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下行走的荷爾蒙
The hormone that walks in the night
— 小 說 —
最近網絡上流行這麼一句俏皮段子：“只要哥哥長得帥，一句啊哈我就倒”，明顯帶有老司機的風味，畢竟隨著生活物質的提高，人們開始對皮囊擁有更多的追求。
有這麼一群人在城市燈紅酒綠下跳起勾人心魄的舞姿，伴隨DJ音樂釋放出荷爾蒙激素，男色時代正在來臨。K少便是其中的一位。作為皮囊服務工作者所接觸的各行各業人群數不勝數，上至達官貴族下到黎明百姓，賺的是辛苦的服務錢，這錢來的快，久而久之人們把這群人稱作“酒吧KTV男模”或者鴨子。這種職業自古以來就有之，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
每天晚上6點上班之前，K少都會雷打不動來到隔壁的一家燒烤店，每次也必點幾大串韭菜、腰子和牛鞭，兌上一小盅白酒，再從腰包裡取出一把枸杞，一粒粒慢慢的送進嘴裡。
K少已經28歲了，17歲入的行，整整11年過去了，每次面對客人或者小弟講起自己的入行經過那是滔滔不絕，臉上總會很得意的露出笑容。11年的時間就這樣匆匆過去了，每天還要應對各種慾求不滿的客戶，有些客戶還會送上不錯的禮物或者小費。現在的他已經的行業內部的老人，在這個行業裡行走絕對是鳳毛麟角了。
每個行業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這個行業也有他的規矩，那就是吃的是青春的飯，玩的是青春的資本，有體力和精力來支配，才玩得轉。年輕的容貌，荷爾蒙的膚色是最基本的條件，再加上能夠會吹拉彈唱、能說會道則是業內不錯的尖子，再者夠擁有肌肉線條、強壯身體、精力充沛則是業內上上等人物。然而青春一過，容貌不在，隨著新生代血液不斷湧入，這飯算是到頭了，K少想到自己將來或者轉行時，每每都要抽一根菸，然後深深倒吸一口氣，吞雲吐霧在所難免。
人們常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面對需求旺盛好久不開葷的中年富婆們，要做到身心遊刃有餘，力道技巧缺一不可，這才是完美的服務。K少的客戶基本上都是回頭客，也有一大把的新客人，這與K少服務做到位是有很大關係的。
K少不僅僅是行業老人更是行業的頂尖高手，普通的Model基本上三四年的職業生涯，還不能一天天的都去上班，否則身體吃不消。兩三年後又多了一大把財富，再把這些財富用來創業做做小買賣買套房子算是日子過成了。有些人的人生第一桶金卻是如此。在夜色下行走，被很多的人鄙視不堪，但誰又認識誰啊，這年代笑貧不笑娼，等老子賺了錢就從良上岸。然而K少看似這樣光鮮，大金鍊子名牌表戴著，鈔票夠多，但他的背後隱藏著更艱辛的生活。K少的母親得了癌症，急需花上百萬的錢來醫治，而大前年父親做了心臟搭橋手術，所剩無幾。面對種種困厄，K少不得不選擇留下，從良計劃也破滅了。
K少是一個很有主見很有計劃的Model，從17歲年入行開始，就在隔壁的健身房辦了會員卡，開始陸陸續續網購了大批的奶酪、羊奶、牛肉、枸杞、洋參、六味地黃丸等滋補品，偶爾起灶做飯，牡蠣、蝦也都必不可少，腰子和韭菜則是K少每天光顧燒烤店必點的食物。
K少知道，當初的自己胳膊細輪子能有多少力氣，若沒有剛發育的青春期支撐早就氣虛不堪了，要想在行業內混的好還真得有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入了行就先保養，放縱自己的身體，精神就容易萎靡不振甚至精盡人亡都有可能。第二是有力氣了，同行也不敢欺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有多大力氣與之抗衡。
所以K少每天下午1點到4點都是泡在健身房裡，成為健身房的VIP。每天的堅持健身和在滋補的催化下，一身的腱子肉和8塊像樣的腹肌讓K少有了立足的根本。不但沒有氣虛反而比原來多了更加光彩照人的一面。在健身房裡面也能拉到更多的新客戶，久而久之，K少的交際圈子更廣，涉獵的各行精英上層社會人物也相對的多，由此，自身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被稱為行業內有名的“交際草”、“頭牌”，對於K少來說，這些雅稱似乎沒多大用處，每次他都會謙虛的對大家講：“你們也可以的，只要大家好好努力遲早都會有的，事在人為。”因為他知道，樹大招風，風必摧之，他通常也毫不吝嗇的教導比他小的朋友，開導他們在行業內如何為人處世如何拉攏客戶的經驗，因此行業內部的人沒有哪一個不佩服的。
