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悲劇衝突視角深剖《面紗》中的人性之“道”

眾所周知,英國小說家毛姆擅長剖析人性,代表作有《面紗》《人生的枷鎖》《月亮和六便士》。

而《面紗》這部小說不僅寫人性,還指向人性的終極價值--“道”。

小說講述了女主凱蒂因為虛榮,想要在妹妹婚禮前出嫁,匆匆決定和自己並不愛的細菌學家沃爾特結婚。

當遇到心怡的男子查理時,墜入愛河。即使知道對方有妻兒仍偷情出軌。被丈夫發現後,離婚未成,也被情人拋棄。於是選擇和丈夫前往中國的霍亂疫區--湄潭府。

在這裡遇到了瓦丁頓和修道院的修女們,這樣一群“道”的化身。揭開了丈夫人性中的美好面紗和情夫無情的陰暗面孔,但不幸的是她懷上了查理的孩子,丈夫也因霍亂去世。

她回到了故鄉,母親隨即病逝。但她逐漸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也堅定了自己將追逐“道”的內心。

從悲劇衝突視角深剖《面紗》中的人性之“道”

魯迅曾說:“悲劇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撕毀給人看。”而悲劇也使作品更具衝擊力,將更崇高的價值意義傳遞給大眾。

因此,我將從悲劇衝突的獨特視角揭示毛姆作品《面紗》中的人性善惡,並通過個體衝突、倫理衝突、社會衝突解讀故事中人物的性格悲劇、愛情悲劇以及命運悲劇,最終詮釋出作者在作品中揭示的人性善的迴歸--“道”。望對我們理解作品以及自己所走的人生道路,給予一定的啟示和現實性指導意義。

從悲劇衝突視角深剖《面紗》中的人性之“道”


一、個體衝突下的性格悲劇

雖然在小說的結尾,凱蒂揭開人性的面紗,看著自己所走過的路,明白了自己未來應該追求的東西。但整個故事讀下來,還是讓人唏噓不已。

沃爾特和凱蒂的多重矛盾性格最終導致悲劇性的事情發生,而他們的個體衝突,表現的最為明顯的就是自我內部心靈與自身的衝突。接下來將從凱蒂和沃爾特的視角去探析他們心靈的內部衝突。

1.凱蒂

黑格爾在談及到悲劇發生的可能性時,提到一種“天生性情所造成的主體情慾”而釀成的個體悲劇。他認為,這種主體情慾本身並不是衝突的主要因素,只有當主體由於這種情慾行動從而陷入更深的衝突時才有價值。

而《面紗》中的女主凱蒂,其實就是這種主體情慾主宰下的悲劇人物。

凱蒂打小就是美人胚子,青春年少的她很願意光彩奪目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和母親一樣盼望能找到富貴公子,彌補父親事業上的不順。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不起眼的妹妹都和男爵訂婚,她出於妒忌和虛榮,在慌亂中嫁給了沃爾特。

凱蒂嫉妒和虛榮的心理促使她慌亂中選擇了自己不愛的丈夫,這主體內心躁動不安的情慾便影射著她悲劇人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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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小說開篇就寫到她和查理偷情的場景。“門突然一動”,她惶恐至極。但她因為自己沒能控制自己的情慾而選擇和有家室的查理在一起。內心與自身行動的衝突表現的極為顯著。

“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甜蜜的痛苦,每次想起查理的時候,他都會有這種感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說過他會永遠跟她在一起……要是沃爾特想大鬧一場,他還有查理,有什麼好在意的,興許讓他知道是最好的結果。”

當被丈夫發現後,丈夫的異常舉動讓她不知所措,她便著急去找查理。但看到查理,他便放下心來,雖然內心焦慮,但寧願享受這“甜蜜的痛苦”。

她的多疑和恐懼以及“追求所愛”的無畏,最終使自己的偷情行為合理化,但自己的行為和道德產生強烈衝突,她的一切情慾顯現出對悲劇性衝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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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鐵石心腸、薄情寡義,我知道你自私到了用言語無法形容的地步。我知道你是一個膽小如鼠的懦夫,我知道你是一個鬼話連篇的騙子,我知道你是一個十足的卑鄙小人。但可悲的是……儘管如此,我還是全身心地愛著你。”

