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文 | 王妍

編 | 張碩

01

這裡是望京

望京SOHO門前,整齊劃一地擺放幾百輛共享單車。因為距離附近三個地鐵站的步行距離都超過1公里,自行車是這裡絕大多數上班族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工作日的早上,站在望京SOHO的高層辦公室裡,向地鐵站的方向望去,烏泱泱的一群人,像螞蟻一般湧向周圍一棟棟建築。

與同處四環外、同是中國互聯網公司標誌性聚集地的西二旗相比,望京SOHO樓裡的年輕白領們時尚入時,樓下有風格多樣的美食和以數量取勝的咖啡館、便利店。相同的是,深夜燈火通明的大樓、擠不上去的地鐵、排不上隊的班車,和永遠堵得水洩不通的十字路口,時刻挑戰著在這裡為夢想和生存而奮鬥的上班族。

五年前,望京B29地塊項目用地經過地產商SOHO中國之手,從一塊荒地,搖身變成從首都機場進入市區後的第一個地標性建築,被譽為“首都第一印象建築”。這座由三座橢圓形的高塔組成的寫字樓,最高的塔三有47層,高達200米。外牆上佈滿粗細不一的白色鋁板,遠遠看起來,在陽光的折射下,三座高塔像豎立的三個巨大的蛋殼。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圖/視覺中國

電影《中國合夥人》裡,黃曉明扮演的成東青就是在這裡,搬著梯子、戴著手套,一盞一盞地擰熄電燈。望京SOHO出現在越來越多的影視作品裡,何佳發現最近追著看的一部電視劇裡,望京SOHO是主要取景地,曾在這裡工作的她決定棄劇,“看個劇都把人活生生逼出焦慮。”社交媒體、朋友圈,很多年輕人也把這裡作為北京的打卡勝地,都對這組“巨蛋”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迷戀。

有人讚歎它的前衛,有人詬病它華而不實。外面的人被它出自國際建築獎的設計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筆下的驚人想象力所吸引,長久待在裡面的人卻覺得為了追求建築風格,犧牲掉的使用率讓這裡變得壓抑:“在裡面上班時間長了會有一種壓迫感,因為整體上空間非常侷促,除了工作區域,基本上沒有什麼公共的休息和活動空間。”

在地產商潘石屹身體力行的推動下,從2014年望京SOHO開啟招租後,這裡一度成為全北京創業團隊密度最高的區域,被稱作中國新的創業“硅谷”。曾經醒目的灰色“第一高樓”,被許多創業者暗下決心,要讓自己的公司有一天也搬進這裡。

不過五年時間,“中國新硅谷”也在發生變化。周邊高低不一的寫字樓拔地而起,巨頭企業入駐的高檔寫字樓和填滿創業夢的繁雜辦公區隔街相望。不變的是,總有公司到來和離開,這裡每天都在發生著商業世界的生死故事。

02

生和死,每天都在發生

夏萌在公司三年半,一個月前提離職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公司裡十足的“老人”。1998年出生的實習生已經進入職場,周圍蠢蠢欲動的創業者來了一茬又一茬,她感嘆連樓下的沙拉店和健身房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品牌。時間的翻雲覆雨之手,在望京這個小世界體現的淋漓盡致。

每次和新同事去望京SOHO對面的合生麒麟社吃飯,她總會想起在很多美食聚集的大廈間,曾經輝煌一時的“掃碼一條街”,那是O2O創業的巔峰時期。最熱鬧的時候,幾十名地推擠在這裡,爭相推銷自己的APP。“當年從這頭走到那頭,如果你願意全都掃一遍,從餐巾紙到保溫杯,東西多得都拿不過來。”夏萌彷彿在回憶一段很遙遠的歷史。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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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碼一條街”,聚集了一批掃碼求關注的商家 圖/視覺中國

實際上,這不過是四年前發生在望京SOHO的創業潮,它的毛細血管裡的一個“切片”。大浪淘沙,這裡見證了太多創業公司的生生死死,中轉往來。夏萌還記得,3年前剛入職,在她的辦公桌上,還留有上家公司觸控科技留下的貼紙印跡。

