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淪落青樓不認命,衝破世俗畫裸體,終成一代傳奇

多年後,潘玉良還清晰地記得17歲時自己唱的那支曲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去······”


那日,她貴賓前獻唱,斂眉低首,弦弦掩抑聲聲思,低婉處,如泉流幽咽;空靈間,有玉石之聲。


哀而不怨,清冽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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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鞏俐主演的電影《畫魂》裡的青樓相遇

席間,一劍眉朗目的客人不禁問道:“這是誰的詞?”

玉良答:“一個和我同樣命運的人。”


他惻然一驚。


而他們二人的命運也於此有了半個多世紀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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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問陳寅恪的愛情觀,先生這樣答:第一,情之最上者,世無其人,懸空設想而甘為之死,如《牡丹亭》之杜麗娘是也。


次之,與其人交識有素,而未嘗共衾枕者次之。如寶、黛是也。


再次之者,曾一度枕蓆而永久紀念不忘,如司棋與潘又安。

潘玉良與潘贊化,是哪種愛情呢?顯然頗符合陳先生的第三種界定,更兼伯牙與子期之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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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遇到潘贊化,玉良是否一生都將蒙塵於世,悽惶以度餘年?


而命運的轉圜,往往如此神奇,因一事而轉折,亦因一人逆天改命。


潘玉良原名楊秀清,1895年生於江蘇揚州。揚州自古繁華,但於她,卻是最素寒與悲愴的底色。


她一歲喪父,兩歲時姐姐死了,8歲時唯一與之相依為命的母親也撒手人寰,孤苦伶仃的秀清被舅舅收養,遂改名張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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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潘玉良

寄人籬下,玉良做事勤快,且識人眼色,如進得賈府的黛玉,行走坐臥,言行謹慎,讓舅舅一家無法挑剔半分不是 。


但玉良長到13歲時,嗜賭成性的舅舅錢財耗盡,於是渾然忘記與亡姐的手足之情,將玉良騙到蕪湖,賣給了妓院。


玉良先是被遣做燒火丫頭,她不怕吃苦,但其後四年之內,因拒絕接客,性情剛烈的她逃跑十多次,但皆被追回且受到毒打。

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裡,她一度絕望,行屍走肉一般碌碌於人世。

直至有一日,在當地富商安排的宴席上,張玉良遇見了潘贊化。

這成為她一生最重要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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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出生的潘贊化參加過孫中山組織的興中會和徐錫麟組織的安慶起義。後來留學日本,辛亥革命勝利後,潘贊化回到國內被任命為蕪湖鹽督。


那日,他應朋友之邀去赴宴。

席間,玉良輕彈琵琶,錚然作響,但並無悲切無告之意。

煙花女子,未有脂粉之氣,卻有鬚眉之骨。


而玉良當日的回答,更是讓他意外地窺見了這個並非天資絕色的女子,眉宇間那一抹英氣。

於是,他動了惻隱之心。作為一位新派人物,潘贊化懂得尊重女性,於是以二百銀元為玉良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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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作品


他還為她寫了一首詩,表達對其品性的欣賞:“原是冰肌潔白身,玲瓏心曲本天生。漫言埋沒無顏色,一出汙泥便可人。”

他救她逃離苦海,但二人的相遇還是晚了一步,當時的潘贊化已娶妻生子。


一年後,潘贊化正式娶她為妾,還請了大名鼎鼎的陳獨秀做證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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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贊化與潘玉良

張玉良為了感激潘贊化的知遇之恩,將自己改姓“潘”。

他不是將她當做豢養的金絲雀,更不會頤指氣使地去驅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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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良於1931年創作的《我之家庭》,左一潘贊化,中間潘玉良,右一潘贊化與正室之子


他成為她一人的“私塾先生”,教她識字讀書、知事明理。


玉良求知若渴,同時為了不讓先生失望,經常泡在書房一心苦讀。


直到某天,贊化發現她將佶屈聱牙的古書背得流利異常,還瞧見玉良桌上的畫得栩栩如生的蓮花圖,遂讚道:“好畫好畫!”


