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小說《金鎖記》中的"金鎖"二個字頗為耐人尋味,因為,這並不是一個以物件"金鎖"為線索的故事,而是

講述了在一個"寄食於半殖民地都市上海的舊家庭姜公館"裡,出身卑微的少奶奶"曹七巧"一生的悲劇

"麻油店的活招牌"曹七巧嫁給了常年癱瘓在床的"姜家二少爺",在姜家裡的日子是連下人也會說出"她也配"這樣子的話,在背地裡嘲笑著、輕賤她,而轉身面對自己的"舅爺"(七巧兄長),又是塞給了一家子大把錢財,以回報他們的"出賣"。


曹七巧在姜家犧牲了自己一輩子的正常生活欲求、青春和尊嚴。


等曹七巧將人都"熬"死了,擁有"金錢"的她,又陷入被人覬覦錢財的擔憂之中,不信任何人,變得自私、變態。隨之,一雙兒女長白、長安的幸福也葬相繼送在她的手中。

《金鎖記》正如"文學史"對其評價一般:缺乏傳統士大夫"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感時憂國,缺乏五四知識分子"救亡圖存"的現代國民意識,而是敘寫了"亂世"中孤獨無助的個人——末世庸常生活中的人性之變。(

注:所以我們瞭解了,《金鎖記》不純粹是為了反映社會而寫的,筆者以為,更值得思考、關注的,是張愛玲筆下的"女性",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金鎖記》劇照

所以,對於《金鎖記》人物藝術形象的悲劇意蘊,有了以下分析——

需理解小說中意象"金鎖"其實傳達的是一種詩意化內涵:

小說《金鎖記》的"金鎖"其實是一個"隱喻"的手法,張愛玲借"金鎖"暗示了曹七巧悲劇的一生——在豪門姜家被無形的、金錢打造的牢籠所束縛住的一輩子。也因此,"金鎖"二字緊扣小說的"中心",如中國傳統詩詞中的"意象",其"金鎖"的內涵也多層次化、豐富化、深刻化,理解"金鎖"的內涵是梳理小說繞不開的"切入點"

1、 "金鎖"意象營造了的一種滄桑、淒涼氛圍:在小說的開篇,以"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起筆,張愛玲的筆穿過年輕人的模糊印象、老年人的愉快回憶等等紛雜思緒,娓娓引述而來三十年前的月色下那一段被人遺忘了的淒涼的故事——曹七巧的故事。這看似贅餘的一筆,卻使得小說意象"金鎖"一詞有了"鎖住"塵封過往的意思

,而《金鎖記》本就是描寫了一幕被金錢"鎖"在公館裡的舊式女人的悲劇,這一筆賦予了故事微妙的張力——個人一生的悲劇和外界的風輕雲淡,"滄桑感"不僅加深了悲劇的程度,也多了一份惋惜,讓我們更加理性地去了解那個可笑、可憐的"曹七巧"。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淒涼月色


2、 "金鎖"是一種"本質"狀態的揭露:正如小說《金鎖記》這樣子寫道:"她戴著黃金的枷鎖,可連金子的邊都啃不到","金鎖",無情地揭露了女性如金絲雀一般命運——所謂的嫁入豪門享受榮華富貴,不過是被人賞玩的"物"罷了,是對於陳舊社會中舊式女性命運的諷刺

同時,當故事的走到下半篇,曹七巧如願以償得獲得了"財富"時,"金鎖",恰恰揭示了一個封建末世"寄食者"的形象:在庸常平和的生活中"坐吃山空",在新舊時代的夾縫中苟延殘喘,既無所謂對傳統精神的忠誠,也無所謂現代意識。在對"財富"守護的過程中成了一個"奴隸",自己束縛住了自己的手腳,朝著自己毀滅走去。以至於"曹七巧"成了當初自己憎恨迫害者。

"金鎖"在小說中又是無形的,而戴著這無形"金鎖"的人是負累的、人生無比沉重的,它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曹七巧一生的悲劇,

賦予了人物深刻的內涵。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金鎖記》劇照


總結

  • 通過上述內容,我們不難發現,“金鎖”的意象和人物形象、情節是緊緊聯繫起來的,小說藝術化內涵之豐富更是得益於此
    ,而這,恰恰是張愛玲的《金鎖記》不同於茅盾《子夜》此類“社會剖析型小說”,在刻畫人物時也並非出於闡發社會問題、總結社會意義的目的。由於意象“金鎖”籠罩整本小說,所以使得無論是故事,還是人物,都被渲染上了一種蒼涼的意境和蒼愴的情調,它裝點著現實,讓人更多得離開關於社會的思考,而沉湎於人性與悲劇本身給讀者帶來的審美體驗

"金鎖"意象和濃厚女性話語權下的"悲劇命運"觀的交織:

我個人尤愛《金鎖記》的“女人味”——張愛玲在小說中構建了一個只有“女性話語權”的文本世界,無論是矛盾衝突,還是事件發展,都完整還原了女性的視角、內心世界、行為特徵等,有別於其他作家小說中因男權視角存在而對女性形象的破壞,甚至一種話語霸權,張愛玲筆下的《金鎖記》所有的男性言語行為,都是為了使曹七巧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曹七巧


