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苟壩,三月是一盞馬燈(組詩)

●吳茹烈

在苟壩,三月是一盞馬燈(組詩)

青槓坡,無名烈士碑

青槓坡戰役是遵義會議後毛澤東指揮打的第一仗,是四渡赤水的發端之役,是中國共產黨有史以來參戰人員“級別”最高的一場戰鬥。中國共產黨後來的兩代領導核心、三任國家主席、一任國務院總理、五任國防部長、八位元帥、一百多名將軍,當時全部集中在這個不足2平方公里的葫蘆形隘口中鏖戰。

墓地裡

無名烈士碑排著長隊

挺胸、兀立

就像出征的勇士在等待衝鋒的號令

黃昏在節節敗退

霧靄從群山中慢慢集攏

我彷彿聽到那場

斯心裂碎的叫喊聲、槍炮聲……

一位老人

專心地在墓碑下清理雜草

雨滴落下

落在山野、墓碑

落在老人佈滿滄桑的手背上

暮色來臨,風在搖擺

我與一塊墓碑交談

——無法言語

只能緘口、閉目

用胸丈量墓碑的厚度

用心體會墓碑的熱度

……

青槓坡是沉默的

——沉默如無名烈士墓碑

快活林,那一座墳瑩

張露萍,女,中共黨員,黨的秘密工作者。1945年7月14日被國民黨特務殺害於貴州息烽快活林,年僅24歲。張露萍犧牲後,當地老百姓將她安葬於快活林。新中國成立後,她的母親曹天榮也遷來葬在她身旁。

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手捧嶺山的一把松枝

採來路旁的幾朵野花

到你墳前

——祭奠

沿著崎嶇山道

和那筆直通向川南的鐵路

一路向你走來

我多想

與同齡人的感受

為你傾訴,青春的情愫……

我曾在那一杯黃土前徘徊

不信那年輕的生命

就這樣默默無聞

當我長到與你同齡

一切都變為青春最萌動的時刻

我看到你曾經的丈夫前來祭奠

身後有他後來的夫人

你的靈魂知道麼

當時只有山上的青松

山嶺的微風——

輕輕向你致敬

我看到,你的姐姐餘家俊

倚坐在你墓旁的石階上

不知有多少心酸事

想和你訴說……

你的戰友楊益言

深情地注視著你

他理解你——

一個偉大的靈魂

頭可斷

血可流

真理面前不低頭

只有你的母親曹天榮

一直默默地陪伴在你近旁的小樹林

——因為

快活林再也沒有了槍聲

只是,哪怕你的一聲嘆息

母親都為你心悸

玄天洞口的大樟樹

1938年至1946年,“西安事變”發動者之一的著名愛國將領楊虎城將軍一家曾被國民黨特務關押於息烽集中營——玄天洞,玄天洞口的大樟樹,見證了這段歷史。

我來到玄天洞

濃霧中的大樟樹

伸展著蒼老的枝椏

如盤——

直立於洞門

警衛著茫茫大山、白雲

還有那幽深如虎口的洞穴

五百多年前

你曾伴隨著木魚聲聲

悠悠長夜……

看風調雨順,看萬家合一

怎曾會想到

那一年、那一天

你與一位脫掉軍服的將軍

度過他人生最後的八年光景

你不會明白

在這孤寂荒涼的山野

你會成為一段震驚世界

——歷史人物的見證者

伴隨著一位曾指揮千軍萬馬的勇士

一起眺望遠山戰場

看他在你腳下來回孤獨徘徊的身影

聽他那一聲聲無奈的嘆息

遠離你的背影

我來到山腳下

回頭仰望,你裹在茫茫濃霧裡

歲月洗去你的容顏

卻洗不掉一世風塵

你挺著腰,仍不願老去……

在苟壩,三月是一盞馬燈

1935年3月的一個夜晚,長征路上的小山村——苟壩,毛澤東提著馬燈找周恩來一夜長談挽救了革命。後來,這盞馬燈成了照亮中國革命道路的聖物。

那個寒風刺骨的夜晚

那位歷史偉人

獨自提著馬燈

走在佈滿荊棘的小道上

馬燈由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構成

他點燃了香菸

掐滅了幾根菸蒂

在夜色裡盯著馬燈沉默思索……

思想如星星一樣閃爍

散落一地的菸蒂——

是思索的灰燼

執著的火光

那盞照亮小路的馬燈——

馬燈裡的真理,必將點亮中國

那火焰啊

如鳳凰涅槃的信心

在苟壩——

我看見那一片火紅的雲彩

託舉著革命的火種

放進那盞馬燈裡

來源:《民族文學》2019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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