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蓋茨比》:完全基於金錢之幻想,天生自帶夭折之屬性


​《了不起的蓋茨比》:完全基於金錢之幻想,天生自帶夭折之屬性

在人們高漲的、從未有過的消費熱情背後,是精神上和道德上的屈從和冷漠,越來越多的人變得什麼都不相信,除了已經到手的和即將到手的個人利益。

——瓦茨拉夫·哈維爾

一部經典小說總有時代土壤的滋養,一個時代即一段歷史,一段歷史中文化、經濟、哲學、生活、體制、碎片……無所不包,很多時候,我們喜愛或至愛某一部小說,一定是在時間歷史的維度中,和其中的很多內容發生了爆炸似的共鳴,這就是所謂冥冥註定的邂逅吧。

村上春樹遇上《了不起的蓋茨比》,就是一場這樣的邂逅。

戰後和平、爵士樂、消費、浮華、虛無、階層固化、暴發戶頻現、美德喪失……

這是司各特·菲茨傑拉德筆下的1920,美國。

也是村上春樹筆下的1970,日本。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階層總是會快速配對,金錢永不眠,幻想的過程是最爽的渴盼……

村上春樹在翻譯日文版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後記(2006)中,這樣寫道:

“《了不起的蓋茨比》將各種情景極其細緻鮮活地描寫出來,將所有情感用極其精緻多樣的語言表達得淋漓盡致,不逐行逐句細心閱讀英文原作,是無法全面理解其精妙之處的。這一點就是根源所在。”(張苓譯)

我在閱讀中文譯本(鄧若虛譯本)中,確實感到村上春樹所指出的問題。在轉換語言的過程中,丟失了太多的美,英文傳遞出來的那種完美感,在中文裡即便我耐心地去體會,依舊覺得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過譽感。

除了語言上的遺憾,想必還有時空的原因。

那個曇花一現的爵士年代,那個充滿喧囂的戰後美國,那個時空中所蘊含的文化、心理、經濟等等等等,於我而言是那麼遙遠而陌生。

而我,很有限。

我只能就有限的經歷和有限的閱讀經驗,來嘗試進入塑造蓋茨比的世界。

在此意義上,所有的深度解讀都帶有一種固執的偏見。

而偏見,似乎成為每個時代的營養品。

1978年後的40年,中國階層洗牌,暴發戶頻現,新舊文明交鋒,走到2020年,雖不和美國的1919-1929那10年步伐完全一致,大致也有許多相似點和耐人尋味之處。

在中國經濟步入緩速增長階段後,前40年孕育的階層開始顯現,冷漠、消費、拜金、道德滑坡成為刺痛社會神經的尖銳符號。很多人說,階層固化了。

窮屌絲光棍就是蓋茨比的過去,這一點不過只是時代叫法不同。低層出身決定了一個人在前20年成長的所有環境,勢必深刻影響他後面人生的選擇和結果。

當努力就會成功成為一句只是雞湯式的口號,淪落到校園範圍的一角後,很多人開始質疑努力的真正意義,當沒有現成的答案後,又一再彷徨。

蓋茨比沒有,因為他集聰明與幻想於一身,通過晚上的幻想就可以為明天的努力添加必需的燃料。

“夜晚入睡時,各種詭異怪誕的念頭就會糾纏著他。鬧鐘在臉盆架上滴答作響,地板上亂作一團的衣服浸潤在潮溼的月光裡,一個無以名狀的浮華世界便會在他的腦海裡顯現。每個夜晚,他都會給這些幻想中的美景描繪幾筆,直到睡意不知不覺地襲來,合上這生動多姿的畫面。”(鄧若虛譯)

這恐怕是很多屌絲所沒有的,當然,小說中的蓋茨比只是一個藝術形象,現實中也很少真正有這樣的存在。

很多人,尤其是青少年在讀這本小說時,只覺得他是一個為愛獻身的人,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的痴心浪子。

如果這樣把小說讀成一本愛情小說,就流於膚淺和廉價了。

蓋茨比心心念唸的那個美好未來,愛情只是其中一個重要組成。

5年後暴富歸來的蓋茨比,敏銳地發現了戴茜的物質,一個面對著上好面料哭泣的庸俗女人,一朵只會享受眾星捧月的溫室花朵。

蓋茨比馬上明白了,隨之即來的是一種幻滅感。

曾經沉積內心的自卑和如今刻意表現的自尊交織在一起,引起一種看不清楚的幻覺。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在蓋茨比大樓中,除了愛情,還有階層,他要躋身上流社會,要獲取那個屬於貴族才有的封號。

於是故事演開啟了階層不同,硬要強融的走向。

而戴茜,是在這盤棋中承上啟下的一個樞紐,拿下她,既可以塵封蓋茨比窘迫的過去,又可以通過婚姻順理成章地躋身上流社會,還可以象徵性地完成他的愛情夢想,雖然最後一個夢想他明明已經知道破滅了,但不妨礙這個夢想尚可發揮它的最後一絲餘熱,助蓋茨比一步登天。

結局大家都知道了,一個很戲劇化的,讓人無語的殤。蓋茨比被戴茜丈夫的情婦的丈夫,這個同蓋茨比一樣來自底層,買不起婚服,被綠被挑撥,怒上心頭,瘋了一樣槍擊了蓋茨比後,飲彈自殺。

這當然是一個意外,一個金錢至上的社會的黑天鵝事件,但更是一個象徵,它以血淋淋的悽清帶給人們一個啟示:

完全基於金錢的幻想,其破滅是早晚的事兒。只要努力就能成功這句話,也只是一段時間的神話,並不持久。

對這種美國夢的拷問,斯科特·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是用一個人盡力跟隨遊戲規則來展開的,而傑克·凱魯亞克的《在路上》,是用一個人遊離和破壞遊戲規則來進行的,二者殊途同歸,都點破了美國夢具備的幻想的夭折屬性。

對,完全基於金錢之幻想,天生自帶夭折之屬性。

“很漂亮,是吧,old s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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