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4 小说：孤独的老人

孤独的老人

老伴多年前，因病去世了，老人就和儿女在一块过日子。

儿子和女儿，都有工作，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而早晨出去的很早，上班去了，他们很少在家里落脚，偶然的假期里，在屋子里呆了下来，但是，不是睡的很晚才起来，就是家里忽然来了许多的老人不认识的人，在一块打牌，喝酒，屋子里虽然热闹，但是，却没有老人的事情，只能呆呆的在一边，看着他们的热闹，只是，能帮忙招呼客人，给倒倒水，听他们说说话，看着屋子里热闹的场景，老人也感到快乐，这比他一个人独自呆在屋子里强多了，起码屋子里，有了人的身影，有了人的说笑的声音。

但是，许多的日子里，屋子里，就是老人一个人。屋子虽然装修的漂亮，那些别致的家具，都在各自的位置上，静静的立着，但是，却让老人感受不到温暖。陪伴老人的，就是那电视机。许多的日子里，老人就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是，电视看久了，看多了，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人和那些事情，都是别人的事情，与老人没有关系，加上人年龄日渐的大了，眼睛也不怎样好了，老人也怕看电视了，在电视里，也寻找不到内心的踏实。而关了电视，就只能那样呆呆的，傻傻的坐在屋子里，心里一片茫然，空荡荡的。

这样的时候，老人就搬了凳子，坐在硕大的窗户前，看窗外的情景。

老人的屋子的窗外，是一个场院，场院的四周，是几幢和他居住的屋子一样的高楼，在那高楼下，像他居住的高楼一样，有进入楼内的门，老人最爱的，就是看进入那每幢房子楼梯道的门，看到人进去，也看到人出来。有独自的一个人，也有相伴的夫妇。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和孩子。就这样看着，老人就记住了这些人的面孔，知道哪些人居住在哪幢屋子里。

老人在屋子里，呆的闷了，孤独了，也下楼去，在小区外有一个硕大的操场，在操场边，有一排石头砌的石坎，在下午的时候，有许多的人都来操场上，有散步锻炼的，有跳广场舞的，也有在这操场边的石坎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操场的。

老人在操场上，没有目的的走一会儿，也就会在石坎上坐下来，老人时常就能遇到那些面孔很熟悉的人，只是，老人对他们熟悉，他们却不熟悉老人。

老人坐着，脑子里什么也想，什么也没有想，眼睛什么在看，什么也没有看。而从身旁人无意识的说话里，就知道了这些熟悉的人家里的情况，哪些人有钱，哪些人有权，那些人有什么样的车，哪些人爱做什么，老人就知道了。

老人知道的这些，这些人并不知道。没有人和老人说话，老人也不和任何的人说话，老人的心里，就装着这些人，这些人的事情，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与他漠然的擦家而过，而老人却懂得他们的生活，似乎懂得他们为什么而来，往什么地方而去，于是，老人的心里，在孤独中，心里却又有那么多面孔熟悉的人的生活相伴，于是感到温暖，觉得他并不孤独。

老人知道有个很有钱的人，看的是宝马。也知道这个有钱人的事情，年轻的时候很穷，什么苦都吃过，后来，做成了生意，挣了大钱，买了好车，在这个地方也买了房子，是嫌大地方吵闹，空气不好，也热，就在这地方买了房子，热天或者空闲的时候，就过来住。老人知道，那宝马车来的时候，是那有钱人从大城市到这里来休闲来了。走的时候，是回大城市去了。老人的心里就感叹，人真的是受过了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人知道，有个人是当官的，在哪个单位，什么时间下楼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也知道了这人喜欢做什么，而在暮色里，也时常见到一些陌生的身影，进了楼里，老人知道，那是去找那当官的办事的。

老人也知道，有些人一般不在家，只在周末，或者很长的假期才回来，回来了，也不多与人说话，要么就呆在自己的家里，要么就去街上溜达。老人知道，这些人都是在乡下工作，工作在乡下，周末了才回城里的家里来。在这个城市，有他们的家，但是，却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就像候鸟一样迁徙。

老人还知道，一些人家，只有老人，和孩子。老人是在照看孩子，照看孩子生活，接送孩子上学。孩子的父母，老人的孩子，要么是出去打工了，要么是一样在乡下工作，一般不能回来，就把老人接了来照看孩子。在孩子去了学校了，老人就和他一的孤独，有的，就在附近的河边捡了地出来，种些蔬菜，粮食。有的，就在沿街垃圾箱里找垃圾，纸壳子，塑料瓶子，时常有那些收破烂的来，就把这些垃圾卖了，卖的钱，给孩子买冰激凌，买躺吃，也顾了油盐钱。也许，不仅仅是为了挣钱，而是在离开了土地的钢筋水泥的地方，找到了事情做，心里就感到踏实，不再孤独吧！