她的理想,不是有朝一日成為他的寵妾,而是成為讓他能夠知疼知熱,也能讓他心生敬意的女子。


前者,也許動用女性的優勢就夠了,後者,是她的努力與修為方能達成。


當時很多上流社會女眷附庸風雅,閒來無事畫個花花草草,但玉良不想只為玩票。

她要去考上海最好的繪畫院校:上海美術專科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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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術專科學校


贊化的朋友洪野和這個學校的老師很熟:“我去打個招呼吧。”


玉良說:“我自己去考就好。”


1918年,潘玉良以素描第一名、色彩高分的成績考入上海美專,然而,發榜之日,她的名字卻名落孫山。


原來,有人以她的出身不好為由,拒絕她入校。一名女同學甚至要求退學:“誓不與妓女同校!”

校長劉海粟聽說後,頂住社會壓力,提筆在榜上添上了她的名字。

就這樣,潘玉良成為上海美專的學生,潘玉良十分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

進入學校後,玉良勤奮刻苦,成績出色,經常受到教師和校長劉海粟的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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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作品

她曾說過:“我必須畫畫,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


不論人像畫還是裸體畫,她都以纖毫畢現的筆觸直指人性。

沒有模特,她就跑去浴室畫,被人大罵而出。


最後自己乾脆脫光了對著鏡子畫。

她不是靠吟詩作賦來怡情修性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是養尊處優的豪門闊太太。

在苦海里泅渡,在陰溝裡仰望,她經歷過在社會最底層最無助最絕望的掙扎,所以,當她能以一隻畫筆去表達時,無疑是在紓解內心最苦痛的心聲,更藉此在這個不讓她容身的世界裡安身立命。


然而,在那個民風還非常保守的年代,畫人體顯然觸碰了社會一大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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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贊化人物作品

一時間,流言蜚語,鬧得滿城風雨。只有潘贊化不為世俗偏見所動,全力支持玉良。


最終,潘玉良以優異的成績完成學業。


1921年,勤工儉學,去異國深造之風興起,校長劉海粟就建議潘玉良去法國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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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潘玉良考入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校註冊時的照片


潘玉良遠渡重洋,以卓異的表現考進里昂國立美術專科學校,與徐悲鴻成為同門中人。


四年後,她又考取了意大利國立美術學院,成了高級學術權威瓊斯教授的免費學生。

不久,她的油畫《裸女》入選羅馬國際藝術展,並獲得金質獎章。


她的同學徐悲鴻曾這樣評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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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悲鴻:《觀玉良夫人個展有感》


“夫窮奇履險,以探詢造物之至美,乃三百年來作畫之士大夫所決不能者也……士大夫無得,而得於巾幗英雄潘玉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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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潘玉良歷經9年的異鄉漂泊,學成歸國。隨著一聲悠揚清脆的笛哨,船緩緩靠岸,贊化幾步便跨上甲板,迎接自己的心上人。


受劉海粟之邀,玉良不久即出任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西畫系主任。


之後潘玉良被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聘為教授,不久還舉辦了 “中國第一個女西畫家畫展”,這是中國女畫家從來有過的創舉,震動了中國畫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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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在畫室為女模特寫生


1931年以後,日本侵略者的鐵蹄長驅直入,面對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義憤填膺的潘玉良以極大的愛國熱情,投身於當時美術界的義展義賣活動。


愛國志士在“我以我血薦軒轅”,她雖不能憑一己之力去力挽狂瀾,但她希望用自己騰若江河的激情,和手中的如椽畫筆去為祖國鼓與呼。

但一些無恥之徒卻以最陰暗與齷齪的心理,拿潘玉良的過往作為攻訐她的理由:“妓女不能玷汙象牙之塔”!

