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自從以《國畫》為代表的新世紀官場小說問世,一時爭相傳閱洛陽紙貴。當年為了與盜版爭奪市場,正規書店甚至在入門處專門搭建官場小說的展臺,把官場小說的聲望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實事求是講,隨著新媒體出現和讀者閱讀興趣轉移,官場小說近幾年已經走向式微。這裡既有大環境的原因,也有內容雷同使讀者厭倦的緣由。看來看去,無非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攀附鑽營升官發財,行賄受賄結黨營私,機關算儘自取滅亡。偶爾再插進一些藕斷絲連的豔情小段,熱鬧確實熱鬧,也確實抓人眼球。可惜的是,眼球這東西有個喜新厭舊的毛病,看多了就產生膩歪心理,就開始移情別戀了。

當然也有獨樹一幟的佼佼者,沒有人云亦云地跟在後面老調重彈,沒有追求表面的熱鬧喧譁,而是把筆觸探進人心深處,把人性的根源挖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曝光,讓人看得肝膽劇顫,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大膽和下筆神奇。

是的,它就是閻真寫的《滄浪之水》!

在當代作家群裡,閻真的名望並不高,作品也不算多,起碼在長篇小說領域還沒摸著茅盾文學獎的邊兒。但我始終固執的堅信,一部好的作品,絕不能用得獎與否來衡量。有位重量級的評論家想必也有這個心態,他給《滄浪之水》下了這樣的評語:這是一部令人驚駭的小說!

用“驚駭”這個詞兒來評價一部小說,在我有限的閱歷中還是第一次。既然如此,我們就來看一看,它到底驚駭到什麼程度。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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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空懷壯志,一事無成

主人公池大為,碩士研究生畢業,分配到衛生廳工作。正當他想施展拳腳實現遠大抱負時,卻只能喝茶看報打雜幹些和專業不沾邊兒的事。他不甘心這樣渾渾噩噩混日子,他要表現,證明自己的能力。在一次民主生活會上,他對廳裡某些工作安排的不合理,小車使用鋪張浪費等不良現象提出了意見。他以為講這些凡人都能看到的問題一定會受到稱讚,威信也會大大提高。沒想到恰恰相反,他的發言遭到所有人反對,形成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趨勢。過後有反對他的人悄悄向他表示,其實他說的百分之百正確,只是……

他談了個女朋友,對方勸他不要這樣說話做事。他說我沒有錯,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不能昧著良心丟了做人的底線。由於實在談不到一起,沒幾天女朋友就和他分手了。過不多久,他被調整到更加閒散的部門晾著,閒著沒事只好找人下棋,一下就是八年。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002

卑微低賤,殘酷至極

1、結婚後,單位分給了一間房,是筒子樓,廚房在走廊的過道里,公共廁所在樓道頂頭的樓梯口。冬天沒有暖氣,早上起來去廁所倒尿盆,走到地方才發現尿液已凍成冰砣,只好返回屋裡,把暖瓶裡的熱水衝進去,解凍以後才倒了出去。

2、媳婦在醫院當護士,懷孕快要生了,挺著大肚子擠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上班,有一天摔了跟頭險些流產。他在衛生廳上班,按理說是醫院的上級,把媳婦調到家附近的醫院應該不算難事。可是,分別找了兩邊醫院的院長,一個不放,一個不收。再找廳領導,領導說人員已超編,不能再進人。想請幾天假在家養一養,院長以人手少工作忙為由,不準假。

3、岳母從鄉下來伺候孩子,一間房住老少三代四口人,床頭對床頭,晚上睡覺只好拉個簾子。有一次以為岳母睡了,小倆口剛要親熱,岳母起來了,說去上廁所。倆人趕緊趁這個空檔辦事,結果由於受了驚嚇,想辦也辦不成了。岳母卻一去不回,從窗戶向外看,燈光下,老人在樓下花壇上坐著呢