K少住的地方是在市中心的一處巷弄裡，這裡鬧中取靜，距離上班地方走過去也就8分鐘，周邊矗立著大大小小的商務樓。K少知道每當夜幕降臨，城市路燈點亮，便是開始工作的時候了。六七點到店裡，和往常一樣，每天雷打不動的開例會，而每次地例會無非是客戶的服務和業績。被表揚的也有，被訓斥的也有，吃的就是這碗飯，被罵也只能忍著。實在是吃不了苦 受不了罪 忍不了罵 立馬捲鋪蓋走人的也很多，也因此這一行人員流動性特別大，一批又一批新人來過，一批又一批人員撤離，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了。K少能夠在這一行摸滾打爬11年之久，也算是響噹噹個人物。
給這些Model開會的人是他們的老大頭兒，戲稱“鴨頭”、“老鴇”、“拉皮條”，總之一句話，老大是指著他們吃飯，指著他們能夠日進斗金。Model和“鴨頭”之間是唇亡齒寒互相依存的，在行業裡，KTV只是作為社交的場所，而不是給Model和“鴨頭”開工資，也不提供任何的福利待遇。Model的收入是靠著服務小費、打賞以及引導客戶消費再根據KTV比例來分配的。
“鴨頭”主要是自身的人脈交際圈子尋找合適的客人，拉攏客人過來消費。基本上和一些酒店合作發一些小卡片，針對性地尋找人群。不乏有白領商務人群、行業領導者、大學生等等，在這些人群當中中年貴婦居多尤其是有錢寂寞的中年婦女。把這些消費人群拉攏到Model身邊一對一的服務變現。最後“鴨頭”和Model各取所需。但需要三七分成或者二八分成，Model拿三成，“鴨頭”則拿七成。
所以留給每個Model的生存空間足夠狹小，每個Model總會想方設法和“老大”處好關係，以便得到更多資源和潛在的客戶。用身心維護好客戶後，基本上都是回頭客。Model的“翻牌”越勤快，也就說明他的鴻運來了，離“頭牌”又進一步了。像K少這樣在交際圈大紅大紫的也經常到不同的場合客串，收入上不封頂的。有些貴婦很有錢送名錶送豪車送別墅比比皆是。
而在這些Model裡面不乏有和K少一樣家庭面臨巨大災難急需快錢來救急的，也真不乏有憑藉自己帥氣長相躺著吃軟飯的。
能給Model們開會的絕不是等閒之輩，必須要有足夠的膽識和威懾能力以及更廣的人脈交際圈子，這種人能黑白通吃、能說會道、能察言觀色、能營銷策略、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鴨頭”以驚人的閱歷完勝全場。無非是有兩種原因，一是從基層員工升上去的，成為大老闆最得力的親信，二是之前跟著別人乾的這一行積累的財富再自己開門店招攬客人，三是黑白通吃殺七宰八的商人開的。總之這一行工作相對私密但卻又是城市中高檔消費。“鴨頭”閱歷豐富，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看人極為精準，一打眼就知道是生客還是熟客，是有名的金主兒還是純普通娛樂消遣的，今晚來多少人，客戶會消費多少，這不是一般業內管理人員所能比的。
K少工作內容從原來喝酒、聊天、陪睡再到現在各種交際串場陪客、自媒體網紅主播、各種商品代言，其價位已不亞於三四線影視明星，不是家遭困厄早已逃出昇天了。Model和女郎是有差別的，需要的體力活要比女郎多的多，付出也多的多，價格也因此高。
Model自古就有之，相傳武則天時代後宮流行男寵，看其鼻樑是否挺拔，稱之為“面首”。當代社會，男女平等甚至女權高於男權的再或者快節奏式的情況下，女性消費水平逐步提高，因此把男生充當尤物。男色時代已經來臨，想吃軟飯的男生比例也隨之提高。再一個互聯網自媒體的到來，人人都想充當網紅，直播各種五花八門的東西，依靠客戶打賞的遊輪、飛船躺著吃飯就能把錢賺了並且是上不封頂的金額，這種坐享其成不勞而獲得怎不令年輕人為之心動，這也恰恰是當代年輕社會的一種縮影。
