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长年殴打的父亲去世我终于解脱,见到亲生母后我再次陷入绝望


故事:长年殴打的父亲去世我终于解脱,见到亲生母后我再次陷入绝望

兰兰给我打电话是在午夜,她在哭,我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傻呵呵地乐,她总是像阳光一样给我温暖和安慰。

我一直以为她是我的苦难生活的温暖,却忽略了其实我们都一样,一样不会发光发热,只不过彼此还在的时候能够抱团取暖。可后来,命运把这点残留的眷顾也收走了。

她说:“为什么北京离贵州那么远,为什么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能够一起走?”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的离开,她的留下一样别无选择,我只好说,“兰兰,别想其他的,只想你自己,如果可以,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自私一点。”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我知道,她还在哭,我听不见声音,好一会儿,等到她平复了情绪以后,她才故作轻松地笑着,“我跟你玩呢,我没事,你放心。”

其实她知道,我不可能放心她,正如她一样隔着山海一刻不忘担心我一样。

“顾准,”她叫了我一声,我应了她,她轻声笑着,“你说,我们会幸福的吧,慢慢地就会幸福的吧?”

我点头,“会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我们不说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会幸福这样的话,我们二十了,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我们并没有等来那份期盼已久的幸福。

1

我第一次遇见周兰,我们都十岁。

顾海又喝得醉气熏天地回来,扫帚再次打断了以后他或许自己也累了,打开门把我拎着甩到了楼道里。

“老子当初就该一手掐死你。”

再熟悉不过的重物被扔出去砸在身上,最后落到地上的声音。我坐在台阶口身子本能地蜷缩颤抖,然后听着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回头看,一个身材肥硕矮胖的中年男人从对面的屋子走了出来,看见了我于是谩骂着。

我自觉地让出半边道路,矮胖的男人横了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兰这个时候过来拉门,望见了我,我们就彼此身上脸上的伤痕对视一番,不约而同地笑了。周兰看了看我家禁闭的大门,手掩着笑着说,“我偷偷藏了药。”

我笑着从台阶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从来不擦药,来不及好又坏了。”

周兰从屋里走了出去,她没有穿鞋子,光着的脚踩着脏乱不堪的楼道里不自觉地翘起脚趾,其实她也是个爱美爱干净的女孩,我这样想着。周兰把我拉了进去,“万一运气好一些,好了呢?”

明明悲伤不已的话被她俏皮一说,我头一次觉得,身上的伤痕竟没有那么恶心不堪。

她说偷藏的药,其实也就是半包棉签、一小瓶快要用没的酒精、以及盒子已经褪色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红药水。

我们面对着席地而坐,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从黑色的袋子里把这些东西一一都取了出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地上,然后她取出两根棉签,拧开了酒精的盖子蘸了蘸看着我,“可能有点疼。”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想这女孩真傻,再疼能比这伤口本身疼吗?

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在我脸颊的伤口擦拭着,然后是额头、嘴角,这期间她不只一次地问我,“疼不疼?”

我明明都笑着摇头,却看着她眉眼一点点蹙近,等处理完我脸上的伤离开,我再看她的时候只见她包了满眼的泪水,问我,“一定很疼吧?”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打量着她手上、脸上的伤,问她,“你呢?”

她于是笑了起来,摇头,“我都习惯了,一点都不疼。”

我有些心疼她,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望着我的伤口会流泪,唯独对自己的伤痕轻描淡写。

我从袋子里重新取出了两根新的棉签,学着她的样子蘸了蘸酒精,凑近她说,“现在到我了。”

她没有躲,笑着点头,我于是学着她的样子擦拭着伤口。

我没有问她是不是疼,她也不曾喊疼,我却始终都小心谨慎,仿佛我再轻一些,她的疼痛就能因此减少一些。

她先离开我的手,我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她拉了过去,“好了,现在该处理手上的了。”

然后她抬头看我,有些茫然错愕,“你哭了?”

我忙擦拭去眼泪,笑着掩饰着,“眼睛睁太久了。”

她笑了笑没有拆穿我,然后低着头处理我手上的伤。我静静地望着她,她身体那么瘦小,大概因为营养不良又长期挨打,比同年人小了好几圈,这方面我算是幸运的。

虽然我们有着一样的遭遇,可是我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思想,越是摧残越是愤怒地增长,仿佛只有这样有朝一日才能够逃离这份苦难。

我望着她,不由得又鼻涕发酸,我从来不曾为自己的处境伤痛。如果从一开始就活在地狱里的人,不知道阳光的温暖,也就不会有怨恨,不会有悲伤。可一旦望见了另一个地狱的悲惨,大概源于自身的经历,感同身受间便生出了一股同情心来。

她是女孩,我想着,她应该像其他的校园里的女孩一样,朝气蓬勃,有漂亮的连衣裙,而不是满身的伤痕。

“你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的。”我不知不觉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抬头看着我。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那种东西不属于我。”

“怎么会,”我不认可她的话,我也曾经一度想那些干净成套的衣物,漂亮的球鞋都不属于我,可我如今却在反驳另一个“我”,“我以后挣钱了给你买。”