4、他的同事,只因常去廳長家串門又送禮,媳婦剛剛懷孕就又給分了一間房。他去找後勤科,把自己的條件和同事比。科長說,人不能和人比,這是上邊領導安排的。你岳母是農村戶口,不是你戶口本里的人,跟分房子沒關係。你有意見找領導去,房子肯定沒有。

5、孩子上幼兒園,家附近有各方面條件都好的,但沒有關係進不去。是連襟託了五道關係網才同意進入,但最後一道關係網有個條件,讓他利用醫學碩士的資歷,在展臺前搞促銷:賣氣功魔掌,說這是按照中醫經絡原理研製出來的高科技產品,包治百病。他是學中醫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是為了孩子,只好站在人家的展臺前胡說八道,騙別人買那個產品。

6、孩子不慎被滾燙的開水燙傷,肉皮子一碰直往下掉。他跑到小車班快要給司機跪下,央求出車去醫院。司機說沒有領導同意不能出車。給領導打電話,辦公室沒人接。打出租車趕到醫院,急診醫生讓交兩千元錢住院。他說著急來沒帶那麼多錢,能不能先住院後交錢。醫生說不行,醫院有規定,不交錢不能辦住院手續。他說我是衛生廳的池大為,醫生說我不認識你,哪的也不行。最後電話找到領導,總算先讓孩子住了院。

7、孩子住院,隔壁住院的女孩是領導的孩子,前來看望的人排成隊,花籃堆得都塞到了床底下。他的孩子一個也沒有。女孩媽媽看不下去了,說你把我們的花籃拿倆個去吧。他不好意思拿,為了安慰孩子,自己出外買了兩個花籃,說是別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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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殘酷的現實終於讓他徹底醒悟,他鬼使神差地爬在地上學了幾聲狗叫,在心裡默唸,從今往後自己就不是人了,而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轉折從一個偶然事件開始。廳長的孫女生病住院,幾個護士也許是技術不行,也許是礙於廳長夫婦在身邊,緊張得說什麼也扎不上針,孩子哇哇大哭,越哭越扎不進去,所有護士都嚇得不敢上前。有人知道他媳婦外號董一針,半夜把她媳婦叫去,結果一針就扎進去了。廳長夫人不讓她走,好接著打以後的針。媳婦說她還得上班,廳長夫人一個電話就把假給請下來了。得知媳婦上班的醫院離家太遠,廳長夫人又是一個電話,立刻就把她調回離家附近的好醫院。想到自己不久前挺著大肚子都請不下來假,想到自己幾年都調不成工作……媳婦當時眼淚就流了下來。

通過這件事更加堅定了他“重新做人”的信念,便開始耐心尋找時機。湊巧有多位老專家由於和馬廳長政見不合,長期受壓制晉不上職稱。大家想到他已被壓制多年,便鼓動他在已有五十多人簽名的控告信上簽字,準備向省裡控告馬廳長。他以回家和媳婦商量一下為藉口,連夜跑到馬廳長家揭發了此事,並暗地配合馬廳長徹底打垮了那夥告狀的人,從此便開始平步青雲。

1、房子馬上解決了,兩室一廳,結束了老少三代同居一室的窘境。

2、很快被調到重要部門,從普通科員越過副科長,直接提為科長。

3、由於本身就是碩士研究生,廳長合理合規地給辦理了帶職讀博。

4、短短几年他配合馬廳長幹了許多壞事,被火箭式提拔,副處,正處,副廳。廳長退休,又力薦他當上廳長。住房從兩室陸續換成三室四室。職稱是博士生導師,國家專業課題帶頭人。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通過反覆閱讀,覺得《滄浪之水》之所以是一部令人驚駭的小說,緣由應該是以下幾點:

第一,獨闢蹊徑,跳出官場小說固有的窠臼,把一種更危險更可怕的腐敗現象揭露得淋漓盡致

小說裡的頭號腐敗分子馬廳長,既沒有貪汙受賄,也沒有風月豔情。他既不違法,也沒有違紀,正常到年齡退休,平安著陸。

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令人髮指。他利用手中的權力,把衛生廳變成馬家天下,不論是誰,凡有一絲政見不同,立刻趕盡殺絕絕不留情。他陸續擠走了六位副廳長,下面的處長科長稍有不順眼就立即打入冷宮,連池大為這個剛走出校門的研究生,只因提了幾條意見就被一晾八年。對於一大批德高望重的資深專家學者,只因沒有和他站在一起,就被長期壓制不給晉職稱,不準從事本專業,致使他們不是提前退休,就是什麼也幹不成,有的老專家積鬱成疾,英年早逝。