這是一段被人津津樂道的開場。作為首批入駐望京SOHO的公司,觸控科技曾是塔三最大的客戶,當時僅其一家的租賃面積就達到2.4萬平方米,而塔三的總建築面積不過12萬平方米。更重要的是,因為當時來得早,“勢力範圍”足夠大,觸控的租金僅只有每平方米每天4元多的優惠價格,這讓很多後來者豔羨不已。

因為遊戲行業的資本寒潮,以及激烈的市場競爭,觸控上市未果,團隊人數也收縮到當時的五分之一,突然閒置出來的辦公區也以每平方米每天8元左右的價格被租了出去。從美麗說到暢思,就連後來的租戶也接連換了好幾輪。

潮水尚未褪去的時候,小藍單車也在這裡度過了最為瘋狂的階段。2017年初,共享單車的顏色大戰正轟轟烈烈,面對競爭,小藍單車CEO李剛意氣風發,輿論風口上,他在望京SOHO的咖啡廳接受多家媒體採訪,反覆強調“先贏不算贏”。2017年5月在SOHO辦公室舉行的發佈會上,他暢想要通過廣告盈利,先於對手打一個翻身仗。不過三四個月之後,小藍單車就陷入融資不順、用戶押金難退、拖欠供應商款項的負面新聞。

創業公司的興衰交替,在這裡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2015年,因為優酷土豆注資,在資本的推動下,A站離開武漢進軍北京,並直接搬進望京SOHO。作為國內第一家彈幕起家的視頻網站,A站曾經聚集了數量最多的二次元愛好者。

某種程度上,望京SOHO一度是這座城市裡的娛樂重地。除了廣州的虎牙、YY和武漢的鬥魚,陌陌、熊貓TV、映客、一直播都密集駐紮在這裡。夏萌還記得,因為都是二次元的文娛公司,她和同事還曾去A站拜訪“取經”。去年,因為內容變現困難,融資不順,內容製作者流失,A站出現資金鍊斷裂,最終未能逃過創業公司的另一種命運。

2014年上市前夕,陌陌以每平方米每天5元的價格在塔二租下5660平方米,彼時團隊不過200多人。前臺,一塊一人多高的LED 屏,實時顯示著陌陌的用戶增長數據。創始人唐巖每次進門,都能看到上面的數字。他知道,這個數字每增加一點,公司離上市就更進一步。這一年 12 月 11 日,唐巖抓起兩歲半的兒子之手敲響了納斯達克的開市鍾。成立三年時間,公司市值達26.57億美元。

2016年,映客從國貿附近的普通民宅搬到望京SOHO。映客CEO奉佑生曾回憶,映客從西大望路的一棟2層樓起步,三年做成了獨角獸。資本熱情退潮後,雖然2018年映客在直播行業殺出了一條血路,幾經波折後成功走向資本市場,並從望京SOHO搬到相距一公里之外的綠地中心。但直播行業的盈利難題,仍然困擾著仍在SOHO玻璃幕牆裡的所有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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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客CEO奉佑生 圖/視覺中國

洪琳慶幸老闆早在去年年初就提出“過冬計劃”。從直播、興趣社區到對話小說,克拉克拉(KilaKila,原紅豆Live)進行了多種嘗試,但是公司研發與內容生產的高投入,和變現能力、用戶持續的活躍度之間始終難以達成平衡。所以即便在去年年底拿到一筆融資,克拉克拉仍然選擇優化了一部分員工。

資本市場的微妙變化,創業企業感觸最為靈敏。“前兩年,出海項目只要故事講得好,公司融資就基本沒問題。但從去年開始,投資者對項目變得非常謹慎。”面向中東市場的遊戲支付、社交公司Mena Mobile的創始人馬志軍告訴AI財經社。去年,因為團隊的擴張,公司從塔二的160多平方米擴租到400多平。

他還記得,公司Pre-A輪的時候,他在拿到的7個TS裡面選了包括貝塔斯曼在內的3家投資方。但今年的B輪,正在接觸的三家投資方都來自中東本地。

一頭扎進風口的上市公司也未能倖免。2017年,一家新三板掛牌公司選擇搬進望京SOHO,並宣佈推出新產品進軍共享充電寶領域。但共享經濟的寒流之下,甚至還沒能走進主流戰場,就迎來退市、裁員的結局。

