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小鲜肉,有人不知进取,沉迷于粉丝构筑起的虚假狂欢。
也有人主动褪下光环、锤炼自我,一心想从“颜值咖”转成“演技咖”。
《暮光之城》系列的男主罗伯特·帕丁森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凭借该系列火遍全球之后,他迅速甩掉偶像包袱,从“闪闪发光的绝世帅哥”变成了“不修边幅的糙汉”。
如果不看简介,你可能压根想象不到这个胡子拉碴、灰头土脸的抠脚糙汉居然是他。
曝光度的“退烧”和商业价值的退潮,成了转型路上躲不开的荆棘。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对于事业的追逐。
不信?那就看看他的履历表。
《大都会》《好时光》《太空生活》《迷失Z城》《兰开斯特之王》,没有一部主流爆米花电影。
值得骄傲的是,欧美多个影评人奖项的“最佳男主角”提名也被他趁机拿了个遍。
至于他的合作对象,要么是一堆老戏骨,要么就是鬼才导演。
比如大卫·柯南伯格、萨弗迪兄弟、詹姆斯·格雷等。
再看他的新片。
马特·里夫斯的新版《蝙蝠侠》,还有克里斯托弗·诺兰的新片《信条》。
种种证据摆在眼前,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摆脱了“小鲜肉”的光环。
最后,终于轮到今天要介绍的这部电影。
观影过程中,你不仅会沉迷于烧脑剧情,更会为他的“整容式演技”感到惊讶——《灯塔》
01.疯狂的海岛
遮天蔽日的浓雾、翻涌的波涛、四下颠簸的运输船、地平线上唯一闪烁的光源。
镜头拉远,映入眼帘的是振翅高飞的海鸥和静默矗立着的灯塔。
画面之外,传来了划破长空的汽笛轰鸣声和海鸥的鸣叫声。
一连串晦暗不明的物象,逐一登场,拼贴出《灯塔》的序幕。
从海雾中走向这座无人孤岛的,正是本片的主角——
由罗伯特·帕丁森和威廉·达福饰演的两位守塔人。
接下来,他们将共同度过为期四周的工作日。
伊弗列姆·温斯洛(罗伯特·帕丁森饰)本以为逃离伐木场之后,自己总算找到了更好的出路。
在他的印象里,看守灯塔是份简单稳定,攒钱也比较容易的工作。
实际上呢,等待他的是连牲口都不如的工作待遇。
运煤、检查水箱、修补房屋、打扫卫生、保证灯塔的运转,每天的任务枯燥且繁重。
不仅如此,他住的小屋也是狭窄到想翻个身都难,更别提偶尔那还会漏水的破屋顶。
光是看着,就觉得眼前仿佛有股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与浓重的海腥味。
最令他绝望的,还是那个堪称难缠的室友兼上司,托马斯·维克(威廉·达福饰)。
对可怜、弱小、无助的温斯洛来说,老维克简直就是这座孤岛上的暴君。
因为不爱喝酒,所以被对方威胁;
因为没打扫干净屋子,就被老维克用连珠炮似的脏话侮辱;
等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换班去看守灯塔,不出意外,又是一顿臭骂。
即使气到双手发抖,温斯洛也不敢轻易反抗。
万一真把老头惹不高兴了,扣光他的薪水,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老维克絮絮叨叨的胡话、劣质酒精、难吃得要死的干鳕鱼、永远做不完的体力活,共同构筑起温斯洛的孤岛日常。
但在这压抑无趣的生活之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人一旦长期处在极端封闭的环境下,心态就容易失控。
就比如《闪灵》中的杰克,他就被重复单调的生活给逼疯了。
正因如此,这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关系就越是微妙。
一方面,他们越来越了解彼此。
借着醉意,那些真假掺半的心里话都忍不住倾吐而出。
甚至,滋生出几丝暧昧气氛。
酒过三巡,两人在小屋里唱歌跳舞,又搂又抱,差点就献出了直男的“初吻”。
但这稍纵即逝的暧昧,却与浪漫无关。
从温斯洛推开老维克后的眼神中,我们能看到的不止是迷茫、混乱、惊愕,更有噩梦惊醒后才有的恐惧。
这一举动,恰好说明两人的心理状态都已经逼近极限。
另一方面,两人因为工作上的问题不断产生摩擦。
“酒精”,只不过是暂时性的缓和剂。
好几次,温斯洛差点克制不住心中的杀念,想用手中的餐刀捅进老维克的喉咙。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两人不仅被困孤岛,物资也瞬间吃紧。
就在我以为即将上演“孤岛生存记”的时候,两人的对话却把故事推向了崩坏边缘:
“或许运输船来了,我们只是错过了。”
“错过运输船是好几周之前的事了,温斯洛。”
或许,是觉得单纯的人性博弈还不足以令观众感到恐惧。
所以导演才借助老维克之口,又添了一剂猛料。
由“运输船抵达时间”触发的叙事陷阱,把原本还算清晰的故事线和人物形象统统搅乱。
“到底谁在撒谎?”