面對這種高科技手段賺錢一心相當網紅的甚至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天24小時日復一日的直播黃段子軟色情等相關話題。而K少的生活雖是和他們一樣但自律性還是很強的。生活作息也規律。現在偶爾晚上會陪些老態龍鍾的富婆睡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起來並和客戶一番調笑寒暄互相加好微信，這一天的工作就算結束。不接待客戶的時候會睡在自己的家裡，但是有一點就是基本上每天上午9點吃完早餐後去圖書館看書來彌補當年沒有好好學習所欠下的債，他一直希望能夠從書中找到自己的將來，不再被這個花花世界所吞噬。他知道現在彌補尚許還來的及，最起碼這11年雖是乾的不正規行業，讓自己能夠擁有強壯結實的身子能夠結識到上層社會的人物也沒白費，但圈子終歸是圈子，這一夜的燈紅酒綠縱然再奢華也逃脫不了白天的熄滅，終有那麼的一天又該如何面對。
突然，K少的手機微信響了一下，收到一條短信：“親愛的豬，那個我從隔壁H市坐高鐵過來了，我是特地來看望你的喲，正好你們市有個國際畫展，我們一起去看看吧，你11點到高鐵站來接我。”奧，原來K少有個女朋友，而且是學繪畫的女朋友。K少看了看短信回道：“行吧，寶貝，11點不見不散。”發好短信好立馬從圖書館抽身叫了一輛車開往高鐵站。
K少和女朋友算是異地戀，女朋友姓吳，兩年前的一天，吳還是一名大二學生，正好K少到H市串場，在路途中發現兩名歹徒對其不軌，K少跑上前去打跑了兩名歹徒，吳和K少就從那時候認識的。在吳的眼中，他高大威猛，長得又帥，從K少的談吐加以自己的判斷更會覺得K少應該是某個行業的白領，這個未小丫頭也沒多問，涉世未深的丫頭哪能抵擋的住情長老手，那一晚，K少推掉了在H市的應酬，一直陪著小吳，也正是那一晚，K少和吳確立了男女關係。
對於每一個Model來說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女朋友，畢竟人長得帥個子又高而且穿的襯衫皮鞋，這個體面講究應該是白領才擁有的，工作嘛很輕鬆，賺的也多，應該是某行業的翹楚，基本上都認為就找這種款式的男朋友。一般像這種女孩子很容易上當受騙，很容易被對方的顏值吸引衝昏了頭腦。而這些Model大多數是情場高手，到處拈花惹草。
K少的收入基本上是常駐的幾家店和固定的客戶，雖是父母那需要花很多錢，但手頭上還算足夠富裕的，對待女朋友吳也從不吝嗇，十分大方。K少曾經向她透露爸媽的病情，吳表示不在乎，沒有關係，這並不妨礙兩人的感情發展，而K少唯獨這個真實的職業一直不敢告訴自己女朋友，一方面他感到自卑，文憑並沒有女朋友的高；另一方面如果我告訴她了，是不是兩人就沒有再繼續走下去的可能，如果我不告訴她感覺真的是在欺騙她，謊言終究會被戳穿的。每當K少面對女朋友吳時，特別的糾結也特別的自卑。有時也想的開，我賺錢又為了什麼，賺錢就是為了給爸媽養老送終的，就是為了養女人的，每天晚上面對又老又醜的婆娘，早就顯噁心。能有一個年輕的姑娘陪伴在身旁那是多麼的幸福，也罷賺上足夠的錢就從良把丫頭娶回家添一兒半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到那時在告訴她也不遲。這種策略，K少已經盤算了很久，千算萬算最終還是沒算出趕碰上母親患病。
K少老家在湘西，在家排行老三，老家人都叫他“三伢子”，前面兩個是姐姐，都已出嫁了。兩個姐姐離家都挺近的，所以父母的病也都有大姐和二姐照顧，自己在外賺錢。
俗話說：“在外裝孫子，回家裝大爺。”K少也是如此，在外面再怎麼樣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只有到逢年過節回老家了，那是出竟了風頭，裝著款爺，搞起排場，讓家人能夠開開心心的過個好年，爹孃在村莊上也算抬的起頭，總不至於被別人冷嘲熱諷：“小時候沒出息長大了還是沒出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K少在老家找到了自信，和同齡人比起來雖是還沒成婚，但顯然讓左鄰右舍羨慕不已。和同齡人比起來有的人結婚生子了索性留在家裡打工。有的人尚未成婚卻在工廠裡面做苦力。還是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衣服穿得非常得體，準是在大城市裡面見過大世面的，當大官兒的，而且人又長得俊保養的好，比以前長得壯碩。村子上沒有一個不挑起大拇哥的。
