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一定是位绝世的女子,她把华美交给你,同时也把毒交给你

一位诗人和他的七首诗(七)

˙

大风起兮

˙

˙

1、

她已经开始相信

世间有趋光性能的物种,不止是昆虫和植物。

就是在这一天,那些光线

折射出幽深的小巷跌再落到纸里

而布谷还在梦中,有一个春天正等着它催生

那座巢有前世的暖。

˙

2、

那时的绿色还滞留在山外

阿尔达洛恋人已于土里紧紧相拥了5000年。

隔着尘埃和泥土,隔着墙——他们和我们

从那一天开始,突降这易碎的人间。

那时,她只身陷入旷野

手握长风,踏进那张不设防的网。

作为入侵者,她素有自己的矜持

手里的坚果有着霜后的白

她是这样走入林中

手握莲花的人遭遇流水,满满一个春天。

“山不过来,我不过去。”

这固执的孩子有多么厚实的茧

˙

3、

鹤顶红,一定是位绝世的女子

她把华美交给你,同时也把毒也交给你。

折过柳枝的人胸中藏着最萧索的秋意。

在风里,谁准备甩掉自己的鞋子,把翅膀淋湿。

谁揪住自己的触角,

分明“力拔山兮气盖世”。

反正,看到斜阳时,那人已在远山之外。

春天的背景巨大啊

当偌大的舞台只剩下你和正在丢失的影子

那双忘了拿道具的手

竟然也忘记把背景淋湿。

˙

4、

今夜。不想说,河流又漫上堤岸了

而花朵还在泥土里挣扎。

那些执拗了一个冬天的魂魄

在春天时节的气息随处可闻

他们是否已经挣脱了自身的木枷?

有人枯等一个三月

有没有镌刻着另一个自己的叶子,自朔方飞过来?

这座几近虚无的远山

仿佛已幻化成两轮明月

一盘适合清蒸,另一盘只适合凭吊。

只是,她还不知如何下嘴。

˙

5、

果真有一场雪吧。

那铺天盖地的帷幔,那么突然就裹挟了她。

她是那么纤弱,那么渺小。

过了这么久,她是想说了,口气不容置疑。

她想说:这里,又下雪了。

朝北挪一寸,便是他乡。

这是北温带,这是黄河北岸。

自傍晚起身,一夜的跋涉和困顿

在一方图纸上。她真的累了。

只是没说的是,它们都是咸的!

毫无因由,却停不下来

这些经年的雪花!

˙

6、

大风起兮。

血洗的残阳淬火之后

滞留了一地偏执的夏天和秋冬,直至新一个轮回。

假如今生,你甘愿走在她的左侧

她定会把那些梦的子孙当作种子收藏

要不,你为何依然在意那太阳为谁升起,

又为谁溅落一地烟尘。

乌骓之祭是要定好时辰的。你有没有目测好准星,

并准备在平原最柔软的部位,踩一脚?

˙

7、

就这样告诉春天吧

她依然不打算开花。

只请你把那些叶子收好,

既不要泛滥地绿,也不要肆无忌惮地红。

˙

˙

2008-03-2

˙


■夏海涛推荐语:

读这样的诗歌,你会随着起舞的文字进入到虚幻而宏大的空间,或歌或吟,痛快淋漓。“既不要泛滥地绿,也不要肆无忌惮地红 ”,作为一个女诗人,她颠覆了传统的女性诗歌的定义。

(《山东文学》2010.03期“诗坛新锐”栏目推荐语)

˙

■赵目珍评论:

在山东的女性诗歌写作中,非常值得一提的是韩簌簌这位女诗人对诗歌话语的建构与突围。乐黛云先生在归纳女性意识时曾将其分成三个层面,其中第三个方面的文化层面强调:女性意识应“以男性为参照,了解女性在精神文化方面的特殊处境,从女性角度探讨以男性为中心的主流文化以外的女性创造的‘边缘文化’及其所包含的非主流的世界观、感觉方式和叙事方法”。

在其组诗《大风起兮》后面曾有一段独语言说其对自身的观照:“就这样一路走来,一路将硌痛自己的砂从鞋子里慢慢移除。当人流都涌向打折区,面对等距离的车速,我们眼神忧郁,并担忧春天和花朵们会突然染上霜寒。深灰色的我们,却常常把郁郁葱葱的绿泼到山脚。就这样,与心中的圣地形成恒定的守望之势!”其实《大风起兮》首先隐含着女性对男权主义话语的颠覆与解构问题。在西方乃至东方,女性一直“是在逻各斯中心话语包围中被扭曲、被吞没的生存客体”。女性作为“他者”,处于“缺席”和“缄默”的地位,“不是被否定,便是不存在”。因此埃莱娜·西苏宣称,写作乃是一个生命与拯救的问题。她还声言,妇女必须把自己写进文本。尽管在新时代的语境之下,女性已经完成这样的使命,但是不可否认,韩簌簌在这里仍然进行着历史的颠覆。首先,在诗性文本中精心构造的“她”已经正大光明地进入了文本。尽管她的诗歌当中还传达着“既不要泛滥地绿,也不要肆无忌惮地红”这样看似不坚决和犹疑的惶恐,但是向来被作为传统女性修辞结构的“花朵、母亲或者充满欲望的野兽”在《大风起兮》中已毅然决然地被焚烧殆尽了,它们被异化或者是神气十足的敢于反抗的女性形象堂而皇之地取代了:“作为入侵者,她素有自己的矜持 / 手里的坚果有着霜后的白”“就这样告诉春天吧 / 她依然不打算开花。”在历来被扭曲的女性形象中这可以算是对女性轰轰烈烈的生命力度美的较高性突围与建构。虽然没有人知晓这样强势的女性话语能够维持多久,但是女性话语与男性话语从对抗到制衡的时代已必然要来临了。其次,她还在诗中探讨了女性非主流的世界观、感觉方式和叙事方法的问题。这一点可以从诗中的“她”已被异化成罕见的形象来解释,而近乎故事化建构的以第三人称女性作为主体的全角度叙事,也颠覆了传统女性诗歌的定义,有新时代女性诗歌书写的独特气质。

(出自赵目珍《直逼新时代的话语生成——以山东中青年诗人的写作为考察中心》)

˙

˙


鹤顶红,一定是位绝世的女子,她把华美交给你,同时也把毒交给你


˙

˙

韩簌簌,女,山东东营人,中学教师,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楹联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山东作家班学员,山东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东营市作协副主席。作品多以组诗形式见于《星星》诗刊、《诗刊》、《人民文学》、《诗选刊》等纯文学刊物800余首,并编入其它多种年度诗歌选本。个人诗集《为一条河流命名》于2012年11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获奖或其它文学荣誉有:

曾获台湾第八届 “叶红女性诗奖”,第七届“万松浦文学新人奖”,《诗歌月刊》首届“DCC杯”全球华文诗歌大赛首奖,中国作协举办的平顶山“三苏杯”全国诗歌大赛特等奖,中国诗歌学会举办的“诗光潋滟民丰湖”诗歌大赛特等奖,“东坡诗歌奖”华语诗歌大赛一等奖,中国(海宁)·徐志摩微诗歌全国大赛银奖等,2013年被山东省委宣传部、组织部等四家单位联合授予“齐鲁文化之星”称号。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