韓姍姍告訴AI財經社,因為移動互聯網流量紅利不再,現在共享經濟很難有什麼利潤,“大的公司資源可能還多一些,小公司投入技術人員相對較高,前期利潤微薄,再加上去年融資難,縮減人員,治標不治本,也試著改變戰略方向,做過學生線上課堂教育,也是投入太大回報低。”

風口裡的天上地下,猝不及防的離別開始頻繁發生。

3月10日,在員工離職、主播維權、高層內鬥的各種傳聞持續了半年多後,熊貓直播的命運終於塵埃落定。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熊貓直播因為創始人是王思聰,2015年9月創立之初,就在望京SOHO塔三租下18、20、23三層,佔地面積超過5000平方米。並在之後相繼獲得5次融資,一時風頭無兩。

但在這場比賽燒錢換流量的遊戲裡,缺錢成為壓垮熊貓的最後一根竹子。COO張菊元表示,從2017年5月至今,熊貓TV在22個月內沒有一筆資金注入,管理層在過去兩年至少尋找了5個潛在投資方,但遺憾的是最終沒能解決資金缺口。

熊貓直播是彭彭畢業後的第一站。因為一直喜歡玩遊戲、看直播,在拿到多個互聯網公司的offer後,他還是選擇了熊貓,成為一名主播運營。他承認,“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衝著王思聰。”

他還記得,2018年2月的年會上,當天最大的獎品是歐洲15日雙人遊和一次乘坐王思聰私人飛機的機會,但比起中獎,和王思聰的聊天自拍讓他高興了很久。

去年8月,是熊貓直播最後的高光時刻。王思聰註冊成為LPL職業選手,代表IG電競俱樂部出戰8月19日對戰VG的LPL夏季賽。比賽階段,辦公室裡每天燈火通明。短短几天,熊貓直播的用戶活躍度和流量迅速創造了2018年以來的新紀錄。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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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視覺中國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清零。3月15日,在SOHO的塔三,員工們陸續前來辦完離職證明,雖然沒有拿到年終獎,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們對公司的不捨。“雖然只來了一年半,但這會是我最懷念的時光。”從公司離開的時候,彭彭和同事們每人都帶走了一些熊貓周邊,留作紀念。直到現在,公司內部的微信群依然活躍,甚至還有人期待,灰色的熊貓頭像能再次亮起。

留戀的情緒之外,在望京SOHO大樓裡的退租、擴租,創業公司的更替始終在默默進行。無論如何,用戶需求和使用習慣還是在這裡保留了下來。當一個新的風口出現,望京SOHO仍然是創業者冷啟動的最先選擇。

互聯網咖啡在望京SOHO打響了第一槍。2018年11月,瑞幸咖啡在望京SOHO進行前期測試。因為人流多,不缺新客,瑞幸在這裡投放的廣告並不多,主要為了測試3萬人覆蓋的SOHO需要多久能夠達到單店的最高產能,基於APP的裂變數量、拉新速度究竟能有多快。1個月後,連咖啡也宣佈在這裡落地了首家實體形象店。

短短7天后,熊貓直播的前員工收到一家曾經面試過的公司offer,他意外地發現,上面的辦公地址再熟悉不過,熊貓直播原本位於塔三的23層已經被這家醫美公司租了下來。他好奇的是,“不知道能不能挑自己原來的工位?”

03

SOHO也缺租客

名牌手錶,腰間大大的logo“H”,西裝革履的曹琦,比起身邊走向寫字樓的絕大部分人,都更像事業小有成就的商務人士。作為入行5年的商業地產租賃中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幾乎是看著望京“長大”。現在他的那輛黑色奔馳的主要用途,就是帶著前來看房的客戶往返在望京SOHO和它周圍2公里的商業樓宇。

最近前來看房的人,偶爾會提及流傳在坊間關於風水不好的說法,“玖富、陌陌、每日優鮮、新氧……”每每聽到這個,曹琦就開始扳著手指數這些從望京SOHO起家的大公司。“新氧就在塔三,最近剛剛上市,很多高管都去了美國,陣仗很大。”5月3日,成立6年的新氧登陸納斯達克,市值最高突破20億美元。曹琦的言語間,總是表現出對許多公司都十分熟稔的樣子。

