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亞娟:區區鼠輩

區區鼠輩


周亞娟:區區鼠輩

平生膽小,所幸沒有見過財狼虎豹。小時候最常見的小動物中,我最怕蛇、老鼠和賴蛤蟆。別說見到,就是說到,也是渾身起雞皮疙瘩。特別是老鼠,灰溜溜賊眉鼠眼猥瑣不堪,翻箱倒櫃幹盡偷盜勾當。我恨它不但偷吃糧食,還惡作劇一樣咬破我們僅有的衣服,啃爛書本和門窗戶扇……

上院婆婆恨老鼠,真是恨到骨頭縫裡了。上院婆婆年輕時死了丈夫,無兒無女,一個人到終老。她在世時最喜歡左鄰右舍我們幾個孩子,做了好吃的總要給我們留著。她喜歡把留給我們的蒸紅薯、燒芋頭、包穀面饃饃放在空中吊著的一個竹籠子裡,每次她都認為老鼠發現不了,可好多次她給我們拿時發現都讓老鼠糟蹋或者吃掉了。還有就是她每年春天暖的(孵化的)小雞娃,毛絨絨的剛出窩,就慘遭老鼠的偷襲,一晚上吃掉幾個。有時大白天老母雞領著雞娃在院子曬太陽,上院婆婆在旁邊做針線,她轉身去趟茅房,回來就少了雞娃。更可惡的是,每到夜晚,老鼠們在她那三間房木椽搭的樓頂,和紙糊的頂棚上狂歡、打鬧,吵得她總是睡不好。下了好多次藥,五顏六色香噴噴的,老鼠們就是不上當。在她眼裡,老鼠就是飛簷走壁、銅牙鐵齒的害人精。

有一次,上院婆婆從集市買回一個老鼠夾,成功夾住一隻來偷吃雞娃的大老鼠,她準備用石頭砸死老鼠時,正巧碰上我們幾個孩子放學回來。其中有個年齡較大的男孩叫小勇,給上院婆婆說:“把這傢伙交給我們吧,看我們怎樣收拾它。”說完就把上院婆婆和我推進堂屋後鎖上門,只留三個男孩子在院裡。

我從門縫看到小勇出了院門,也不知從哪裡弄來半瓶水一樣的東西,回來就關緊院門,他把那瓶水灑在老鼠身上後,從口袋裡掏出火柴……天哪,莫非他們是要火燒老鼠。我趕緊把這事說給上院婆婆,可就在她喊小勇停手的當口,小勇已將擦著的火柴扔向老鼠,並打開了老鼠夾。

怵目驚心的一幕上演了,著了火的老鼠,“吱吱吱”地尖叫著,“呼呼呼”地上竄下跳,箭一樣地砸向牆頭、地面,簷下……小勇他們嚇得東避西躲,我在屋裡渾手哆嗦用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上院婆婆氣得連聲大罵:“作孽呀小勇,老鼠再壞也是條命,你要了它命就行,為啥要用這火刑折磨它。”

“婆,我這是殺雞給猴看,看它們還敢出來禍害你不?”小勇顯然也害怕了,聲音有些顫慄。

等小勇打開門放我們出來時,那隻大老鼠已經成了一砣黑炭皮。

上院婆婆連說帶罵把小勇轟出了院門。從此,小勇再沒踏進過她家院子。

火燒老鼠,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可怕、最深刻的一件事。幾十年來,那一幕時常驚現在我夢中,可是我沒有勇氣說出來寫出來。我怕說出來寫出來,都是在揭開一道瘡疤。一道作為人的瘡疤。

那瘡疤,帶著慘烈的血色。

閒雲,本名周亞娟,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陝西省職工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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