K少每年過年回家都會被老家人圍在一起問東問西，幾十年從不來往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是親來也來認親。現在卻說親戚們要都走動走動，小K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爭先恐後的幫著小K說媒張羅親事。拍馬屁的一個比一個實在。
此時的K少雖說臉上得意但卻還是忘不了心中的那塊疙瘩。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條路快要走到盡頭了，人生短短數十載，還有幾年的年輕過呢。當年年輕氣盛，和父親頂了幾句嘴二話不說，攥起積攢的800壓歲錢元揹著包開始闖蕩江湖。當他來到所謂的大城市裡，眼花繚亂的繁華，令人很是嚮往。當年的K少也只是涉世未深卻不知道這水有多深有多淺的黃毛小子。剛到大城市不到半天時間就壞人騙去了剩下的所有積蓄。身無分文，肚子又餓，幸好遇到善良的老太婆給了碗飯吃。
K少尋思著這不是長久之計，再一個要想回去也身無分文回不去了，就開始挨家的找工作，基本上都說不好意思，不接受童工。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到工地上幹活，卻找了個只吃肉不吐骨頭的主，只有幹活的份，工錢一分錢也沒拿到。這時已經讓他感受到世道多麼的艱難，頓時讓他有輕生的念頭。正當K少跳入河中時，有人把他救上來並開導他：“只要人活著比什麼都強，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想想自己的父母”。
把K少救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商務KTV創始人。那時候會所也才剛剛創立，是創始人把他帶進來的，當初的他為了報答創始人的救命之恩，再者為了討口飯吃，久而久之K少也就和會所一起走過十一個年頭，也算是會所元老級別的人物，見證了會所這十一年來的發展，同時也見證了這座大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K少當初進了會所，是創始人親自帶他怎麼樣察言觀色怎麼樣學習為人處事。在這十一年的時間裡，K少原本是想中途從良做回自己，離開了一段時間，要不然“鴨頭”的位置就是K少的了。之後沒過多久老家父親心臟病復發急需做搭橋手術，身邊拿出全部的積蓄用來給父親治病，但仍是不夠，創始人知道了情況立即向K少賬戶上打了20萬並說“救人要緊。”K少為了報答創始人的恩情也就一直做到現在。
想想當年的窮困潦倒局面，像根刺一樣深深紮在心裡隱隱作痛，這段苦難史又與誰訴說呢。福大命大造化大，K少再一想初次接客的場景，讓他這一輩子留下陰影也決定時時刻刻都想從良。
酒是迷魂的湯，色是催情的藥。第一次被老富婆玩的喝大了，老姐兒從皮包裡拿出一沓厚厚的鈔票塞進K少的手裡，提出想和K少玩一些刺激的成人遊戲。當初的K少雖是多少有些懵懂，但畢竟是童男，對成人套路是一竅不通。K少在酒精的催發第一次看到有這麼多的錢，便是見錢眼開，於是爽口答應。於是老姐兒又拿出厚厚地一摞現金。這個錢哪有這麼好拿的，你拿了她的錢，她要你的命。這位老姐兒心也忒狠了些，把他帶到另外一個房間，裡面坐著兩位老姐兒，算上這位正好是三個老姐兒。要了親命了，這就是所謂的刺激，K少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四天，身體上基本上一點的力氣都沒有，上廁所都要扶著牆，彷彿三魂七魄都被抽掉了。
從那以後，K少悟出道理：“古代帝王為什麼都非常命短，原來是有原因的”，於是倒吸一口涼氣，心理的陰影也揮之不去。
K少依舊在燒烤攤擼著韭菜、腰子，思來想去：“去他孃的明天，啥也不想了，做完最後一單，老子就不伺候了，決定改邪歸正，找女朋友說明情況，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就給人家圖個圓滿。利用剩下的錢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培養好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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