在望京SOHO,曹琦見過太多創業浪潮裡的公司新生、擴張、裁員,又或者乾脆消亡。在他眼裡,這就跟四季的輪替一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這裡有上千家公司,不可能全都活下來。”

從公司的外部融資到內部的工位密度,對於入駐客戶的實力和狀態,這些中介們的心裡都有一杆秤。2013年,醫美平臺更美和新氧先後成立。曹琦還記得,2015年2月,更美以每平方米每天6元的價格租下了SOHO塔三A座25層的一間900平方米的辦公室。“剛搬進來時,只有幾十人。”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新氧也搬到了同一棟樓,後來金星的辦公室就是潘石屹和張欣曾經辦公的地方。曹琦感嘆醫美行業是真的賺錢,“大多數公司設計也就六平方米一個人,他們是十幾平。”

經歷過醫美O2O平臺的跑馬圈地,雙方的競爭也更為集中和激烈。在曹琦的眼裡,拿了一輪又一輪的融資,不斷擴租的面積就是最好的證明。“離開這裡的,通常都是要麼難以支撐,要麼就是發展得更好了。”因為公司的不斷擴張,SOHO無力承載這些已經由小公司變成獨角獸企業的全部,他們被迫散落在各個樓層。經過4年,新氧的團隊人數已經超過900人,上市之後,它也即將從望京SOHO搬去來廣營超過1萬5千平的獨棟寫字樓。

曹琦用“陪跑”形容自己跟客戶的關係。除了把儘可能多的優質房源握在手裡,他們還要想辦法,怎麼比同行更瞭解這些公司的動態。讓有意向的租客能下定決心進來,經手的公司擴張很快,或者即將上市,則是一個更好的信號。每一場變動都意味著新一輪的賺錢機會。去年底,曹琦成功幫一個老客戶找到新的辦公樓,光提成就拿到上百萬元。

偶爾也會遭遇不可抗力因素。不久前他接觸的一家金融公司,因為位於中關村的房租即將到期,想要搬來望京,還沒等到簽約,4月份金融投資類公司停止變更的一紙新規定,讓他們只能作罷。

還有些半路殺出來的令他“抓狂”的變化。他花費幾個月時間給一家準備搬離SOHO的公司找到合適的新樓,臨近簽單,對方卻突然反悔,對接人告訴他因為老闆的個人關係,直接找了開發商。僅這一筆單子,曹琦透露他的個人損失超過50萬元。

“其實這樣租下來的價格並不會低,因為開發商也不會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看來,比起競爭,他們在開發商那裡更多扮演的是被需要的角色,雙方相互依存。“開發商不可能只靠自己的能力就把這些樓租出去,SOHO這裡少說有300多箇中介,但還是有這麼多閒置樓層。”

如果穿越時光隧道,2014年算是望京SOHO的第一個里程碑。當年4月正式啟動預租之後,觸控科技、陌陌科技、奧圖科技等數家科技公司率先入駐望京SOHO。比起中關村,彼時的望京SOHO仍處於價格窪地。但是隨著互聯網公司的不斷聚集,韓國城和外企大樓的標籤逐漸成為過去,租金也隨之水漲船高。

有數據顯示,剛交付使用時,塔三的互聯網公司比例達到了90%。中介林濤記得,不到一年的時間,36萬平方米的辦公區間達到九成出租率,每平方米每天的價格一度接近13元。這些數字,簡直就是望京SOHO當年的“話語權指數”。“基本上在北京的移動互聯網的大公司都集中在望京SOHO。”SOHO中國董事長潘石屹話間透出自豪。

和創業的不同行業擁有窗口期一樣,SOHO的競爭者也很快到來,地產商在望京輪流上演“你方唱罷我方登臺”的戲碼。2015年,望京綠地中心3號樓封頂,Alibaba橙色的碩大LOGO被高高掛起,這棟斥資16.8億元、共31層、高150米、地上面積約5.5萬平方米的超高層建構,將作為阿里巴巴集團的北京總部大樓使用。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圖/視覺中國

