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印功:猪咥馍


李印功:猪咥馍


现在也回忆不起来了,我从哪儿得到的信息,可以用碳在学生灶上换玉米糁糁饭票。我和同村的同学李三娃、张更发、张建斗、张丁旺约定,用架子车星期天去离家几十里路外的蒲城罕井煤矿拉碳,用碳换玉米糁糁饭票。一架子车碳能换多少玉米糁糁饭票,也记不清了。反正觉得这事一件非常好的事,有了玉米糁糁饭票,就能少吃几天开水泡馍,也可以从家里少背点馍,减轻家里的负担。


李印功:猪咥馍


晚上我们五个人借住在本堡子家庭成份很高但人很好的张双士叔的家里,他家有一个宽敞的房殿,是生产队开会的地方,房殿有一个可以睡五个人的大土炕,我们约定鸡叫时统一出发。五个人挤在土炕上,又说又笑,又打又闹,好像是明天要去干一件赢人的大事,丝毫看不出来贫困生活的影响。鸡叫了,一骨碌爬起来,发现几个搁在架子车上的馍布袋全在架子车旁边的地上扔着,感到奇怪,捡起来一看,布袋口没有被解开,整个布袋脏兮兮的,满是大牙印,里面的馍成了渣渣。这是咋回事?我们傻了眼。我说“布袋咋有臭味?”其他人一闻,也说“就是的,咋臭臭的?”我看见架子车旁边有点猪屎,联想到晚上睡觉前放架子车时看见房殿墙角卧着的两头猪娃,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准是猪娃作的案!大家认可了我的推测,提着各自的布袋抖来抖去,苦笑不得。这可咋办?让猪的主人家赔馍?咱借人家的土炕睡,也是自己没有把馍布袋管好,似乎与情理不通,这个口张不开!深更半夜敲门回家里取馍?我明知家里没馍可取。张更发说,他家也没有馍了。张丁旺、李三娃、张建斗也一脸愁容。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干脆不拉碳去了,话还没说出口,李三娃说:“没事,权当吃烤面哩(当地人把玉米、黄豆等杂粮炒熟后在硙子上磨成面吃,叫吃烤面),走,拉碳去!”李三娃是我们五个人中年龄最大的,他的话有号召力,听了他的话,我们收拾布袋和架子车,要出发了。出门前,我们走到卧在房殿角里的猪娃跟前,猪娃匍在麦草窝里,一动不动。它们是不是在做梦,在梦里回味“咥馍”的事?尽管布袋里的馍都是杂面馍,但比起它们平时吃的食要好多少倍,是不言而喻的事;尽管只是隔着布袋“咥馍”,但馍的味儿全被它们咂去了。

因此,它们回味是值得的。张更发抬脚要踢猪娃,被我挡住了。我由开始的恨猪娃变成同情起猪娃来:人吃不饱肚子,猪娃也跟着人受可怜。享受美食的机会来了,猪娃们怎能无动于衷呢!再说,猪娃的脑子里也不可能有“损人利己”的概念!不然人们骂一个人不懂事时说他是“猪脑子!”


李印功:猪咥馍


好在猪娃没有把布袋撕扯烂,馍的味让猪娃咂去了,馍渣还在。我们五个人中,布袋里最多的装了八个馍,最少的装了六个,赶太阳冒花时到了罕井煤矿,用架子车排好队,等着买煤过磅装车,这时已是饥肠辘辘,是该安排肚子的时候了。提起馍布袋的那一刻,你抖抖布袋,他捏捏布袋,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还是李三娃先开了腔:“吃烤面了”。我们把手伸进布袋里,抓一把散发着臭味的馍渣渣,塞进嘴里……

用拉碳换玉米糁糁饭票的事,我在我的长篇小说《胭脂岭》里,变成了用给学生灶上清理碳渣换玉米糁糁饭票。那是我人生记忆之树上一片永不枯萎的叶子!


李印功:猪咥馍


李印功,男,1953年生,富平县人,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杂志副主编,《华文月刊》杂志常务副主编,《陕西文谭》网策划,《陕西农村报》原执行总编,陕西电视台《百家碎戏》《都市碎戏》编剧。出版有长篇小说《胭脂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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