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暗戀的幻滅

一場暗戀的幻滅

​文 | 素衣回中原

一場暗戀的幻滅


90年代,孟庭葦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風靡了整個內地。

那時,我上初二。


一個女老師來我們學校實習,教音樂。

她來之前,音樂老師教的都是一些,類似《中學時代》這種又正又無趣的歌曲;她一來,全校學生都認識了孟庭葦,走在校園裡,隨時會聽到有人在哼唱這首歌。


那個女老師長得很好看,不是那種明豔的美,而是可愛俏皮的美。

記得她鼻子翹翹的,眼睛像秋水,總是梳一個高高的丸子頭。在我們那個土得掉渣的鄉鎮中學,簡直是驚為天人。


學生上早自習的時候,她梳洗打扮好了,就在宿舍樓門前的欄杆邊練壓腿,挺直了背,做各種伸展運動。


我腦子裡到現在都能記起當時的畫面。

就一個字:美。

全校的男生女生,邊上早讀課,邊忍不住轉過頭去偷瞄她。年輕的男老師們也坐不住了,紛紛調轉了心儀目標。


她後來順利留校當了老師,和一位帥帥的男老師談戀愛了。


再後來,我上高中,離開了那所學校。等到鄉里低年級的小妹妹升學過來,聽她說起,“你還記得那個音樂老師嗎?現在呀,懷孕了大著肚子,成天在學校和老師家屬們打麻將呢。”


當時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怎麼也不能夠把她和一個麻將桌上的大肚子女人聯想到一起。


青春,大概就是用來幻滅的吧。

這種幻滅,是遲早的。


朋友曾和我聊起她上高中時的男神老師。她說的一句話,差點把我笑噴。

當時她站在教學樓上,遠遠看見樓下她暗戀的老師,從廁所裡走了出來。


眼前的這一幕,讓她驚詫了好久。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是你以為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怎麼居然也要上廁所的?


很多年後,她無意中路過那個鎮子,剛巧又看到了她的男神,提著買好的菜,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那一刻,心整個都碎掉了。她想,怎麼他也要買菜的嗎?


每個人心裡都有過這麼一個人吧,驚豔了你的年少時光,而他卻從不知情。

只是我打死也沒有想到,那個老師是因為買了一趟菜,從此被人斷了念想。


好笑嗎?

有一點。

我們在說愛一個的時候,究竟愛的是什麼呢?


李敖把女神胡因夢娶到手,幾個月後就離婚了,因為看到了她在馬桶上,因為便秘憋得滿臉通紅的樣子。


洪晃和陳凱歌離婚,是因為受不了自己因為一個男人變得疑神疑鬼,半點安全感都沒有。我愛你,但我討厭因為愛你而不再快樂的我自己。所以,還是分開好了。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美少年納喀索斯。有一天,他在水中發現了一個影子,愛慕不己、難以自拔。

終於有一天他決定赴水求歡,結果溺水而亡。死後,化為水仙花。

他不知道,那個影子,其實是他自己。


我們愛上的人,或許並不是別人,而是把自己投射到對方身上之後,再反射回來的樣子。


中國有個詞,叫“顧影自憐”,和納喀索斯的故事異曲同工。

只是我們不太願意承認,自己愛得這般膚淺。


相比之下,我更欣賞詩人餘秀華所寫的:

“我也有過慾望的盛年,有過身心俱裂的許多夜晚。但是我從未放逐過自己。”


這種愛,是純粹的。是實實在在的祭奠。


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裡,寫了一個叫嬌蕊的女人,美豔,坦蕩。


年輕的時候讀到結局,講振保放棄嬌蕊很多年之後,在公車上偶然遇到她的場景:她有點老了,胖了,變成了一個尋常的婦人。


每次讀到這裡,總是悵然若失。以為一個女人的外表,就說明了一切。


到了中年,我才懂得,其實張愛玲給她安排了最好的結局。

她擁有塵世的幸福,她為自己的愛努力過。

而振保呢?

空空蕩蕩,心無所寄。一生愧對,再難圓滿。


我才悟到,振保心裡,其實是嫉妒她的,嫉妒她怎麼可以在沒有他的日子裡,依然那麼淡定從容,安穩度日。


沒有哪一種人生更高貴。

時光是一條單行線,這一站分別了,真的很難再有下一站了。


在京城晃晃悠悠十幾年,寫字為生,偶爾午夜夢迴,會突然好羨慕那個在小鎮麻將桌上的女人。


-作者-

素衣回中原,一個不老村姑,自由撰稿人。部分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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