當查理不願意與他結婚,她看到了查理的陰暗面,仍然還相信查理愛著他,她也執迷不悟的愛著他的一切。哪怕是他的鐵石心腸。這種心靈與自身的衝突,讓她可悲也可憐,成為愛的附庸。

後來凱蒂被情人拋棄,她覺得死亡是一種解脫,於是跟隨丈夫去了霍亂疫區,但是在瓦丁頓和修道院修女們口中,瞭解到了丈夫人性美好的一面,但在知道懷了查理的孩子,她仍然無法為了讓丈夫開心,說出善意的謊言。最終導致了丈夫的死亡。

當她回到家鄉,看清一切後,再次見到查理,她懊悔不已,“如果能讓沃爾特起死回生,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但她只能在釋放自己一切情慾後接受所有的懲罰,接受自己所造成的一切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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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沃爾特

沃爾特的複雜性格和他愛而不能、愛而不得的心理特徵也最終導致了他的個體悲劇。

在自己愛的女人面前,他費盡心機討好她,但只會讓妻子覺得自己無能,也無法愛上他。凱蒂看不起研究細菌的工作和他很低的薪水,他只能自卑到拿實驗室工作麻痺自己。

但在修道院的聖女眼中,他確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有個人能夠憑一己之力阻止這場恐怖的瘟疫,那這個人非他莫屬。”“你不知道你的丈夫有多善良,對我們的幫助有多大,就像是上帝派過來的使者一樣。”

他們尊敬崇拜沃爾特,他也只能將時間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才能讓自己找到自己尋在的意義。

儘管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軌,但是他還是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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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挑,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的勢力,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有時候愛一個人,最糟糕的處境就是,我沒有愛上你盡力呈現的美好一面,而是愛上了你渾濁不堪的內心。”也沒有因為受到傷害停止愛一個人。

妻子想要和他離婚,不是因為想佔有而是他卻害怕妻子受傷害不肯放手。他內心糾結煎熬,但卻選擇折磨自己去成全妻子的愛。

但妻子告訴沃爾特說自己懷孕了以後,作為丈夫的他卻問她,“是我的嗎?”“我不知道。”妻子就連撒謊都不會哄他開心。他內心的掙扎與痛苦達到了高潮。

最後,當自己染上霍亂即將死去,想見凱蒂,卻又不想讓她來。他說:“你丈夫知道你從未見過染上霍亂的人,那場景實在又可怕又噁心,他不想讓你看見。”他愛著她,生命快要結束,他仍然在為她著想。

他們都是在個體心靈與自身的衝突中,沉浸在愛中迷失自我的人物,最終導致了自身的個體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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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倫理衝突下的愛情悲劇

黑格爾認為,悲劇的實質就是倫理實體的自我分裂與重新和解,倫理實體的分裂是悲劇衝突產生的根源,悲劇衝突是兩種片面的倫理實體的交鋒。

小說中其實是圍繞兩個家庭講了一段三角戀的情節。婚姻不是兒戲,但凱蒂卻天真地選擇了一段婚姻。雖然對方很愛他,但他卻絲毫沒有回饋。也沒有選擇去認真負責地和丈夫過日子,卻選擇出軌。

這種動機就是個體對倫理制度的挑釁,最終只會發生倫理實體的衝突,從而導致愛情悲劇的上演。

1.沃爾特與凱蒂的婚姻悲劇

沃爾特深愛著凱蒂,他願意為凱蒂付出所有,但凱蒂卻不愛他。婚姻悲劇的發生首先是愛情中地位不對等造成的。

他變著法所做的一切都無法讓凱蒂愛上自己。隨後自己的妻子出軌,他能夠寬容,但他卻不想妻子傷害被騙。

當沃爾特向凱蒂揭穿查理的真面目時候,她卻固執的認為沃爾特不理解她。這又加劇了婚姻中的矛盾衝突。

人類的本性讓她痛苦,但又因理性和信仰他不得不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和眼淚,這一切都使得她那張嚴肅卻美麗的面孔變得扭曲。去疫區之前的凱蒂仍然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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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沃爾特知道凱蒂懷了孩子,凱蒂說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這時他們的婚姻已經到了悲劇的盡頭。但沃爾特顧忌到母子平愛,他還是想讓凱蒂回家。

