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水滸傳》中的官人

《水滸傳》中有很多當時的市井語言,這與當時市民階層壯大和市民社會地位提高有關係。那些士農工商、販夫走卒都很活躍,尤其在市集、在京城人煙輻輳之地更是交流廣泛,也因此影響了《水滸傳》的語言。其中之一就是“官人”的稱呼,似乎官人成了高級官僚的統稱,讓很多人心生羨慕。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官人一詞的由來似乎和官僚有關係,《書•皋陶謨》記載:“知人則哲,能官人。”《左傳•襄公十五年》記載:“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官人,國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心。’”《晉書•郤詵傳》:“古之官人,君責之於上,臣舉之於下,得其人有賞,失其人有罰,安得不求賢乎!今之官者,父兄營之,親戚助之,有人事則通,無人事則塞,安得不求爵乎!”這裡說的官人其實就是選才委任官職的意思。“官”字是個動詞,是委任的意思。

《水滸傳》中的官人


後來官人的語義發展了,泛指官吏。《荀子•強國》記載:“士大夫益爵,官人益秩,庶人益祿,是以為善者勸,為不善者沮。” 楊倞注曰:“官人,群吏也。”唐代陳子昂的《上蜀川安危事》:“蜀中諸州百姓所以逃亡者,實緣官人貪暴,不奉國法。”看來古代有良心的文人對於官吏批評的居多,讚美的不太多。陸謙和富安到了滄州牢城營,要李小二去請管營和差撥來喝酒。陸謙吩咐道:“你只說∶有個官人請說話,商議些事務,專等,專等。”這裡的官人是指官吏,當時陸謙是軍官打扮,並不是平民打扮,要和富安一起害死林沖。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宋江為了穩住前來下文書捉拿晁蓋等人的何濤,接口分撥家務事,抽身走了。出了茶坊,吩咐茶博士說:“那官人要再用茶,一發我還茶錢。”官人指何濤,也就是何觀察。

戴宗、楊林初見石秀的時候,在酒樓上,戴宗對石秀說:“這般時節認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閉塞。小可一個薄識,因一口氣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夥,如今論秤分金銀,換套穿衣服,只等朝廷招安了,早晚都做個官人。”說的是梁山好漢入夥之後快活度日,等待朝廷招安,做個大官,也算光耀門楣的事。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官人還指官差,差役。官差“食利於官”可多達數千人,明清時期有時候一個職位六七個人共用,“差多事繁,正役不能親身出差,因有幫役、白役為之代勞。”《老殘遊記》第二十回:“幸虧許大身邊還有幾兩銀子,拿出來打點了官人,到也未曾吃苦。”這裡的官人就是指官差,並非是指官僚。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官人還指對於男子的敬稱。唐以前唯有官者方稱官人,至宋已為時俗通稱,明代以後遍及士庶,奴僕稱主及尊長呼幼,皆可稱某官人。宋代何薳的《春渚紀聞•祝不疑奕勝劉仲甫》記載:“仲甫曰:‘吾觀官人之碁,若初分佈,仲甫不能加也,但未盡著耳。’”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第一本第一折寫道:“官人要下呵,俺這裡有乾淨店房。”官人都直指男子,實際上是尊稱、敬稱。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帶著老孃躲避高俅的報復打擊,到了史家村。看到九紋龍史進在耍槍棒,知道是史太公的兒子,就對史太公說到:“既然是宅內小官人,若愛學時,小人點撥他端正,如何?”史進並沒有做官,而是一個大地主豪強的後代,王進稱他為小官人,其實是對他的尊稱。史進遇到魯提轄之後,第一句就是:“小人大膽,敢問官人高姓大名?”史進不知道魯達官至提轄,之所以稱他為官人,是因為出於對魯達的一種尊敬。當他和魯達、李忠到了潘家酒樓喝酒的時候,酒保認得魯提轄,便說道:“提轄官人,打多少酒?”這裡的官人稱呼,就是指官吏了。而對於號稱“鎮關西”的鄭大官人的稱呼,就是對於男子的敬稱了。其實還是因為他有錢、有勢力,別人不敢惹。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官僚們都有權有勢力,又有錢,別人可不敢惹,成年男子以後也可能要做官,由此引申開去,就可以稱他們為官人。有的男人還會槍棒、有勢力、有錢,別人更不敢惹了,於是也稱他們為官人。不但殺豬的鄭屠被稱為鄭大官人,就是著名的大財主柴進也被稱為柴大官人,開生藥鋪的地方豪強西門慶被稱為西門大官人,李家莊的莊主撲天雕李應被稱為李大官人,可見官人的稱呼還是有些分量的。有錢有勢的官人就被稱為大官人,王婆介紹西門慶的時候說道:“這個大官人是這本縣一個財主,知縣相公也和他來往,叫做西門大官人。”僅“王婆貪賄說風情”的對話中,王婆一共稱呼西門慶為“大官人”的地方就達三十二處之多。一方面和西門慶擁有萬貫家財有關,另一方面和王婆對西門慶百般奉承有關。

《水滸傳》中的官人


林沖娘子被高衙內調戲的事後,使女錦兒叫林沖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廟中和人合口!”林沖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使女錦兒稱他為官人,一是說他是做官的人,二是對他身為妻子丈夫的一種別稱。金代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二寫道:“孩兒,沿路里耐辛苦,若見薄情郎傳示與,但道自從別來,官人萬福,一件件對他分付,教他受領,看是阻那不阻,臨了教讀這一封兒墮淚書。”後來“官人萬福”中的“官人”大都是對於妻子丈夫的一種稱呼。明代馮夢龍《喻世明言》第一卷寫道:“這日街坊上好不鬧雜,三巧兒道:‘多少東行西走的人,偏沒個賣卦先生在內;若有時,喚他來卜問官人消息也好。’”清代李漁寫的更是大膽,《奈何天•擄俊》中寫道:“[小旦]孤家年過二八,未有東床,要選個俊俏男子做壓寨官人。”

《水滸傳》中的官人


宋元時期,按照杭州的地方風俗,除了尊稱少年男子為“小官人”的,尊稱有財有勢的人為“大官人”,尊稱官吏、差役為官人,尊稱女子的丈夫為官人之外,很多市井市民也被稱為官人。如《西山一窟鬼》寫道:“淨慈寺對門酒店裡量酒說道店中一個官人教男女來請官人。”這裡兩個“官人”,前者指王七府的當差“王七三官人”,後者指“讀書官人教授”吳洪。老百姓之間對於男人的稱呼也多稱官人,於是遍地官人亂走,文雅風流之至。

《水滸傳》中的官人


從官人的幾個義項和通俗化過程可以看到民間風俗以及文化的變化,還有就是對於官僚、權勢的敬畏以及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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