隨之,來自各方不堪入耳的謾罵與毀謗洶湧而至。


潘玉良卻不為所動,她以加倍的努力投身於藝術創作和社會活動。


1932年,玉良舉辦第二次個人畫展時,遊歐回國的劉海粟親臨畫展。校長在那張《浮山古剎》前佇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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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海粟

他指著畫對身旁圍觀的人說:“你們看,好一座別致有趣的古剎,可謂是淋漓逼真,惟妙惟肖。它說明了作者西畫功底堅實,也表現了技巧的純熟,意境不錯。”

在場觀者無不稱是,可老校長話鋒一轉:“可是,我不喜歡也不主張這種素描,我主張借鑑西方的藝術,用以豐富和發展我國的繪畫藝術……”


玉良的內心受到無比的震動,真正的藝術應該學貫中西,博採眾長,不拘於門戶之見,才能成大家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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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創作的人物油畫


1936年,她舉辦了個人第五次美展,也是她在祖國土地上辦的最後一次畫展,她的《人力壯士》贏得了最高榮譽。但不料在收展時,《人力壯士》被貼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妓女對嫖客的頌歌。”


畫展剛剛結束,玉良心上的愴痛還未平復,突然接到贊化的電話,說大夫人來了。


她回家裡,聽到大夫人正告她:“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大主小卑,千古常理,不要以為當了教授就可以同我平起平坐……”


贊化為她據理力爭,但她不欲讓他為難。


1937年,42歲的潘玉良再次啟程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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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臨別時,黃浦江邊,潘贊化掏出當年蔡鍔將軍送給他的懷錶,讓潘玉良帶在身邊。


贊化無法與她同行。玉良唯有臨行前畫了贊化的畫像,她一筆一筆細細勾勒他的眉眼,衣服的褶皺,凝神的目光......


起初,兩人還書信往來。後來,隨著抗日戰爭的爆發,通訊中斷,玉良和贊化失去了聯繫。

1945年,中國贏得抗日戰爭的勝利,潘玉良也迎來了藝術的春天。


她的作品參加塞魯希博物館的“中國現代畫展”和巴黎國立美術學院的“中國畫展”,還作為代表去美國參加聯合國舉辦的“現代國際藝術展覽會”,《華美日報》贊她是“藝術精英”、“令人敬仰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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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參加畫展


1950年,潘玉良去瑞士、意大利、希臘、比利時4國辦巡迴畫展。


當她勝利回到巴黎時,玉良才又見到了贊化從中國寄來的信,他介紹了祖國解放後建設事業百廢待興、蓬勃發展的情況,希望她早日回國。


玉良捧著贊化的信一遍遍地讀,熱淚一次次朦朧了她的雙眼。顧不上疲勞,她立即給贊化寫了回信。

玉良嚮往著飛回祖國,但她為即將到來的畫展準備的作品,不得不耗費她更大的精力,她全力投入了創作。

漸漸地,贊化的書信少了,有時只有三言兩語的客套話,後來竟長時間斷了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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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贊化寫給潘玉良的信


她給贊化寫了一封很長的信,信寄出去後,她翹首盼望著親人的迴音。


1958年8月,“中國畫家潘玉良夫人美術作品展覽會”在巴黎多爾賽畫廊開幕。


畫廊展出了她多年來珍藏的作品,展覽未閉幕,展品除自藏未標價外,均訂購一空,可謂盛況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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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作品

美展宴會歸來,畫桌上擺著贊化的一封來信,她雙手顫抖著將之拆開:


“來信預告美展有成功之望,將實現你之積45年之理想,當祝當賀!


