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辛:《我的〈山花〉歲月》

葉辛:《我的〈山花〉歲月》

葉辛:《我的〈山花〉歲月》

葉 辛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著名作家。曾擔任第六、第七屆全國人大代表和貴州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山花》主編。長篇小說代表作《蹉跎歲月》《孽債》被改編為電視連續劇在全國熱播。短篇小說《塌方》獲國際青年優秀作品一等獎;長篇小說《孽債》獲全國優秀長篇小說獎;擔任編劇的電視連續劇《蹉跎歲月》《家教》《孽債》榮獲全國優秀電視劇獎。

叶辛:《我的〈山花〉岁月》

我的《山花》歲月,雖然是短暫的,連頭搭尾不過6年時間,但是一寫下這個題目,我就覺得有許許多多往事可以寫。一張張熟悉的臉龐,一個個至今聽見我仍能辨別得出的嗓音。比我年長的,比我年輕的,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走路的姿勢,彷彿都在我的眼前晃動。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和我談過話,傾訴過他們或長或還不那麼長的人生,有的向我透露過心事,有的跟我擺過龍門陣,有的還會給我傾訴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家庭矛盾。但是更多的,是一幅一幅和編輯部生活有關的畫面。

要過春節了,文聯給所有職工發了“大雜包”,包裡有糖果、小餅乾、瓜子、花生、乾果,那個年頭還稀罕的開心果。編輯部所有的人員圍坐在烤火的鐵爐子旁邊,打開了大雜包,喝著茶水,嗑著瓜子,咀嚼著花生,擺談著和過年有關的話題,市場上有了啥新鮮貨,工人文化宮門口竟然有冰凍的海鮮賣,熱鬧得很!哪一篇稿子質量高,獲得了好評

,明年有望得獎!貴陽的治安又出了點小問題,還有馬路老是開挖,自來水招呼不打就停,老百姓意見大,葉主編你是全國人大代表,這些事要反映反映哩!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貴州農村,過年熱鬧起來了,鞭炮一背篼一背篼買回寨子……天南地北,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雞毛蒜皮,啥話題都說。兩個副主編,也便趁著這功夫,把今年的小結性話題說一下,明年的選題設想講一講,傾聽著小說組、詩歌理論編輯、散文編輯說一說編輯思路。氣氛其樂融融,一個編務室內熱氣騰騰,歡聲笑語。連黨組書記從門口走過,都在事後表揚說,《山花》的氛圍好,一股團結向上的氣氛。

有一個多月時間,編輯部正對著的文聯招待所客房裡,住進了一群侗家婦女,都是年紀輕輕的姑娘媳婦,她們穿的是一色的侗家婦女服飾,天天的上午和下午,她們都要亮開嗓門,唱一個多小時的侗族大歌。曾經在苗寨侗村生活過的我,一聽見這歌聲從對面的樓裡傳過來,就覺得是一種難得的享受!雖然她們唱的是啥,我一句也聽不懂,不過那無伴奏的歌聲,那來自大自然的音色,那動人的婉轉悅耳的旋律,一響起來,就讓我想起苗寨侗村薄霧繚繞的清晨,想起山間淙淙潺潺清澈見底的溪水,想起夕陽西斜時坐在鄉間溝渠邊就著流水沖洗沾滿泥巴的腳杆的畫面。我問隔壁辦公的音協

領導,侗家婦女住在招待所裡是在幹什麼?劇協的領導插話說,她們是要出國去演出,法國、法蘭西!

噢!在30幾年前的貴州文藝界,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原來她們是受到法國總統夫人的邀請,要赴歐洲作無伴奏演出。怪不得,住進文聯招待所,她們一邊作著出國之前的學習,一邊還每天不忘亮嗓哩!哦,我對侗族大歌的熟悉和欣賞習慣,就是在那一個多月時間裡培養出來的。多少年之後,我作為宋慶齡基金會理事,參加對黔東南的文化扶貧,去往黔東南捐書、捐電腦和鄉村醫療器械,臨到告別,黔東南對接的領導問我,想送你一點紀念品留念,你看……我不客氣地向他們要了一盤侗族大歌的歌碟。在上海空閒下來,只要一播侗族大歌,我的眼前就會掠過黔東南的山川景物,鄉間風光,想起我的《山花》歲月。

年年夏天,《山花》編輯部總要和省民委合作,在如詩如畫的花溪舉辦改稿學習班,把散居在全省各地的各民族中青年作家請來,一二個人住一間屋,由

編輯邊輔導,邊根據稿子的實際情況,請作者住定下來修改。那年頭,幾乎所有的中青年作家,都來過《山花》的改稿班,聽課,改稿,更主要的是他們互相之間的交流、交談、交心。改稿班結束,編輯部或多或少會收穫一些有質量的稿子,發現有潛質的作家苗子。後來,這些人中有不少成了九個地、州、市的創作骨幹,有的當上了文聯、作協的幹部。近幾年來,只要到了這些地、州、市,他們聽說我去了,也總會來看看我,送上他們的近作,問詢一下相互的情況,吃上一頓飯。一次一次去往花溪,我對花溪也有了一份別樣的感情。幾乎年年夏天,我總會在十里河灘上散散步,在花溪公園裡回想一下和省內外作家們的歡聚,步上“愛情之路”,看看今天這一條熱鬧多了的梧桐樹蔭路上,是不是還有情侶在喁喁談心。日夜長流的花溪水,流得是否歡暢。

我的《山花》歲月,像人生的所有階段一樣,不盡是歡樂和收穫,同樣也有煩惱,也有令人不悅的事情。《蠱》事件是困擾我最大的一件事。文聯牆上貼出的那一首打油詩,至今我仍背得上來。

那一年去往凱里,時任黔東南作協主席的韋文揚,從我到達一直到離去,始終陪著我。人家問他,韋主席,你咋個天天來陪,他總是回答:恩人哪!我怎麼不陪。可見這件事,至今他還記得。還有一位年輕編輯,和一位女作者惹起的“花邊新聞”,當時在貴州文壇成了轟動的事件,在聽取這一事件的整個過程中,不知耗去了我的多少時間。不過我自始至終抱的是“妥善處理、與人為善”的原則和態度。

作為一個小說家,我想,6年的《山花》歲月,有沒有可能寫出一部《編輯部春秋》來,是對我的一份問卷和考驗。

值此《山花》70週年慶,我藉此機會,向我尊敬的胡維漢老領導,向70年來為《山花》奉獻了心血的新老《山花》人,向已然離去的李起超、文志強、何銳同志,表示一份崇敬之情。

願《山花》開得愈加鮮豔爛漫。

“視覺人文”徐仲偶術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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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辛:《我的〈山花〉岁月》

徐仲偶 -《花兒朵朵系列》 黑白木刻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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