“是温斯洛疯了,还是老维克在隐瞒真相?”
为了找到答案,观众不得不抱着这些疑惑,继续看下去。
02.恐惧之源
灯塔、超自然存在、与世隔绝的秘境。
这几个关键词搭配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另一部气质独特的科幻片《湮灭》。
确实,两者有着相似的氛围塑造,含混模糊的叙事,甚至都能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不过与《湮灭》的“新怪谈”(New weird)风格和意识流叙事不同,《灯塔》的叙事风格和人物精神状态的呈现,其实更贴近克苏鲁神话本身。
补充一下,新怪谈是指继承自克苏鲁神话,但年代设定接近于现代,并且用理性科学的方式解释超自然事物的恐怖故事。
也就是说,如果你看完《灯塔》之后觉得糊里糊涂、一头雾水,那就对了。
“重氛围轻逻辑”,恰好是克苏鲁神话的特点之一。
光靠堆砌术语,可能很难厘清两者的区别。
所以,咱们还是再举个例子。
《湮灭》中女博士莉娜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秘境中心,并与灯塔中的外星生物进行了接触。
尽管眼前的真相令人战栗,至少她还是成功揭晓了谜团。
而且在她之前,无数科学团队都曾试着去破解泡泡世界里的真相,其中也包括莉娜所在的“精英女团”。
用科学来解释超自然存在,是新怪谈的特征之一。
反观《灯塔》。
同样是主角费尽千辛万苦,最终抵达真相的终点。
当温斯洛触碰到灯塔核心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他先是落泪,然后怔怔地伸手,最后是失控地尖叫和长啸。
魔性、癫狂、神经质,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当时流露出的恐惧。
借用下《嫌疑人X的献身》里的描述,温斯洛简直是连灵魂都要呕出来了。
“为何不把罗伯特这个角色在结尾看到的东西拍下来?”
“如果让你看到了,那你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面对记者的提问,导演抛出了这样一个语焉不详的回答。
结合温斯洛那堪称癫狂的表现,导演显然是想传递如下信号:
灯塔中的超自然存在,对于人类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承受之重”。
而“不可名状的恐惧”,正是克苏鲁神话的精髓。
灯塔里蜿蜒而过的章鱼触手、温斯洛无意中发现的人鱼雕像、老守塔人信奉的异教和餐桌上的古怪祷词。
种种迹象,无疑都点明了导演“克苏鲁爱好者”的身份。
既然已经得知《灯塔》与克苏鲁神话的渊源,接下来不妨换个视角。
试着重新去拆解剧情主线,瞬间就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这座海上孤岛,是一切诡秘现象的发源地。
主角是意外闯入的调查员,而老守塔人就是洛式故事中最常见的神神叨叨的叙述者和亲历者。
主角此行的目的,就是从他口中尽可能地挖掘出真相。
通常来说,调查员在调查中必须以“理智”作为代价。
换言之,越是克制不住好奇,想要接近真相,他的理智就越是濒临崩溃。
“海鸥体内是死去水手的灵魂,如果杀了海鸥,会招来厄运。”
老守塔人曾多次警告主角,千万不要招惹海鸥,否则后果自负。
而独眼海鸥,则是故事中除了“灯塔”之外,另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于是,以“温斯洛虐杀海鸥”为分界点。
故事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混沌,结局也无可避免地走向了悲剧。
妄想与现实,在温斯洛的脑海中不断错位、扭曲、重组,他开始逐渐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幻想。
与此同时,在黑白影像的加持下,故事画风也愈发诡异瘆人,甚至称得上邪门。
岸边礁石上的美艳人鱼,在温斯洛伸手抚摸的瞬间,惊声尖叫;
深夜里的灯塔,焕发出诡异的光芒,不断引诱着温斯洛去一探究竟;
恍惚中走入灯塔的温斯洛,被仿佛海神波塞冬附体的老维克吓到魂不守舍,拔腿就跑。
而这种精神上的癫狂,在主角意图杀死老维克的瞬间,一举达到了巅峰。
他眼前晃过多重幻境,最开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真正的伊弗列姆·温斯洛。
死去的工头,
象征着杀戮欲与难以赎清的罪孽。为了逃避这份罪恶,“温斯洛”或者说托马斯·霍华德才改名换姓来到海岛。
镜头一闪,一双柔荑攀上他的脖颈。
他臆想中的欢好对象,那只妖娆美艳的人鱼突然出现。
很显然,这是他心中最原始欲望的映射。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人鱼?
