還是情節轉折和矛盾衝突,乃至唱腔、音樂等方面,都有許多給人啟迪的東西。我只恨一生無緣看到、聽到孫嶽的“宿店”。我還記得最後一次和孫老師談論藝術,就是這個《捉放曹》。

那是2001年春夏之交,在北京西城區西斜街文化館禮堂。那天票友們演出摺子戲,孫嶽先生為樊傲霜老師演出的《捉放曹》把場,那時孫先生的嗓子已經完全發不出聲音了,只能勉強聽到他的話。但是,他還是從化裝到演唱,都對票友細心指點。演出前,孫老師告訴我,他覺得“行路”、“宿店”這兩折戲非常好,不僅短小精悍,僅用數語就對於前面的劇情做了交待,而且“西皮”、“二簧”兩段唱腔,優美婉轉,雖然樸實無華,但很能展現老生演員的風采,觀眾還愛聽、愛看、愛唱,所以他說他很感謝前輩藝術家創作了這個戲。接著孫老師問我是否有他此劇的錄音?我遺憾地說,僅有1988年他和方榮翔在人民劇場演出的“行路”一折,因為是用自家的小錄音機坐在觀眾席裡錄的,所以效果很差,並且可惜沒有“宿店”。我們還就”對兒戲”的特點和”摺子戲”的特色聊了很多。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竟然是我最後一次聆聽孫老師的教誨。

雖然孫老師不能算是英年早逝,但是他的體質本應是長壽的呀!他的提早離去實在讓我無法接受!我唯一感到幸運的是,孫老師生前能多次和我並肩而坐,促膝談心,無論講藝術,還是談人生,都讓我獲益非淺。我非常感謝和欽佩孫老師的是,作為一位蜚聲劇壇的大藝術家,始終以那種為人謙和、平易近人的作風與我交往,待人誠懇,實事求是,從沒和我有過半點虛情假意。他是名副其實的德藝雙馨!

如今,每當我聽到《捉放曹》的演唱時,都難免會想起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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