他染上霍亂,即將死去,他只說了一句“死的是那條狗。”自己就是戈德史密斯《輓歌》這首詩中咬了人的狗,被所有人譴責的那條狗。凱蒂嫁給了他,給她帶去了生活的希望,但凱蒂出軌,倆人互相廝殺,最終還是自己離開了。

他對凱蒂至深的愛以及自己無法掩飾的卑微到塵埃的愛達到了高潮,也即將謝幕。

蕭伯納曾說,人生有兩個悲劇,一個是萬念俱灰,另一個是躊躇滿志。而沃爾特最終選擇結束這場悲劇婚姻放過自己,就是萬念俱灰之後想要在天堂尋求自己的一方淨土。

感謝這場霍亂成為救世主,讓一切面紗都被揭開,但悲劇就在於此,即使再悔恨自己,凱蒂也不愛沃爾特,沃爾特也終將只能成為那隻“狗”。

2.凱蒂與查理的愛情悲劇

兩個有家庭的男女雙方走在一起,註定是兩個倫理實體的尖銳交鋒,而最終的結局也只能是兩敗俱傷。

凱蒂和查理的婚姻,可想而知也是悲劇的化身。

凱蒂深切地愛著查理,他微微一笑,她都會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她的感性始終戰勝一切理性,並將倫理制度置身事外。

但查理很清醒,他只是享受和凱蒂在一起時候的曖昧狀態,不會為了凱蒂去和自己的妻子離婚,更不用說傷害妻兒。在這段婚外情中也並未以相同的愛回饋給凱蒂,他也只想用金錢去解決未來可能會出現的難題。

當丈夫發現妻子出軌後,凱蒂想要和丈夫離婚,並和查理在一起。查理,卻告訴她“”男人就算是愛某個女人,也不表示他會希望和他共度餘生”,“親愛的,男人在熱戀時說的話,你怎麼能信以為真呢?”

但凱蒂還是執著地相信查理是愛她的,相信查理會為了他放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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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從瓦丁頓口中瞭解到查理“除了自己誰也不在乎”真實面貌,她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幼稚,也漸漸想要擺脫這一切。但回頭看時已經失去太多。

利斯特說,人生對於明哲善思的人來說,是個喜劇;對於多情善感的人來說,是個悲劇。

查理能夠清醒的認識到一切,沃爾特死去,凱蒂離開自己,一切對他而言毫髮未損,他只活在以自己為中心的利己喜劇中,而凱蒂卻痛失一切,成為悲劇的化身。

三、社會衝突下的命運悲劇

叔本華認為:“人的生存就是一場痛苦的鬥爭,生命的每一秒鐘都在為抵抗死亡而鬥爭,而這是一場註定要失敗的鬥爭。

正是這種鬥爭,才使衝突產生。或許是人與自然的衝突,或是人與社會的衝突,亦或是人與人的衝突,但共同構成了社會衝突。而在社會這個大沖突背景中下決定著個體的衝突與發展。

小說中無論是男女主人公凱蒂和沃爾特,還是情夫查理,以及定爾頓,修道院的修女們,他們都在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中生存,在情感與理智的掙扎中生活著,也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左右現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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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蒂的一生都在感性的世界中活著,無法理性的去看待身邊的人,天真的以為愛就是真愛可以互相付出一切。可人性的自私和偽善卻讓她明白,人和人之間的相處永遠都隔著一層面紗,你以為你看清了一個人,其實你看到的永遠是表面。最終自己想要追求的愛與理想也終會破滅。