在工作上,他欺上瞞下,明目張膽地搞數據造假,搞政績工程。驕橫跋扈,任人為親,順者昌,逆者亡,把衛生廳搞成了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久而久之,誰也不去努力工作,看見什麼陰暗現象都睜隻眼閉隻眼,只琢磨怎樣才能貼上他,討他歡心,從他那裡撈取政治資本和物質利益。他把黨和國家利益拋在腦後,把人民群眾的利益置之度外,把人民賦於他的權力用在了排斥異己保住自己烏紗帽上。這種腐敗確實駭人驚聞,比起那些貪汙受賄生活腐化的腐敗分子,其危害大於百倍!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第二, 情節真實,撥人心絃,使讀者隨著主人公的遭遇去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主人公在長達八年內,事業上的磨難,生活上的困苦,人格上的侮辱,生理上的摧殘,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的事例擺在眼前。工作,住房,生活,夫妻,子女,方方面面都沒有出路。心靈上的震撼,情感上的煎熬,使每一位讀者都會情不自禁地感同身受,必然會撥動讀者的心絃併為之動容。這些生動逼真的細節充分說明,文學作品啟迪靈魂的功效,在這裡確實發揮到了極致。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第三、畸形的政治環境,逼迫著價值觀的扭曲,活生生把滿懷報國之志的傑出人才,不得不“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殘酷的現實,把一個凍死迎風站,餓死不低頭的有為青年,活生生變成爬在地上學狗叫的畸形人。主人公靈魂的畸變,是違心的,是屈辱的,是逼迫的,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為之的。他認識到,只有得到權力,才能改變這一切,而得到權力的唯一途徑,只有放下人格,放下自尊,昧著良心,做一個人鬼難辯的畸形人。

這種殘酷形勢下的心靈畸變,確實達到了駭人心魄的程度。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第四,靈魂的蛻變,使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再一次“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他骨子裡並不是壞人,當他以放棄人格為代價攫取了權力之後,靈魂深處的因子又發生了蛻變。自身慘痛的經歷使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重走馬廳長的路。

1、他把受馬廳長壓制的專家學者們的職稱,一律按規定恢復晉取,並把他們調整到本專業上來,讓他們發揮專長人盡其才。

2、他把當年為難他的副廳長,處長,科長,醫院院長,包括排擠他的同事,見危不救的司機,都原封不動地繼續使用。但有言在先,如果繼續那樣對待普通職工,則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前程。

3、他把自己配合馬廳長打擊迫害的那些政敵統統平反,並安排到相應崗位上來。並且公開聲明,過去的已成歷史,一切都從頭再來。

4、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把送上門來賄賂他的六十萬元現金,原封不動地送還給對方。

5、他把馬廳長計劃搞的,為自己歌功頌德的廳史展覽館取消,場地租出去為廳裡創收。

6、

他也有情人,也給安排了相應的工作,但他只停留在擁抱接吻上,始終沒有越過雷池。並且沒有耽誤女方的婚姻大事。

7、當然,他也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活人,當他掌握的上市公司體制轉換時,接盤的企業甘願借給他一百萬購買股票,然後馬上脫手,可淨盈利三百萬。他思慮再三,沒有拿對方的錢,而是用自己積蓄的四十萬,以岳母的名義購買了股票,轉手盈利了二百萬。在證劵法還沒有施行之前,他這種作法還不能稱為違法。

說到底,這部小說之所以令人驚駭,就是另闢蹊徑地寫出了人性,寫出了靈魂,寫出了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的現實!確不失為一部令人驚駭的好書

一部令人驚駭的長篇小說——《滄浪之水》讓我們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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