你要回國,能在有生之年再見,當然是人生快事。不過慮及目前氣溫轉冷,節令入冬不宜作長途旅行。

況你乃年近六旬的老媼,怎經得長途顛簸和受寒冷,還是待來春成行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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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作品

贊化在信中措辭委婉,善意提醒,冰雪聰明如她, 怎不明白他的苦心孤詣?雖然關山迢遙,她仍能從萬里之遙傳來的訊息中獲知國內“氣候”的異常,那些匪夷所思又令她震恐不已的變化讓她擔心國內親友的安危,尤其是贊化的處境。


但他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暫緩回國。


1959年,巴黎大學把多爾利獎給了潘玉良,這在巴黎大學是史無前例的獎勵。


巴黎市市長親自主持授獎儀式,把銀盾獎章、獎狀和一小星型佩章授給了她。


5年後,法國與中國正式建立了外交關係。


一天,一位叫王萍的女士專程來到玉良的住處,她代表大使館來看望玉良。


直到這時,玉良才知道贊化於1959年7月已離開人世。


去世之前,他一遍遍地撫摸玉良留下的畫作,他多麼盼望能再看一眼一生至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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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化怕她悲傷,臨終前讓兒媳模擬他的口吻與其通信。

逃跑被毒打時,她沒有哭過;被惡意攻擊和凌辱時,她沒有哭過;在巴黎面對無數漫漫長夜時,她沒有哭過,但聽到贊化已久別人寰的死訊時,她雙淚長流。


我曾想和你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但誰想黃粱一夢夢斷腸,終老不復見,至死不復見!


自此,她心中那一盞燭火倏然而滅......

十年浩劫過後,老友專程到醫院看望病床上的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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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贊化當年送給潘玉良的懷錶


形容枯槁的玉良,顫顫巍巍地從胸前口袋裡掏出懷錶,又從脖子上取下嵌有她同贊化合影的項鍊,放到守護在她身旁的朋友王守義的手上,用盡最大的氣力說:

“兄弟,多少年來,有勞你照應,現在我不行了,我……還有一件事相托,這兩樣東西,請你帶回祖國,轉交給贊化的兒孫們……


還有那張自畫像,也帶回去,就算我回到了祖國……拜託了!……”


她嘴唇翕動著,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她眼神中的最後一抹光亮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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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與潘贊化的定情項鍊,裡面是二人的照片


項鍊和懷錶她貼身珍藏了40年,項鍊繫有同心結,那是玉良和潘贊化愛情的信物。

那年,納蘭容若寫“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鄉心無限, 歸夢難竟。


1977年,潘玉良長眠於法國,墓碑上用中文刻著“潘玉良藝術家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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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良死後,王守義將其厚葬,併購置了雙人墓穴,死後與其葬在一起

當時在巴黎的中國商人王守義曾熱烈地追求她,但未果,她明確告訴他:此生只愛潘贊化一個人。


法國政府希望她加入法國國籍,但她堅決拒絕了!


她一生以不倦的創作熱情,留下了2000多件藝術珍品。在世界各地舉辦的多次畫展,均引起巨大轟動。

法國最大的博物館盧浮宮收藏了她的油畫作品,她成為中國第一個進入盧浮宮的畫家。


人們驚歎於一個來自中國民間的凡俗女子,能叩開世界最高藝術殿堂的大門,並以她天才的創造力,和卓越的意志力,為人類文明的長卷描繪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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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贊化與潘玉良的銅像

現代作家蕭紅曾嘆息道:“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


生不逢時,際遇堪憐,但潘玉良卻掙脫了時代與命運的桎梏,成就了不朽的藝術奇蹟,因此被後人賦予了“一代畫魂”的美譽。


“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她曾說:“我的一生,是中國女人為愛和理念爭取女人自信的一生。”


而她與潘贊化那段蕩氣迴腸的愛情,也成為一代傳奇最令人唏噓不已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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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魂》劇照


在長達數十年的天各一方中,故人不相見,唯寄靜夜思。

彌留之際的玉良,是否會恍然想起當年與贊化的初見時?


一曲唱罷。


他問:“誰的詞?”

她答:“一個和我同樣命運的人。”


在命運的翻雲覆雨間,在40年的長別後,終於,他們在天上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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