沃爾特卑微的愛著凱蒂,他的理想就是凱蒂能夠多愛他一點,哪怕是撒謊說喜歡他。但接受的饋贈竟是妻子的出軌以及臨死前對愛的掙扎。他是社會衝突下命運悲劇的典型。最後在理想與現實的掙扎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修道院的修女們善良浪漫,追求仁愛與救贖,一生都在向上帝祈禱。但還是得面對這霍亂的發生,修女們的犧牲還有與父母親的永世不得見面的痛苦。竭力用自己的理智去面對理想與現實的一切衝突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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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曾說,莫去掀起那描畫的面紗,那芸芸眾生,稱之為生活。而生活就是由一個個社會衝突構成,從而讓每個人的命運都像是命中註定那樣。

但也正是這些衝突,讓我們個體的生命能夠在悲劇成為一種審美中的悲壯之美。正如餘秋雨先生所言,“

沒有悲劇就沒有悲壯,沒有悲壯就沒有崇高。雪峰是偉大的,因為滿坡掩埋著登山者的遺體;大海是偉大的,因為處處漂浮著船楫的殘骸;登月是偉大的,因為有挑戰者號的殞落;人生是偉大的,因為有白髮,有訣別,有無可奈何的失落。”

這悲壯的背後是偉大與崇高之美,也喚醒著沉睡著的人。

四、迴歸“道”的終極價值

“道就是道路和行路者。那是一條永恆之路。所有生命都在上面行走,但他並非是被生命創造出來的,因為它本身就是生命……它要人追求無慾無求的生活,讓一切都隨遇而安。”

借瓦丁頓之口對“道”的理解將故事昇華到了真善美的生命境界中。也通過情結展示的一系列悲劇引起憐憫和恐懼之後使人得到淨化。

尼采認為,為了肯定人生,人們需要悲劇精神,用審美的眼光來看待現實世界的生成、變化過程,把現實世界藝術化,把人生的苦難化作審美的快樂,把個人的悲劇化作世界的喜劇,摒棄基督教悲觀主義,從中體驗到作為生命、生物的快樂。

這是悲劇所給予人的“形而上的慰藉”,也是它對於人生的終極意義。

故事中世欲情感下的凱蒂來到修道院,認識了有趣的瓦丁頓和修女們,從他們口中或是身上看到人性的陰暗和美好,揭開人性的面紗。

從悲劇衝突視角深剖《面紗》中的人性之“道”

小說中多次對院長嬤嬤進行描寫,她篤定、清秀而謙遜,散發著熱心和溫柔,像一道陽光照在了一片荒蕪淒涼的曠野,這種溫柔也照亮了凱蒂的未來。

一名信徒不單是要不斷向上帝禱告,他也應該成為自己的禱告者”,凱蒂在院長及修女的陪伴感化著凱蒂,讓經歷痛苦的凱蒂開始探求內心之“道”。

凱蒂有一顆世俗化的心靈,在修道院以及經歷一切事情之後,揭開面紗看穿人性,從而達到由外至內的蛻變,指引她走向神秘的精神領域。

當凱蒂懷有身孕後回到家,她和父親聊天時,她說:“我希望我的孩子成為一個勇敢和真誠的人,我希望她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依靠任何人,把握自己,我希望他自由的生活比我活的更精彩。”其實這裡影射著凱蒂期待未來自己想活成的樣子。

“道——有的人在鴉片中尋找它,有些人則通過上帝,有些人在威士忌中尋找它,有些人則通過愛去尋找。所有道都是一樣的,但它不會通往任何地方。

”而這就是靈魂裡的安寧,我們一生都在尋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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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語

尼采說:“當悲劇作為審美現象,生存和世界才永遠有充分理由的。”衝突性的悲劇體現著人苦苦求索的理性意蘊,讓能夠從中體察到深邃的哲理,從而實現人參理想與經驗價值。

通過解讀毛姆的《面紗》,能從主人公的性情中,透過一系列悲劇衝突,從而使我們得到人生啟迪,受到震撼和鼓舞從而得到心靈的淨化和昇華。也希望我們能夠,透過人性的面紗去,感性感受,理性生活,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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