2016年和2017年,第二棟阿里綠地中心大廈建成,保利國際廣場、利星行中心二期A座、利星行中心二期B座、金輝大廈也都交付使用,拔地而起出現的近50萬平方米的新增供給,讓入駐望京的公司有了更多選擇,地標性建築也幾經易主。

當時準備將公司搬到望京的李玲直接打了退堂鼓。“2015年的價格漲幅非常大,一年前的六塊直接漲到九塊,這還只是望京SOHO的價格,像綠地中心因為阿里巴巴的入駐簡直像是坐著火箭攀升。”林濤記得最開心的還是附近的居民,房租價格也迅速上漲,“開始跟三環一個價格。”

連續多年的突飛猛進,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林濤開始發覺生意變得不太好做。據他介紹,除了去年拿下的一個3000平方米的單子,幾乎全都是初創公司幾十平的小單子,所以搶單現象很嚴重。“我們這行就靠大單,不然掙不到什麼錢。”

大環境不好,“能夠經得起這麼折騰的公司並不多。”讓林濤覺得有些無奈的是,他帶著其中一家公司看了一年的樓盤,直到現在,對方仍遲遲沒有簽單。但SOHO卻改變了交易策略,因為塔三由開發商自持,2018年8月,SOHO中國宣佈全面開啟競價出租模式,價高者得。

SOHO中國副總裁徐晉曾解釋採用競價租賃的初衷,因為望京SOHO的出租率達到99.6%,經常會出現幾家客戶為了爭搶房源託各種關係,出於公平,推出招標採購的管理辦法,不過老客戶的續租和擴租會優先考慮。潘石屹也在當時表示,只要不是非法集資公司、傳銷公司、夜店公司,“誰的價格高誰就符合”。

但在許多中介看來,某種程度上,這就是開發商的一種噱頭。林濤告訴AI財經社,望京SOHO三座寫字樓加起來的空置面積已經超過2萬平方米,原本在官網上明碼標價的塔三,開發商也開始鬆口給中介一些折扣。競標也談不上激烈,“為了走這個流程,今年有一單其實就是自己跟自己競拍,因為太麻煩,現在有些公司聽說還需要競拍則選擇直接否定SOHO。”

和野心勃勃的時代相比,望京SOHO的地位大不如從前,中介心裡的那桿秤也已經偏向不遠處的其他甲級寫字樓。雖然他們其中每一層的景觀都差不多,但是與那些後來者的管理嚴格相比,曹琦覺得現在的望京SOHO“魚龍混雜”。

“其他樓盤底層招租只接受像銀行、咖啡館這種,SOHO一層的餐廳原本也是主打輕食。”但是現在那些飄散在樓裡,撲面而來的混雜著複雜飯味的氣味,和高端格格不入,並不符合那些大客戶的偏好,“現在這裡就是圖個便宜”。

但這裡仍是林濤帶著客戶看房的第一站。他手裡有一套即將在7月份到期的房源,包括物業和取暖在內,每平方米每天6.5元,而周圍的其他價格都在10元左右。相比之下,SOHO房源體量大、戶型多,更關鍵的是,價格便宜。而且塔一、塔二的房源來自私人業主,租金的談判空間更大。

今年年初,因為房租到期,直播互動平臺克拉克拉原本想從望京SOHO搬去附近的寫字樓,但是行政人員比較了一圈,因為其他樓盤的價格太高,搬家計劃不得不擱淺。

04

夢想和野心

33寸半人高的行李箱立在辦公室牆角的位置,來北京三年,在連續兩次被房東臨時通知不再續租後,馬志軍決定不再租房,所有的行李都被他收進那隻隨時可以帶走的箱子裡。因為常年往返在北京、福州和中東三地,他發現自己每個月住在那間屋子裡的時間不會超過15天。

3年前,因為在當地“找不到合適的人”,馬志軍聽取天使投資人的建議,將公司從西安搬到北京。“但來到望京SOHO完全是個巧合。”馬志軍向AI財經社回憶,來北京後他見到好朋友李天佐,“當時他的公司新銀河就在SOHO的塔二。”得知馬志軍北上的想法,李天佐提出可以先在自己的公司辦公過渡。

