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血的手機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微信轉二百元錢來,我兩餐沒吃飯了。”

菊姣收到兒子祝文的語音,心如刀割。兒子無故曠課近十天,常常夜不歸宿,和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女同學到處瞎混:打群架,敲詐鄰校學生的錢,上KTV,真所謂無惡不作。她每天風裡來雨裡去,騎一輛摩托車送他上學。學校有要求,行為不端的學生,家長要陪讀。她自己在一家服裝店賣衣服,經濟下行,生意慘淡。本來已是心力交瘁,可每天學校的電話讓她誠惶誠恐,兒子不是這個犯事,就是那個搗蛋。時不時還有派出所打來關於兒子惹事的電話。

偶爾兒子回家,飯菜稍微延遲了或者不合口,他就會暴怒,把整張飯桌掀翻。哐哐啷啷的巨響,鄰居都看不過眼,但也無能為力,因為她的母親,心甘情願受氣。


帶血的手機

祝文上課遲到中

祝文已經十五歲了,身體發育如成人,力大無窮。但他自閉、狂躁、自私,從來不笑也不哭。只有在發洩以後,才比較舒服。小時候沒少挨他父親的打,即便用皮帶抽得全身血跡斑斑,他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因此,全家拿他沒轍。如果有一點事不答應他的條件,他就推開窗口,以跳樓自殺相逼。每每這時,母親菊姣總是跪下來哭著哀求,即便賣血割肉也會滿足他的條件。

兒子小的時候,就被她寵溺得自私狹隘。吃東西時,他會一個人霸著整張桌子,不允許別人吃,待他吃得不要了,別人才能動筷子。由於他們打工居無定所,所以祝文換學校就像臨時工換工作一樣頻繁。祝文是上課就睡覺,考試十分二十分,誰說都聽不進,學校和家裡都拿他沒辦法。身為母親的菊姣,有時真想有個少年教化所之類的機構收留兒子,讓他改造,教他兒子即便不成材也要成人。她不知道找誰,派出所也不受理,親戚也不敢說她兒子。看到別人家小孩懂事爭氣,好好唸書,她就會淚流滿面。她深深知道,兒子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他的人生就等於毀了……

祝文有款一千多元的手機,是菊姣去年趁晚上在餐館兼職洗碗,掙錢幫他買的。前幾天,手機屏幕摔壞了,他天天吵著要買一部蘋果7。菊姣不知道到哪裡去弄錢,蘋果7一部七千多,如果不買,祝文會在她耳旁唱山歌一樣地念經。她也想買部蘋果7,哄兒子開心,希望他能夠把初中學業維持下去;同時,她又憎恨手機,是這個冰冷物體讓她的兒子麻木不仁,不諳世事。她恨網吧以及網絡,她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一切,她已用盡了辦法。


帶血的手機

祝文上課也在玩手機

聽說烏龍山有個全封閉的文武學校,學校採取軍事化管理,學生一律不準玩手機,全年要花一萬多學費。她也去學校作了考察,當她看見學校全部是背井離鄉的孩子時,她又有些捨不得。不過,兒子祝文也不答應去讀,除非多加錢叫學校武術教師上門強制帶走,但她又擔心出事。她忐忑不安的心理狀態每天弄得她神思恍惚,無計可施。更重要的是時下到哪裡去湊那麼多錢去買蘋果7……

祝文三歲時,他的爸爸在深圳開廠,那時家境還可以。可是丈夫整天花天酒地,對這個家毫不留戀,動輒虐打兒子。菊姣受不了,兩人協議離婚。她把兒子帶回孃家,由外婆照顧,自己到一間茶樓打工,晚上兼職。

菊姣是個比較傳統的女人,與祝文爸離婚這些年來,只想以一己之力養家餬口,再苦再累也不氣餒。她不輕易接受別人的施捨及小恩小惠,更不會隨便接受男人的無端饋贈。她深深知道,男人沒有無緣無故地對你好,都是有目的。

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的菊姣,當年也是十里八鄉的一枝花。也許是山裡清凌凌的泉水滋潤了她的美麗,你看她膚色白皙紅潤,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圓圓的鵝蛋臉上有一對小小酒窩, 挺直的鼻樑下有張櫻桃似的小嘴,嘴角微向上翹,笑起來真是嫵媚動人;她身材高挑,曲線玲瓏,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周身透著一股青春活力。現在雖然三十七八歲,依舊是風韻猶存。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真是風情萬種。

菊姣想到找老闆提前預支,但又想到老闆每次色眯眯看她的樣子,心裡就不寒而慄。曾有幾次老闆主動對她問寒問暖,還問她缺不缺錢,她一口回絕。正當猶豫不決時,她的手機響了,是她老闆打進來的,叫他晚上和他一同去陪一個重要客戶吃飯。她趁機在電話中向老闆提出預支工資的事,說想給兒子買部手機,方便聯繫。沒想到,老闆毫不猶豫就一口答應了。她雖清楚老闆有些動機不純,但為了兒子,她想搏一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要自己謹慎些,工作更努力些,大不了再熬夜兼職。為了兒子,她決定豁出去了。

她來到“臘肉筒號”餐廳的江湖情包間,桌上有六七個人,除了她老闆,其餘都不認識。老闆一一為她做了介紹,並要求她逐個陪酒。酒是高度四特,她還沒泯一口就辣得眼淚都出來了,可這幫人硬是在旁邊起鬨,齊喊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她已顧不得那麼多了,抱著喝中藥的決心一口乾下,在雷鳴般的掌聲中,她幹了一杯又一杯。酒過三巡,她已分不清東西南北,可酒醉心裡明,她今晚的目的是要弄錢幫兒子買蘋果7,否則馬上開學了,兒子死也不會去上的。當她開始想和老闆啟齒時,她老闆己把一部紅色手機擺在桌子上,說:“你把這半瓶四特喝掉,手機就是你的。”她心裡想著手機,一聽這話,立刻咬著牙喝下半瓶四特,然後不顧一切拿著手機就往回家的路上衝。她要見兒子,她要兒子高興,她要兒子上學,儘管手機是兒子學習剋星,但她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這一切……


帶血的手機

菊姣給老闆們陪酒中

一直到了晚上十一點多,祝文肚子餓極了,媽媽還沒有燒飯。祝文一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餓極了的祝文只好動手打開冰箱,想看看裡面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這時,門鈴急響。他怒吼著:“這麼晚才回來!”

“請問魯菊姣住在這裡嗎?” 門外是兩個警察。

看見警察,祝文有些忐忑,緊張地問道:“有…有什麼事嗎?”

“關於一起車禍。”一個警察把記事本打開:“魯菊姣,三十八歲。今晚二十三時左右,在往萬達廣場的十字路口,匆匆橫過馬路時,被一輛高速駛至的私家車撞倒,拋起,落地時頭部重創。送院後不治——”

警察把魯菊姣臨終前託付的一部浸滿紅色血液的蘋果7交到祝文手中。祝文看著這部染滿了鮮血的紅色的手機,上面印著他迷戀的色彩及圖案。手機上的血似乎還在流動,慢慢滲透他的肌膚,鑽進他身體……

她以生命換取一部蘋果7。還給她!祝文捏在手上的手機不由自主地掉在地面上……他瘋了一樣衝向門外,對天怒吼,媽媽,我不要手機,我要你,我要上學……


帶血的手機

祝文醒悟後懺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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