她于是眼中有感动,也有更深的悲伤,眼泪再一次充斥她深邃明亮的眸子。

“谢谢你。”她说。

2

真就有些人,即使对面住着也鲜少看见,可一旦对方走入了你的生活,你便明白,她从来都在你的生活当中,只是你才发现。

我和周兰即是如此,她不仅住在我的对面,也在我隔壁班。

周兰一个人坐在看台的台阶上,目光所至的是她们班的在玩乐游戏的同学,我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为什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玩?”我把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她,又拿了另外一瓶拧开喝。

她喝了一口,一边拧好盖子,一边问我,“我们为什么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她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我笑了,原来我不只是单方面地在关注着她的生活。

“或许还有更精彩的世界等着我们。”我的安慰其实算是欺骗,因为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可她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很喜欢,笑眼弯弯地望着我,“我也觉得。”

然后她把手里的矿泉水放下,向我伸出手,“所以顾准,我们一起长大吧,一起幸福。”

我心里笑她的天真,可又觉得她的话充满了魔力,叫我向往,我于是接住了她的手,“好,一起长大,一起幸福。”

以后我们真的一起,一起挨打,一起被赶出家门,一起蹲坐在走廊台阶上,亦或者楼后的荒地里。

我们在那里养了几只猫,其实说是养,不过是和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已。不,或许也不全一样,我们只是偶尔无家可归。

“顾准,这样比我们是不是还算幸福的?”周兰傻呵呵地笑着。

我点头,“是啊,如果我们的爸爸不总喝醉,我们还是有地方睡觉的。”

我把一只猫抱了起来,它的毛发是灰色的,很干燥扎手。它算是比较乖的,其他的猫如果我们没有小鱼干火腿肠是绝不会搭理我们的。

我把猫抱起来递给了周兰,周兰笑着接了过去,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顾准,你说它的妈妈是不是和我们的妈妈一样,都不要我们了?”

住在这栋烂尾楼里的人,十个里面有一半是孑然一身的单身汉,另外的一半当中有一半是跑了爸爸或者跑了妈妈的,而最后剩下的唯一家庭齐全的也都是三天小吵五天大吵。

生活各有不同,归根究底无非都是柴米油盐引发的悲剧。

我没有回答周兰,这个问题,我们从来都心照不宣,不提就可以假装自己也是平凡家庭中生活,平静长大的孩子。

“没关系,”周兰温柔地笑着,这笑是对她怀中的小猫也是对她自己,“小猫,以后我们做你的爸爸妈妈吧?”

她说着抬头看我,我笑着点头,她于是开心地把怀里的猫咪举得高高的,“小猫,以后你有家了,有爸爸妈妈了。”

周兰回头看我,“顾准,你说我们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望着她,她笑着解释,“别人家的孩子不都有名字吗?你是爸爸,你来取。”

我笑她的认真,她大概太想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团团,就叫团团吧。”意味着团圆的团,我和周兰,无论如何我们的家庭都不会有团圆这个词语的存在,可我暗自地在心底期许着,或许我和她可以。

“团团,”周兰呢喃着,“好啊,就叫团团。”

“团团,你不仅有爸爸妈妈,还有名字了,开心吗?”

周兰倒真的像一个母亲一样,抱着小猫亲昵地抚摸着,她大概忽略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也需要妈妈抚摸的孩子。

3

已经临近十一点了,顾海没有回来,我的提心吊胆总算能够暂时放下。

我附在门上,侧耳静听,门外没有丝毫动静,意味着对面至少暂时也和自己这里一样,风平浪静。

我于是才安心地转身准备到床上睡觉。

可就在我倒在床上的瞬间,只听得“嘭”一声闷响,我吓得顷刻间从床上腾起。我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只看见那矮胖的男人淹没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对面的门半敞开着,我心里恐慌,忙跑了过去。

“兰兰,周兰。”屋子漆黑一片,狭小的窗户送进来的光反射出地上的碎皮,天花板摇晃的灯线昭示着碎片的来源。

靠着墙落放的老旧的柜子另一侧,半露出一双赤脚,周兰的脚。

“兰兰。”

周兰依靠着柜子墙壁,双臂环抱着自己,手臂上满是血,听着我唤她才抬起头来,一张脸在乱蓬蓬的头发下满是淤青红痕。

“兰兰,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我焦急不已,拉着她察看伤势,她望着我却只是一个劲地流泪,“让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我不该这么问的,放眼望去她浑身上下几乎都是伤,还有什么“哪里”可言。

“疼吗?”我不太敢触碰她。

她早已泪流满面,望着我摇头,然后伸手抱住了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了,别怕,我在。”

她哭累了,我要去找药她拉着我摇头,只让我陪着她。我于是在她的身旁同她并排坐了下来。我们身处黑暗当中,目光所见都是黑暗,这样一来就好像我们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和世人一样都正常地活着。

“顾准,还有多久啊?”许久之后,周兰带着啜泣的声音淡淡地问道,“还要多久才可以幸福?”