後來在A座的2106,馬志軍和15個員工開始了創業的新階段。他感慨在關鍵時刻朋友的幫助和義氣,“搬進SOHO的半年多時間,他一分錢都沒有收。”去年,公司在中東市場的C端用戶已經超過1500萬,隨著團隊的擴張,辦公室也比原來大了許多,長年在會議室辦公的他終於有了自己獨立的辦公室。

“原來有些人可能覺得中東不是出海的熱門國家,合不合作都沒有關係。”大環境不好,遊戲、電商,往出走的公司都在尋求更多的可能,因為一直專注於中東市場,“現在找來的人特別多。”

UU跑腿CEO喬松濤被這裡濃厚的互聯網氣息所吸引。2016年,他帶著鄭州的團隊來到北京,在最先落腳的辦公地點大鐘寺,UU跑腿創下了三個月的業務訂單記錄,這讓他看到北京市場的可能性,於是提出雙中心運營的戰略思路,將公司搬進望京SOHO。

他用“試驗田”和“先行者”來形容SOHO的氛圍。在喬松濤看來,因為望京SOHO集聚的年輕人足夠多,他們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更強,對於共享資源方面的優勢不言而喻。“互聯網在經歷O2O風口的時候望京被稱為‘掃碼一條街’,在共享經濟火熱的時候望京也是被共享單車、共享汽車劃為重點商圈和首批實驗地。”

但是對於大多數創業公司來說,帶著野心和夢想到來,留下並不容易。讓公司“住”在望京是蘇慧的夢想,從河南來到北京後,她也曾來到SOHO看房希望可以留下。“站在30層樓高的地方,看向對面,那種激動,是你想要攀登高處的決心。你心裡有無限的遐想,和對未來的憧憬。”但是因為租金價格,她不得不將自己的夢想安放在他處。

粉筆網副總裁袁東也發微博感慨,“做企業的壓力太大了”。去年12月,粉筆網從不遠處的利星行搬到望京SOHO,以每平方米每天10元的價格在塔三租下27層、28層和43層,面積超過6000平方米。“所以龍哥每天一大早醒來就欠潘石屹6萬塊,一個月就是180萬,一年就是2000多萬的房租。”

李曉宇沒有見過SOHO的商業最熱鬧的時期,自他來到這裡,見過太多的生死和流動,什麼時候能夠加入與它距離不過幾條街的巨頭變成了新的夢想。但是巨大的工作壓力,不允許他停下手裡的工作,也容不得去想太多。今年3月,他的生活節奏比996還要殘酷,每天早上九點起床,十點上班,晚上下班基本上都在十一點以後,“除了工作,基本上沒有什麼自己的生活”。

但能夠住在附近已經足夠幸運,晚上11點,北京地鐵14號線望京站,換乘15號線開往順義的車上仍擠滿了人。凌晨1點,SOHO門前停著一排出租車,等在路邊的司機有人已經睡著,還有人點著香菸站在車旁。常常加班到深夜的顧玲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燈火通明的SOHO, “大家是不是都在徘徊和猶豫著死撐著維護那股拼勁兒。”


望京SOHO見證上千家創業公司興衰,5年租金翻兩番,如今也缺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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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燈火通明的SOHO 圖/視覺中國

夜幕降臨,望京密集的加班燈火仍在北京的一角獨自閃耀。傳媒公司看過了太多凌晨3點的北京,連續加班十幾天的項目經理,下樓抽根菸,仍要繼續回去奮戰,大樓裡碼農們的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加班”“脫髮”的字眼如同夢魘一般,在凌晨的燈火通明中揮之不去。

深夜,入行一年半的中介林濤打卡下班,他在朋友圈裡寫道,“每當自我感覺已經足夠努力的時候,看著面前這幾棟樓,那些燈光放佛在告訴自己,你還差得遠。”

在他們眼裡,有人在這裡功成名就,也有人選擇中途離開,十年前還是一片農田的荒蕪之地,是無數和他們一樣的人用青春和激情換來如今的繁華。“我們這一代人管這裡叫夢想,是無論怎麼抱怨這裡節奏太快,也不捨得離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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