而也正是因為這種“濃厚的女性話語權”,在和“金鎖”意象藝術化的渲染交織之下,曹七巧的藝術形象具有極強的立體感。

筆者首先將全面解讀“濃厚女性話語權”下的“曹七巧”的藝術形象——

1、以“女性話語權為中心”的男性形象解讀:由於《金鎖記》講述的是“屋子裡”的故事,所以小說的情節都是圍繞著丫鬟、小姐、少奶奶、老太太等人發生的,為數不多出現的幾次男性形象,延伸著“曹七巧”對於自己命運的認識,或者為讀者展現曹七巧所面臨的人生困境,僅此而已,例如:

七巧高聲叫:“他要有點人氣,到有好了!”她嫂子嚇得掩住她的嘴道:姑奶奶別!病人聽見了,心裡不好受!”七巧道:“他心裡不好受,我心裡好受嗎?”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女兒長安的幸福被親生母親葬送,此刻她正接受著心愛之人的告別

在《金鎖記》中“姜家二少爺”帶給曹七巧的痛苦,正如上述內容所言,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背後是兩個人互相的折磨。但是,通讀整部《金鎖記》,不難發現張愛玲對“姜家二少爺”的描寫只留在曹七巧的口中,於是再反觀上述的對話,作者張愛玲似乎刻意抹去了,曹七巧在這段婚姻中對二少爺的傷害。這樣不完整的男性形象無疑對我們認識事實真相造成了破壞,卻跳出了所謂的理性的認知(社會、他人等等),卻極大程度上保全了曹七巧人物形象的整一性。

2、“心靈病態”的極端的女性視角,體現著對人物剖析之深度:“曹七巧”作為《金鎖記》中的人物形象,無疑是“病態”的——從嫁入姜家受盡精神折磨,到在金錢束縛下的自我折磨,再到尋找自救出路時候對他人的折磨。

但是,恰恰是張愛玲在人物心理病態、變態的刻畫,讓曹七巧的女性形象更為清晰,例如:

(姜季澤的)面頰貼在她的扇子上。“他也老了十年了,然而人終究還是那個人呵!……他想她的錢——她賣掉一生換來的幾個錢?僅僅這一轉念便使她暴怒起來……不行!她不能有把柄落在這廝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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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七巧和姜季澤在相互試探

筆者選取了曹七巧“蛻變”的一個典型時期,複雜的心理活動展現著“曹七巧”的變態:她壓抑自己的愛,不去追求幸福;她的愛又是盲目的,姜季澤的風流、敗家,明擺著不是真心,卻還存在唸想;她又是理智的,理智得可怕,金錢在腐蝕她的心。

如此“畸形”的心態,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的範疇,但卻真實讓我們深刻體會到曹七巧痛苦的內心、根源。

  • 筆者所謂的“濃厚的女性話語權”便是得益於上述二者,將“曹七巧”的人物形象不帶任何附加的社會價值色彩呈現,又同時深刻剖析到人性深處,達到發人之所未發的境界

在瞭解完曹七巧的人物形象之後,我們回到對於《金鎖記》的整體把握之上:

正如上文已經提到,《金鎖記》不是一篇“為社會”服務而寫的小說,自始至終都彌滿著一種的悲劇之命運觀,伴隨著曹七巧倔強而又病態的個性,被害而又害人的一生,走向了終點。在這個過程中,體貼入微的人物刻畫,在不慍不火的語言中恰切傳達出淒涼的意象,營造著一種意境、情調,最終成為富於韻味的文學語言、人物形象,例如:

她順著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臉枕著袖子,聽不見她哭,只看見髮髻上插的風涼針,針頭上的一粒鑽石的光,閃閃掣動這。……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了下去。她不像是在哭,簡直在翻腸倒胃地嘔吐。

這一節,對於曹七巧觸動婚姻不幸福後痛哭的片段的描寫,華麗的首飾呼應著“金鎖”的意象內涵中“牢籠”、“枷鎖”,鮮明的對比中,使得曹七巧空虛的人生的輪廓緩緩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只是留下無盡的同情。再如:

七巧似睡非睡橫在煙鋪上。三十年她帶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她知道兒子女兒恨毒了她……那一面的一滴眼淚她就懶怠去揩拭,由它掛在腮上,漸漸自己幹了。


為你解讀《金鎖記》是如何塑造“曹七巧”這一人物形象的

淒涼月色下的曹七巧,回顧者自己的一生

在這裡,張愛玲的筆觸及了小說故事之外,“黃金的枷鎖”,將曹七巧那後悔、無奈的一輩子包攬入具體的意象,本是可憎的人,卻在悲劇中顯得可憐。

《金鎖記》最大魅力就是如此,意象“金鎖”構造了淒涼意境,緩緩道出一箇舊式女性的一曲悲歌,無責怪,無褒揚,只是緩緩用自己的語言去描述,去體會人物的內心深處,這樣子的人物形象,給予讀者的是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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