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23年,唐玄宗下令廢除唐初以來一直沿襲的前隋的府兵制,改為募兵制。隨著兵役制度的改變,當時的文人們掀起了一股從軍熱潮,文人們紛紛報名參軍以求取軍功,以期仕途上的更好發展。
許身報國為哪般?
在報名的人群中,二十七歲的王昌齡顯得默默無聞,其實他這次邊塞之行完全是抱著一種碰運氣的心理。此行能否建功立業,一切都未可知,但大唐的盛世景象、邊關的火熱生活都深深吸引著他,關鍵是庸碌的現實生活更促使他決定去闖闖。都已經快三十了,而立之身,不能再這樣晃盪下去了。現在我們知道,王昌齡此行對他的仕途並沒有任何幫助,因為從邊關回來後他就隱居了一段時間,這可不像是獲得軍功後的正常行為。不過這段經歷卻對作為詩人的王昌齡善莫大焉,邊關的烽火、大漠的蒼茫、戰爭的殘酷、軍士的苦悶都深深地刻在詩人的腦海裡,大大拓寬了他的眼界,激發了他的豪情,於是才有了“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這樣的千古名句,千年後的今天,我們讀起來仍感到一股豪邁之情。王昌齡抱著極大期望的邊關之行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回來了,感覺倒像是去玩了一圈,對渴求功名的他來說一定很鬱悶:這算是怎麼回事呢?
只是這些詩句,卻讓我們激動了一千多年:
從軍行七首.其四
唐. 王昌齡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問道仙家欲何往?
王昌齡從小家境貧寒,很早他就參與農事勞動,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生活使他深深地懂得生活的艱辛和出人頭地的重要性。可話又說回來,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想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讀書?讀書!這也許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途徑。無從得知他是怎麼開始接觸書籍的,也無從知道他是怎樣在還要耕作的情況下讀書的,反正他就是讀了。就這樣,日子一晃就到了開元八年,王昌齡已經二十三歲了。不知是抽的哪門子風,他竟然要出家當道士了。今天我們可能有些不理解,但當時青年王昌齡就是這樣選擇的,去嵩山學道。學道能學到什麼?能求得功名?學道可能能繼續讀書吧!已經找不到任何資料來解釋王昌齡的這一舉動,那就不妨大膽猜測一下吧,畢竟《道德經》也是書嘛!
王昌齡的道士生涯持續了三年時間,之後他就走出道觀,踏入社會。三年前不知他因為什麼進來?三年來不知他是否真的見過仙人,求取過丹經?反正三年後他出山了。嵩山內風清月明,春去秋來,見證了王道士這三年的求仙問道之路。
氣象萬千的長安,為何容不下我的理想?
邊塞回來後不久,王昌齡就參加了科舉考試,一舉進士及第。少時雖多貧,學道非本心,邊塞不與人,幸我舉長安。高中進士的得意,氣象萬千的盛世長安,都讓王昌齡覺得,人生正在緩緩展開,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可人生就是這樣,往往在你得意的時候,它會兜頭一盆冷水。王昌齡的仕途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順利,先是在校書郎任上被貶龍標尉,再以汜水縣尉左遷江寧丞,這也就是後世往往稱呼他為王龍標和王江寧的原因。至於被貶的原由,能找到的說法是“不護細行”,此外就沒了,可能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我的冰心還在玉壺裡,可總是明月照了溝渠。
考場的如意最終換來的是仕途失意,王昌齡的熱情被消磨殆盡,曾經的躊躇滿志也已經逐漸冷卻。在收到朝廷發來的遷往江寧的命令後,他並沒有立即收拾行裝上路,而是整日借酒消愁,過了一段時間才赴江寧任職。可江寧的雨夜同樣無比淒寒,詩人的內心更是悽楚,這是理想不能實現的酸楚,壯志不得伸展的憤懣。這是個繁榮輝煌的時代,“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風流的時代裡,我的理想之路卻處處碰壁。明天好朋友辛漸就要北歸洛陽,從此生活更加孤寂,寫點什麼送送他吧。
芙蓉樓送辛漸二首. 其一
唐. 王昌齡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這是詩人的怨憤,更是他的表白。朝廷雖不待見他,他卻始終不改初衷,大唐的繁盛是他心底永遠最鮮明的底色。
公元738年,王昌齡再往南走,這次的目的地是嶺南,著名的流放之地。好在不久,就被赦免了並允許北歸,這是一次非常尋常的北歸之旅。他先是在岳陽,偶遇了被貶的李白,兩個倒黴蛋互相仰慕,也都知道對方的詩名之盛,喝酒是少不了的,臨了還互相送詩告別。北歸之旅還在繼續,行至襄陽,王昌齡想起這裡隱居著另一位大詩人,“風流天下聞”的孟浩然。到了人家地盤,怎麼著也得去拜訪一下吧,這一拜不要緊,卻拜出了一個千古謎案。說起來王昌齡挺冤的,本來只是朋友間的正常交往,可是孟浩然因為後背疼痛很長時間沒好好吃一頓了,這下好了,有朋自遠方來,他又很好客,就狠狠大撮了一頓,結果沒收拾住,背疾復發,在王昌齡離開後不久就去世了。北歸途中的王昌齡聽到這個消息,該是多麼的自責和悲痛啊!如果早知道這樣就不去了,可是沒有如果,千百年後,提到孟浩然的死,人們總是會和王昌齡聯繫起來,這找誰說理去?
為什麼要殺他?
開元的繁華終究抵不住鐵蹄的踐踏,大唐朝局急轉直下,這時的王昌齡還正在龍標吃土喝風,沒錯,他又一次被南貶了。安史之亂的爆發讓他覺得朝廷自顧不暇,不會有功夫顧及自己這個遠在貴州的貶官,懷著僥倖心理,還有對遠在北方的家的思念,他一路北走,終於來到了那個宿命的地方:亳州(一說濠州)。
公元757年,以七絕律詩聞名的大詩人王昌齡被殺害,時年五十九歲。
今天已經很難猜度亳州刺史閭丘曉究竟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陰暗心理,驅使他去殺害一位名滿天下的詩人。好在這世間總是報應不爽,惡賊閭丘曉很快就得到了他應有的可恥下場,也讓一千多年後的我們可以為王昌齡稍感安慰。
一生不停被貶,原因卻不甚明瞭,途中還倒黴不斷,就連死也不明所以。王昌齡,這位被尊稱為詩家天子的傑出詩人,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走完了一生,留給我們無盡的思考和不解。
作為盛唐詩壇一顆耀眼的明星,王昌齡以其曠世的才華,為我們留下了許多不朽的詩篇,相比他一生都在追求的仕途成功,這些穿越時空卻依舊動人的詩篇才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就,在唐詩的繁盛家園裡永遠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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