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4 遙遠的故鄉

遙遠的故鄉


●楊曉春(安徽)


已多年春節沒有回故鄉了,今年無論如何要回去一趟。其實,我的故鄉並不遙遠,在交通和通信如此發達的今天,故鄉的空間距離已不是阻隔的原因,一百七十多千米的路程,開車只需三個多小時,早晨出發,不會耽誤回去吃中飯;中午出發,太陽一定還掛在西邊的天幕呢。

今年回故鄉事先做了周密安排,相約姐弟們同一天回去,祭奠父母祖先,敘敘姐弟之情。父親已去世二十多年了,母親離開我們也有十多年。父母一生養育我們兒女七人,三男四女,一輩子心血都耗在兒女身上。相對於母親,對父親有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楚。父親在世時,我們的生活條件都不怎麼好,父親走得早,沒有享受兒女之福,這是我們永遠彌補不了的虧欠。

因為第二天要開車,昨晚睡得較早,抑住興奮點,居然睡著了。下半夜一點多卻莫名地醒來,再無睡意,索性起床,打開書房的電腦想寫點什麼,紛繁的思緒竟理不出一點思路,作罷,泡一杯清茶,靜靜地瞅著裊裊上升的水汽,舒展的葉片自在地懸浮在綠寶石般的杯中。

夜半起更時,近鄉情亦濃。

不為衣錦故,只須吟心聲。

遙遠的故鄉

我們兄弟姐妹七人,只有長兄和三姐一直生活在故鄉。長兄在母親去世前一年離我們而去,三姐嫁於本村。真正在家的是年已七十二歲的寡嫂。大嫂兒孫滿堂,都已長大成人,先後走出故鄉,闖蕩世界。父母在,家就在。無論你遠隔千山萬水、闖蕩得一頭霧水,還是風光無限;無論你是莽撞的小夥,還是耄耋的老翁,在你的心中,父母的家就是你的家。回故鄉就是回家,那是一種自然的、從心底流出的、不用思索的聲音。父母離世,心裡的“家”就顯得空空蕩蕩。好在大嫂、三姐和姐夫會一如既往地熱情接待遠道而回的姐弟們,失落的心才不至於沒有著落。

父母在世時,每年都要回家兩三次。那時交通和通訊都沒有現在方便。坐公交車到車站,乘長途汽車到離家二十千米處的農班車停靠點下車,再乘農班車到鄉政府,步行三千米才能到家。農班車班次少,過了時間點,只得步行回家。臘月,雨雪天氣,天寒地凍,農班車停運,步行之苦只能自知。回家一趟,整個行程約八至九個小時,從早上天不亮起床到下午二、三點才能到家,手提肩扛,很是辛苦。父母早已在門口守望,為遠道趕回的兒子準備了雖不豐盛但一定可口的飯菜,陪老父親喝上一杯,那是世間最幸福的感受。

父親去世後,年邁的母親全交給在老家的哥嫂不合適,就在兄弟三家輪流生活,回故鄉的次數就漸漸地少了。長兄、母親相繼去世後,回家的次數更少,“回家”一詞就變得陌生起來。

遙遠的故鄉

我的故鄉是一個同宗族的大莊子,古老得已無從考證其淵源。祖祖輩輩集族而居,屋簷連著屋簷,血脈連著血脈。從出生到上大學之前,這兒就是我的世界,就是我快樂的天地。工作後回家看望父母,享受著家的溫暖,也感受著宗親們的熱情。進了村口,沒有幾十分鐘時間是到不了家的,看到長輩,老遠就得打招呼,抽菸的要遞上煙點上火,熱情的長輩們會一把攥住你的手,問長問短。同輩的兄弟姊妹們、打小就在一起摸爬滾打的發小們,久別相逢,分外親切。父母去世後,父輩們相繼離世,熟悉的面孔一年比一年少。同輩們幾乎沒有呆在家務農的,除了春節前後幾天,平時幾乎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故鄉宗親們的傳統或者價值觀,“寧做領頭雞,不做鳳凰尾。”他們大多走南闖北,外出做生意,極少有進城務工的。晚輩們相見卻不相識,他們不知我為何許人,我也不知他們是哪家的後生了。

我的故鄉是丘陵地帶,不像山區,山區是延綿的山體組成的幅員很大的山脈系統。丘陵是由一個個獨立的山體組成,互不相連,如海洋中的島嶼。在兒時的記憶中,故鄉東面的大龍山是我見到的最高最大的山了。大龍山是青色的,清晨太陽昇起前後,總是籠罩在薄霧之中,若隱若現,飄飄緲緲。倘若風和日麗,站在家門口就能看見山澗飛流直下的瀑布,煞是壯觀。若在山谷呼喚,回聲悠長。登頂而望,浩浩長江盡收眼底,大龍山常在夢中。前幾年回去希望與發小再去爬山,發小說,大龍山只能在山下開放的風景區走走,很難再徒步爬山了,過去山體光禿,植被都被砍光,近十幾年綠化造林,山上林木密佈,已無路可行。發小的提醒,我才猛然覺得大龍山已不再是青色,而是綠色,飛流而下的瀑布已隱而不見,山谷的回聲也成了悠遠的記憶。

遙遠的故鄉

故鄉的水系是由一方方田衝中的水塘和環繞村莊的小河組成。記憶中的水塘像一面面鏡子,鑲嵌在田野上,倒映著藍天白雲,承載著這一方水土的命脈。繞村的小河汩汩地淌著,水鴨成雙成對地悠閒地覓食,河邊架起的跳板是姑娘、婦女們洗刷物什、談天說地、家長裡短的好處所。真是一幅“擰一下,流出一塘月色;棒杵輕舉,搗碎一池蛙鳴。”讓人心動的鄉村生活圖。只是近十幾年,水利失修,水塘、小河幾近乾涸,詩一般的田園風光靜止在歷史的膠片裡。

故鄉的田地,是世代賴以生存的根基。小時候讀毛主席詩詞“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那是一種辛勤勞作、豐收景象疊加的美好印象。而現在,這種美好的記憶卻日漸模糊起來,眼前是大片田地拋荒,雜草叢生,現代農業的春風似乎還未吹到我那難以忘卻的故鄉。

故鄉的人居環境今非昔比。天是藍的,山是綠的,清新的空氣讓人流連忘返,順暢的鄉村公路已替代了“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沙土路,公交車、小洋樓、自來水、抽水馬桶、液化氣,標識著不亞於城裡人的生活方式的變遷。而守護美麗家園的只是老人和孩子。故鄉美麗而又冷清……

蹲在書桌上的茶杯早已涼了,尖尖的葉片七上八下地靜靜豎立著,一如我理不清的思緒。熟悉而又陌生的故鄉啊!

是的,該動身了。姐弟們一定會早到,等著我呢。

下樓,啟動車輛,打開車燈,向故鄉出發!

(圖片由作者提供)

遙遠的故鄉

楊曉春,安徽省六安市裕安區中學高級教師。《天府散文》平臺作者。崇尚以文會友,以友為師;熱愛生活,以文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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