除了片中多次出现人鱼雕像之外,其实另有原因。
在希腊神话中,海妖塞壬或者说人鱼常常会潜伏在岸边,利用动人的歌声来魅惑过路的水手,然后饱餐一顿。
影片以此作为隐喻,或许预示着温斯洛的自甘堕落。
最后,是以海神形象现身的老维克。
与先前不同,此时他变成了更诡秘可怖的存在,与老维克喃喃自语中提及的海神如出一辙:
“只有当他,带着海扇王冠,蜿蜒着带触须的尾巴,胡须冒着热气。”
“他的珊瑚尖三叉戟发出刺耳的声响,猛地刺穿你的咽喉。”
化身海神的老维克,代表温斯洛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
对超自然存在的恐惧。
在此之前,老守塔人曾隐晦地提起过关于海妖、人鱼和灯塔的神秘传说,结果被温斯洛统统视作无稽之谈。
但在现实环境的逼迫下,再加上老维克的潜移默化,
他心中已经被种下了恐惧的种子。他在潜意识中开始相信世上的确有超自然存在,他的诸多幻想就是证据。
而老维克讲述的秘闻和温斯洛内心的恐惧,也并非毫无根据。
对于远航水手来说,浩瀚无际的“海洋”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惧。
而“海妖”与“触手怪”等奇异生物则是过去人们对于这种恐惧的具象化。
再试着带入主角的处境,那还有什么能比困守孤岛,沐浴在怒涛奔涌和狂风骤雨的洗礼中,更能感受海洋带来的恐惧?
说到这,电影确实掌握了克苏鲁神话体系的精髓——
对未知的恐惧。
不过,单纯复刻“克苏鲁神话”远非导演野心的全部:
《灯塔》原型出自苏格兰的斯莫尔斯小岛事件,即某起原因不明的守塔人失踪事件;
而多次出现的海神波塞冬、海妖等形象源自希腊神话;
灯塔中的章鱼触手、不可名状的存在则是对克苏鲁神话的致敬。
神话与民间寓言的完美融合,使电影处处散发着诡异迷离的气质。
而这,正是《灯塔》的迷人之处。
03.隐喻的盛宴
“灯塔”,向来是文学作品中承载隐喻的常客。
那么作为全片最关键的麦高芬,或者说叙事线索,电影中的灯塔到底预示着什么?
关于这一点,可谓众说纷纭。
当然,除了导演本人之外,谁也不敢断然说自己的推测就是标准答案。
表面上看,灯塔是为远航水手指引方向的坐标。
在枯燥无趣的海岛生活中,灯塔既是看守员唯一的光明,也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于是乎,“灯塔”便成了维系他们心智的绳索,或者说是“理智 ”的代名词。
最明显的证据,是主角沉浸于“人鱼绮梦”时,灯塔突然上下颠倒过来。
“理智”的倾覆,自然意味着妄想与疯癫的胜利。
温斯洛曾多次提出想换班去灯塔,但老守塔人每次都是坚决反对。
直到活埋老维克后,主角才终于如愿以偿。
杀死权威、取而代之、登上灯塔(王座)——从这个角度来看,《灯塔》的故事更像是一个外来者篡权的故事。
口说无凭,我们还是以具体镜头为证。
当主角进入灯塔底部并抬头仰望时,镜头立刻跟随他的视角,
将呈螺旋状攀升的阶梯展现在观众眼前。等到老维克死后,温斯洛才艰难地爬上阶梯,继而完成了这次权力更迭。
此外,灯塔同样有可能是“欲望”的投射。
就像老维克曾经独自坐在灯塔,痴痴地呢喃道“我的美人”。
最后,还剩一个更有趣的推测,灯塔也许是在指代“心灵”。
当主角被灯塔拒之门外,暗指名为“温斯洛”的人格被压抑。
而他谋杀老维克,则是为了夺回对心灵的控制权。
对此,影片给出了不少暗示:
“你为什么要把秘密说出来?”
“我很可能是你脑中的臆想。”
总而言之,《灯塔》这部电影妙就妙在,即使你坚持看到最后,也不可能猜透真相。
观众们只能任由自己和温斯洛一起沦陷,然后一头栽进亦真亦幻的意识陷阱中。
“这是一部抗拒一切解释的电影。”
头脑风暴固然有趣,但假如一心沉迷于解谜,那岂不是又辜负了导演的一番苦心?
所以,请抛开所有逻辑,只管专心沉浸在隐晦朦胧的想象中,去享受这个混沌疯狂的故事。
这才是《灯塔》正确的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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