“快了。”我心里和她一样没有底,这条路比眼前的黑暗更深,阳光来了黑夜就尽了,阳光总会来,可这条路却不知道有没有头。

“我从小就盼着他能回家,就算不能像别人的爸爸一样陪我玩,陪我笑,可只要他在就好了。我做好了饭数着时间等他回来,我明明是满心的期许,可是指针越是向前走,时间越是靠近,我便越是害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的期盼就变了,从期盼他回家,到期盼他不要回来。我一刻不敢停留地盯着那扇门,”周兰望着黑暗中禁闭的门,“我害怕那扇门再发出‘嘎吱’的声音,害怕他从外面打开,从楼道的黑暗走进白炽灯里,走进我的视野里。”

周兰说着回头望我,“顾准,我不止一次怀疑走进了的不是我的爸爸,是魔鬼”

“没事了,没关系的,”我抬头吸了吸鼻子,伸手揽过周兰,“都会 过去的。”

“顾准,我们上辈子肯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所以,别人有干净成套的衣服,有好看的书包和球鞋,而我们只有捡不完的空酒瓶,散不尽的酒味,和永远没有时间痊愈的伤口。”

“兰兰,别说了。”我心疼周兰,也心疼自己。

“可是顾准,再大的罪这样的惩罚是不是也该足够了?”

我无法给她更多的安慰,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兰兰,会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4

那个女人来接我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我以为父亲死了我就解脱了,现在见到她我发现这是另一种绝望。我知道她为我这个包袱发愁,顾海死了,法院把我丢给了她,她再没有其他的理由甩开我了。

对于顾海的离去我一点不意外,我无数次想过伴随着第二天的阳光一起到来的还有顾海在某个街头永远睡过去的消息。

意料之中的结果,谈不上多么的悲伤,只是认领的时候,是不同往日的谩骂不止的顾海,他安安静静地平躺着。我于是才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啊,是给了我生命的人。

我走近他,手卷着袖子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污秽,大人有时也不乖,总是要停止了呼吸才能够安静下来。

我在记忆中努力地搜索着,有些恼怒,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打骂以外的温馨的记忆。

这个钳制了我十六年的男人,他掌控着我的命,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命运,凄惨悲凉地永远睡去了。

“你给我找个寄宿学校,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我以后还你,往后我会自己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的,寒暑假你再给我找个管吃住的活,脏累都没有关系,”我望着一脸不待见我的女人说,“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的。”

张梅,如果不是顾海的死我大概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这个生了我却不曾养过我的女人。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长年殴打的父亲去世我终于解脱,见到亲生母后我再次陷入绝望,她压根就不待见我。

她有自己的丈夫孩子,所以我对于她表现的厌恶多少有些理解。

我离开的前一天,我和周兰在我的家里待了一天,我们吃东西、聊天,和团团玩闹。

晚上她抱着团团和我一起,睡在我那张不宽敞的床上,她不住地抚摸着团团,像是在安慰它。

“你相信吗?”周兰打破了宁静,“如果你脱离了这里,就算只剩下我了,我一定会幸福的,因为想着你在幸福,我就也觉得幸福。”

“可是顾准,你要怎么办?”张梅不喜欢我,连周兰都看出来了。她在担心,害怕我只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另一个地狱。

“兰兰,我会幸福的,”我翻身面对着周兰侧躺着,团团在我们中间,我也抚摸着它的毛发,我们尽管生活不如意却把这个孩子养得极好,“这份幸福我自己去拿,不需要谁给。”

光线很暗,我还是看清楚了周兰的笑容,可伴随这个笑容一滴泪却顺着她的眼角落入枕头里,“以后我们家团团没有爸爸了。”

“我会回来的。”我望着周兰,把给团团的话对她说。

她望着我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第二天一早,张梅在楼下等我。

周兰抱着团团在楼梯口送我,她笑得同以往的天真不同,带着几分腼腆,她把攥着手中的东西递给我,是那包始终没有用完的棉签,“你以后估计用不上这个了,可我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给你。”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为这个礼物羞怯。

我笑着把那包棉签装进了口袋里,“我把它带走了,希望你以后也再用不上它。”

周兰只是笑,因为我们都知道,希望再美也仅仅是希望而已。

顾海死了,我身上的伤痕会随着他的离去慢慢地结痂愈合,虽然再不会完好如初。可好歹是不会再添新痕。

可周兰不同,她还在那个泥潭当中,她遍体的伤痕终将还是没有时间痊愈便又会被新伤覆盖。

5

我联系周兰是在我们分别一年以后,我从老师那里知道她放弃了高考,我于是焦急地打电话劝她,“兰兰,坚持了这么多年,别放弃好吗?”说是劝,我几乎是在祈求,我太害怕她放弃,我们一同编织的有关未来的美梦,谁都不能少。

“顾准,团团没了,”周兰还是笑着的,可我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点哽咽来,“他把团团打死了,顾准,是我害死了团团。”

“兰兰,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为团团的死悲伤,可我到底更心疼的是周兰。

(作品名:《等长大也等幸福》,作者:初七小姐。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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