老人想，那有钱的人，那有权的人，那都是他生活之外的人，是难以接近和交往上的，他只是一个孤独的老头子，在他们的眼里，都太过渺小。而在那些偶尔回来，或者常住在这里的人，似乎都忙忙碌碌，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也难以接近，他这个老头子，是不会上他们的眼睛的。老人看到那些和他一样，照看孩子的孤独的老人，好想走近他们，接近他们，和他们说话，听他们讲家长里短，听他们讲儿女的事情，家庭的事情，也听他们讲生活的事情，在乡下种地，在城里种地，捡垃圾的事情。然后，也就跟了他们一块去河边捡一块地，也种粮食，蔬菜，也一块去捡垃圾，图有人在一块，说个话，有事情做的快乐。

老人这样想，而也就很快的接近了一个老人。

老人的家里有啤酒瓶子，见那老人送了孩子要出门，就想着是出去捡垃圾的，就忙下了楼，冲那老人喊，那老人扭转了头，他就对那老人说，家里有几个啤酒瓶子，没有什么用，放在那碍事，让老人拿去。

老人就跟了他，去了他的屋子里拿啤酒瓶子了。

老人的屋子里，收拾收拾的很整洁，干净，让来拿啤酒瓶子的老人，不敢进屋了，老人却一脸的笑，热情的说，没有事情，没有事情，忙让进来坐了，然后，就给老人倒水喝。

边喝水，就边对老人说着他的家事，说完了之后，就叹息着说，家里什么都不缺，不缺吃，不缺穿的，儿女对他也好，什么都不让他干，就让他呆在家里玩着。但是，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事情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让他感到寂寞，他也想找个事情做，一块去河边捡块地，种蔬菜，也一块去捡垃圾，捡了后，卖的钱他不要，就图在一块有事情做，有人说话的乐。就问这老汉愿不愿意喊他一块去。

老人听后，说，可以啊！只怕你受不了种地的苦，也只怕捡垃圾，放不下面子。

老人说，只要有事情做，能乐，我什么苦都能受，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活没有做过，什么苦没有受过呢！我都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要能乐，也不犯什么法，还管他面子不面子。

于是，老人把啤酒瓶子给了那老人之后，就跟了他一块出去，上街去捡垃圾去了。

边捡垃圾，边听那老人说话，说乡下的事情，也说捡垃圾的事情，哪些垃圾有用，哪些没有用。老人有了事情做，也有了人陪着说话，让老人一下感到时间过的快了，人的心里也特别的快乐。

而捡的东西，都给了那个老人。

暮色里，很是快乐的回到家里后，老人洗漱了之后，哼着小曲，打开电视看，等候儿子回来。

儿子比以往回来的早，回来后，神色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径自走到了老人跟前，恶狠狠的盯着老人，然后就冲老人说，我们对你哪不好了。

老人说，没有不好啊！

儿子说，我们哪亏欠你了。

老人说，没有啊，不缺吃，不却喝的，让我在家里玩着。

儿子说，哪你出去干什么了。

老人说，和一个老汉一块出去捡垃圾了。

儿子说，我们稀罕那几个钱吗？

老人说，我只是图个有人说话，有事情做的乐，那垃圾我也没有要，给那老人了。

儿子说，可是，别人不管你图什么，捡的垃圾给了谁了，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个捡垃圾的拾荒者了。今年被同事看到了，说给我听，知道我的脸上有多羞吗？让我有多么抬不起头吗？从明天开始，不要再去捡垃圾了，就呆在家里玩着，缺什么了就说。

老人还想说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声。儿子也没有听他说什么，气呼呼的走了。

第二天，儿子给老人买了新衣服，买了许多好吃的。而老人，也就再没有出去捡垃圾了。那个老人来喊他，他装作没有听见。在小区里再遇到那捡垃圾的老人后，老人低了头，装作不认识一样，漠然走过。

老人依旧恢复了以前一样的孤独，孤独的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切，虽然他对那人，那些事情都像自己的家人一样熟悉了，但是，那些人却不熟悉他。他闷了，就孤独的一个人下楼，走出小区，一个人在操场上溜达，然后，坐在操场边发呆，听人说话，他什么也不说，但是，隔着一层肚皮，谁也不知道老人的心里，对什么都熟悉。却没有人像他对别人那样的熟悉他。

2014-8-7日草